鳳啼長安

第096章 暗潮何起

崇光書院里,萱兒和阿兄拿著這把匕首看了很久。

李溫本來也是混京城貴族郎君圈的,里面倒有幾個,特別喜歡收集各種漂亮匕首。這種小巧兵器,掛在蹀躞帶上,對他們來說,就是個裝飾。

“做為匕首,它尺寸偏小,尤其是把手部分,女人拿都會嫌短。若說是飛刀,我更是聞所未聞。大概只有江湖人士,才會用飛刀,可他們絕不會花心思,在飛刀上雕花。”

阿硯跟著郎君在外面闖蕩過幾年,見過的武器不少。這東西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阿寬被發現,也不知身份是否暴露,鄆王殿下可要多加小心。我家郎君就是擔心您,有事無人接應,才把我派回來幫您。”

坐了這么半天,李溫終于問到了萱兒想問的問題:

“我師傅現在如何,是否有所恢復?他還需要什么難買的藥,我替他去找。”

說到郎君,阿硯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

“有勞殿下掛心,郎君已經開始慢慢恢復,軒轅道長找回一劑藥,補髓養血,斷骨再生,只是制藥、治療還需要些時日。所以我才放心回來。”

萱兒暗暗松了口氣:只要你沒事,其他的,以后再說。

她將匕首放回到阿硯面前,看著阿兄問:

“火藥的事,沒有因為馬元贄已死而停止,至少說明,這事不是他主導。現在突然大張旗鼓燒了空宅,難道他們不怕暴露?”

李溫搖搖頭,目前朝堂后宮、京城京外,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靜。

萱兒提醒他道:“阿兄,你有沒有發現,現在早朝的時間都不長?”

“我聽說,是父親喜歡獨斷,包括幾位相公在內,大臣上朝都只說些不痛不癢的事。回京述職的外官,有樣學樣,皆是報喜不報憂。”

萱兒看著阿兄說:“我原與阿兄同,可這段時間,妹妹思前想后,未必就只有父親一人原因。

父親登上皇位,白敏中、令狐绹、崔鉉,相繼拜相卻碌碌無為,父親推崇拉攏的士族,卻讓他們本已經削弱的家族勢力,得到擴張,從而無視皇權。

早朝無人奏事,看似父親獨斷,他能獨斷的,僅是錙銖小事,而朝政權早已被士族、宦官們把持,根本到不了父親的面前。”

這是李萱兒這段時間,對鄭顥有了新的思考。他前世除了沒有愛上自己,并沒有做任何不利皇族的事,反而盡心盡力幫助自己的父親。

他之所以被害早逝,并不是她以為的郁郁而終,而是在士族與皇族權力之爭中,做了犧牲品。

李溫聞言大驚,就是經常幫他分析時政的鄭顥,也從未講過這樣刺耳的話。

父親當政這十年,天朝上下皆贊圣德齊天,媲美太宗,哪怕父親待他不親,他的內心還是崇拜自己父親的。

“鄭三郎有沒有對你講過,父親實行藩鎮冗官,不但沒有加強對藩鎮的管理,反而拖累財政。而置地方官員的貪腐于不顧,才是兵變頻發的誘因。”

“講......講過,不過,他是希望將來有一天,我能以此為鑒,糾正這種錯誤......妹妹你如何得知?”

李萱兒笑了:我是不會告訴你,這是鄭顥自己寫在筆記里的。

“所以妹妹的意思是,會有人認為父親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而這個人還是個明白人。”

這個思路,讓李溫耳目一新。

叛黨反賊,往往是逆天行事。李萱兒卻說,是父皇自身的錯誤,導致洞察一切的人,站出來反對他。

“阿兄,就算父親有錯,撥亂反正的人,也只能是你。”

這話也只能李萱兒說,鄭顥就算有心,他身為人臣,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

這把匕首,不會出自尋常人家。是士族門閥,還是本族旁支?現在看來,還無從知曉。

木藍進來提醒道:“公主,我們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李溫忙站起來。李萱兒笑道:“你還是趕緊回藩籬坊看看,這會京兆府的人也該走了。要送......就讓阿硯送送我。”

阿硯明白公主有話說,跟著公主出了書院。

“京城的事,你讓你家郎君別操心,今天圣上已經決定,要將他調任太學博士,讓他負責寒門學子,及進士科舉人的培養,場地就設在崇光書院。

這樣,他就不用以私人名義,來團結那些人,也會有更多的人才,愿意向他靠攏,天朝,從不缺人才,缺的是用好這些人才的人。”

李萱兒說話聲音不大,可她今晚說的話,卻讓阿硯對她刮目相看。他憨厚的笑笑說:

“難怪我出來的時候,郎君對我說,有什么事,讓鄆王殿下多聽您的意見,您真是比那些士大夫還有見地。就是......您說那么多,阿硯不知有沒有記漏了。”

李萱兒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阿硯:

“我剛才說的話,都寫在信里。你們要好好照顧好你們郎君,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其實郎君他......”

阿硯吞吞吐吐剛開了個頭,忽然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大漢撲了上來,阿硯沖過去,擋在公主前面,喝道:“什么人?竟敢當街沖撞貴人!”

那漢子沒有束發髻,用一條兩指寬的抹額,束住他略顯奔放的頭發,他濃眉大眼,高高的鼻梁,看上去有種粗獷的帥氣。

“貴人?”那漢子一口酒氣噴在阿硯臉上,嘻嘻笑道:“長安城里,也有人敢對我稱貴人?”

阿硯也笑了,順手解下腰上掛著的水袋,朝他頭上淋去:“讓你清醒清醒,否則打了你,說我打個醉漢不道義。”

那漢子冷不防被潑一頭冷水,氣得抬手就要掐阿硯的脖子,只聽李萱兒攔住正要動手的阿硯,朗聲說道:

“看來昭義軍的酒量也不怎么樣,畢將軍在長安城里喝了幾口,就敢說起胡話來了。”

那漢子,正是誕辰節宮宴上,坐在何全皞身邊的昭義軍副將畢戩。

畢戩被點了名,愣了一下,跟著臉色一變,踉蹌兩步到路邊吐了起來。

這不年不節的,昭義軍無詔不得入京,他怎么會出現在長安城?阿硯和公主對視一眼,公主對他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畢戩吐了一會,也清醒了不少。阿硯再次將水袋遞過去,他接過去,將剩下的水喝了個干凈。

水袋還給阿硯,他向李萱兒行了個禮,有些抱歉的說:

“末將酒后失態,沖撞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畢副將,你怎么會在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