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鄭顥慢慢站直,一步一步走向木樁,阿墨激動得偷偷擦了把淚:
郎君死里逃生,軒轅道長、崔公子,費了多少心血,才能讓他重新站起來。
郎君偷偷練習走路,只有自己和崔公子知道,他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就是希望,能夠早日回到長安。
“阿哲,你得再裝一個人形樁,我好練手啊。”鄭顥看著阿哲裝的幾個讓他練功的道具,笑著說。
這些是那么的熟悉,重新站起來,讓一切又有了希望。
阿哲抹了把淚,拍拍胸膛咧嘴笑道:“我就是您的人形樁,您隨時可以開打。”只要郎君能好起來,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鄭顥走了兩圈,坐下來休息,他的脊椎和四肢無力感正在消失,更神奇的是,吃了天官再生湯,他的血脈比以前更強壯,任督二脈氣血運行更為通暢。
他打坐時就發現了這個變化,當時,惠寂禪師也在場。
他笑道:“少將軍為國出力,這次受傷,又是為了救人,佛主哪能不知?南五臺是靈氣充茂之地,不但能使少將軍失而復得,還會讓您因禍得福。”
崔瑾昀分析,這大概是因為斷續再生,出現了疊加作用,對武者來說,妥妥的就是因禍得福。
從鄭顥可以控制自己開始,他每天都變著法的訓練自己,把精力用到極限。
“三郎,欲速則不達,別把弦崩斷了。人人都希望你快點好,只有我知道,有些事情快不得。”
鄭顥笑笑:可你不知道,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崔公子的藥方又做了些增減,如今,只是以調理為主,再配合食療補虛補氣。京城里定期會送些牛羊肉過來,他們在白云寺的日子也過得很愜意。
可鄭顥不能等,如今已是寒月,他不會忘記,前世的冬月,自己當時還只是一介書生,只能用身體護住鄆王,鄆王躲過一劫,而自己受了重傷。
他就是怕自己身體尚未復原,鄆王今生仍要遭此一劫,這才讓李商隱彈劾杜悰,崔相公舉薦鄆王,讓他去了淮南道。
當年,最不解的是,圣上竟壓下了此事,僅僅是將楊玄價調出京城出任監軍而已。
鄆王的命、駙馬的命,在掌權宦官手中,不過是根易折的筷子。
馬元贄已死,楊玄價實際上一人獨大。圣上左軍、右軍換崗任命的方法,只適用于宦官頭目幾方勢力相當,而此時,王忠實被壓一頭,危機一觸即發。
讓鄆王離京,其實不是最好的辦法,迫不得已。哪怕武功沒有完全恢復,他也必須回去,若有差池,改朝提前,他擔不起鄆王趕不回來繼承大統這個責任。
阿哲每天陪著郎君練武,就像當初他教自己時那樣。
“今天能上樁了?”
阿哲有些不敢相信,雖然郎君每天都練好幾個時辰,但上樁練習,難度遠非地面練習可比,練起來要求式正勢穩,動作做不到位,就會從樁上掉下來。
“你這樁子又不高,掉下來也沒事。當年我訓練你們的時候,打的樁可比這個高多了。”鄭顥一臉燦爛,仿佛回到了少年時,跟師傅習武的時候。
看鄭顥上了樁子,阿哲小心的和他連著步法,李雪鳶輕聲問崔公子:“你怎么不跟著學武功?”
崔公子昂起頭,驕傲的說:“因為三郎會保護我!”
呃……李雪鳶有些發愣。
崔公子難得對她笑笑,又鄭重補充了一句:“因為藥師會用毒,不必打打殺殺。”
“我可以跟您學毒嗎?”李雪鳶又驚又喜。比起生存手段,她更需要用毒這個本事。
“不可以。我們師門制毒,只是讓草藥的藥性發揮到極致,而不是用它來傷人。你治病的基本藥理不學,單單學制毒,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李雪鳶看他一本正經講道理,暗暗嘆了口氣:是我得寸進尺了,慢慢來吧。就算他是塊冰,我也能把他捂化了。
路口等著抓李雪鳶的人,早就撤了,她已經一心一意要跟著崔公子學藥,也沒人趕她。
她留下來,阿巴最高興了,后院經常聽見他“阿巴阿巴”的說話。
“阿巴,你又不識字,怎么能記住這些藥材的?”
阿巴指著竹簍上貼的字條,拍拍胸口,又點點頭。
“你說你識字,但是……不會寫?那,藥材這么多,它們的功效,你是怎么記住的?”
阿巴樂顛顛的去床頭拿了一本冊子,上面竟然是崔公子親自寫的藥材說明,有病癥、診斷、藥方和藥材。
翻到最后,就全都是鄭顥的用藥情況,這些應該都是阿巴經手的病案。雖然簡單,但對她這個初學者來說,卻能一目了然。
“這個,能借給我看嗎?”
阿巴使勁點點頭:“阿巴阿巴!”
李雪鳶就從阿巴這里,開始了她的學醫生涯。
這一切,崔公子都看在眼里,他也習慣了,李雪鳶經常在眼前晃來晃去。這幾天他都在整理藥材,剛好可以順嘴給她簡單講講。對照藥材實物,阿巴那本“寶典”就更容易記了。
阿墨也開始把近兩天內用不上的東西往車上搬,住了三個月,東西越住越多。
全靠他到附近縣里又買了輛馬車,要不,禪師送給郎君的書、崔公子那一堆草藥,還有多出來的這個小女人,根本裝不下。
“太好了,終于要回長安啦!”
流浪了幾年,逃出來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現在回去,已經沒人認識她了吧?
京城里的阿研,早得了他們要回來的消息。三郎、四郎要回府,鄭府少不得上下張羅,再加上就要過新年了,張燈結彩的,人人都喜氣洋洋。
“公主,聽說鄭郎君要回來了。”
“好。”
“阿彌陀佛,他總算給治好了,崔公子的醫術還真是厲害。”
“嗯。”
“他要是落下個殘疾,我還得內疚一輩子,當時那場景,現在想想還后怕。”
“哦。”
“公主您看書吧,我不打攪你了。”
李萱兒瞟了一眼木藍的背影:不打攪,你也打攪多時了。
他終于要回來了,也不知他這幾個月都經歷了什么,摔成那樣,絕不是輕輕松松吃幾副藥就能好。唉,可惜阿兄不在京城,我也沒借口老出去。
阿兄,應該也快到揚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