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遠不近的跟在桑葉后面,見她果然進了武陽郡王府。
“她說的話應該是真的,這兩天,我父親都歇在紫宸殿,母親也已經換了兩天丹藥,吃了藥丸,父親反倒很不舒服,就在殿里歪著。蓁姬拉了兩天肚子,自顧不暇,也沒過來纏著父親。”
兩人貼墻站著,鄭顥眼睛盯著郡王府的門,耳朵聽萱兒小聲說著話。
“拉肚子?”鄭顥忍住笑,低頭看著這個小女人:“看來,崔瑾昀給了你不少好東西。”
萱兒噘著嘴,仰臉哼哼道:“哼!只讓她拉肚子,就算不錯了。”
鄭顥趕緊移開目光,心噗通噗通亂跳,喉結動了好幾下,才把自己想狠狠吻下去的念頭壓抑住,心中苦笑道:
我還剩下幾年命?難道要她這輩子仍舊守寡?那對她也太殘忍了......
“出來了。”他把萱兒往懷里一拉,免得被送出來的武陽郡王看見。
萱兒又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皂角味,心里不禁有些懊惱:
我這意志也太不堅定了,說好了不再跟他有瓜葛的,怎么每次接觸都心亂如麻?主要是......他對我也沒意思嘛......我有那么差嗎?兩輩子都看不上我......
她正跟自己發著牢騷,忽然“嘭”的一聲,桑葉正好倒在他們躲的這個巷子口,背上插了一只弩箭。
這是禁軍步兵配的擘張弩,射程三百步,是弓箭的兩倍。
“走!”
鄭顥在萱兒耳邊低聲說。
怎么走?萱兒看了一眼長長的巷子,腳步聲近,無論如何,他們也跑不到巷子盡頭。
“得罪。”只見鄭顥伸手摟緊萱兒的腰,兩腳上墻,二人翻身進了旁邊府邸的后院。
這條巷子,是兩排府邸的后巷,平時都是水車、糞車從這里經過,本就沒什么人。對于府邸來說,這里是后院的盡頭,也很少人進出。
擘張弩不僅射程遠,普通士兵用,也比箭更準確,墻頭光禿禿的,鄭顥也不敢冒然伸頭出去。
聽聲音,有人過來,很快將桑葉抬走了,走的并不是武陽郡王府的方向。
“什么人?”
府里的護院聽到動靜,走過來查看,相比而言,外面更容易解釋,鄭顥有摟著萱兒翻墻出來,拉著萱兒往巷子的另一頭跑。
還好,并沒人追上來。
送她到宮門附近,鄭顥停下來,微笑這對她說:“就送你到這里,你進去吧,我在這看著你,不會讓你有危險。”
萱兒的臉紅撲撲的,狂奔了一段路的興奮還在,她抿嘴一笑:
“這句話,以前有人對我講過。”
她樂不可支跑了,留下鄭顥心里不平得很:誰呀?誰這么肉麻?對人小娘子說這個!缺德!
公主回了宮,鄭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時間緊迫,不能把寶押在武陽郡王推遲動手上。
看他果斷殺掉桑葉,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傳的話,放她出來走了幾百步,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接應她。
他朝著最旁邊的延政門走去。
很快,楊懷信和李長風都趕到書院,聽到鄭顥這個消息,大吃一驚。
冬至祭天典禮,并不在大明宮內,而是在長安城南郊的圜丘,祭壇建在在京城明德門外道東二里。
“祭壇早已建成,四周空蕩蕩的,若是做了手腳,非常難防范啊。”李長風頭都大了。鄭顥拿來紙筆,讓他們畫一畫祭壇大概的布置。
楊懷信接過筆,很快畫了個大概:
“大祭臺由巨大條石搭成,北方、南圓兩個小祭臺,中間相隔十五步。圣上初獻北壇,棣王亞獻南壇,除此以外,臺上還有一位禮官和兩位典儀。”
李長風點著祭臺說:“誰說沒別人,你們羽林軍不就站在最上面嗎?我們中間臺階有一圈,臺階下面一圈,群臣外面還有兩圈。”
“這樣說來,武陽郡王并沒有動手的機會啊。”鄭顥這就不明白了,祭臺早用了多少年,祭臺上若是能做手腳,那么多朝皇帝還會容忍它存在嗎?
楊懷信也搖頭表示難以理解,李長風想想,問楊懷信:
“我去的時候,只擺了祭桌和香鼎,你是那天去的?”
“我是今早去的,除了獻祭的祭品,用具都擺上了,道長在做法,做完法,就封壇,誰都不許上去了。我沒有等到最后,但應該不會出什么紕漏。”
楊懷信話音剛落,鄭顥和李長風叫了起來:
“火藥!”
李長風站起來就往外走,他要到祭壇去,若是香鼎里有火藥,祭壇上的人都得死。封壇以后,是金吾軍在把守,他去正合適。
“若真的埋有火藥,那殺阿寬的人,就是武陽郡王的手下......”鄭顥還真不能肯定。
回來這些天,他四處在找那個“颯奴”,有人最后一次見他,是在棣王的宴會上。那天,他一襲紅紗掩白袍,龍須銀冠映玉面,在賓客中煞是惹眼,棣王身邊一眾粉黛都失了顏色。
從那以后,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顥曾和李萱兒躲在棣王的床下,親耳聽到棣王與一位侍衛偷情,后來鄭顥觀察過棣王身邊的侍衛,看不出誰與棣王有私情。
他幾乎就要認定,棣王是火藥的主人,颯奴就是棣王的情人,也是殺死阿寬的人。
可現在,火藥若是武陽郡王所有,這些假設又要全部推翻。
“還好祭天典禮公主不用去......”楊懷信嘆了口氣,又道:
“這樣一來,我和李長風臨出發之前都要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我們的隊伍里有他的人,局面完全控制不住。”
“難怪公主完全相信你,你心思縝密,對她也忠心。”鄭顥含笑,給他沏了杯茶。
楊懷信愣了一下,解釋道:
“公主救過我的命,我只有拿命來報答她......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很久了,公主似乎對我很熟悉,包括她那三腳貓的武功路數,都和我好像師出同門,但為何我師門沒有傳授她下盤功夫?您不覺得奇怪嗎?”
楊懷信這么一說,鄭顥猜了個八九分:前世萱兒就認識他,他還教了萱兒功夫,但他那時可能已經雙腿殘廢,所以萱兒沒有學到下盤功夫。
這些,應該都是他死后發生的事。
所以她信他。
鄭顥笑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公主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際遇,你我俗人,如何猜測得到?”
兩人正在閑聊,李長風已經將馬騎進了院子,大步走進來:
“沒有!香鼎里、祭桌下,我全找遍了,沒有火藥,不,是什么可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