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猴子,是天朝阿娘們,統一用來嚇唬不好好睡覺孩子的,鄭顥兩人沒想到,牛高馬大的兩個大男人,會被人嚇唬:
你們不怕水猴子?
“真有水猴子?”崔瑾昀摩拳擦掌,驚喜說到:“那我要想辦法捉一只,帶回去好好琢磨。聽說他們長得像猿,可又生活在水底,我要把他們的腹部切開,看看他們長的是肺腑還是魚鰾。”
那老嫗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是這種反應,只好說:
“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船不去,二位郎君請回吧。”說著,她轉身就要回草房。鄭顥忙攔住她:
“那我們出十貫錢,您看如何?”
十貫錢?這郎君還真是舍得,市場上買條船也就值一貫錢而已,只不過......老嫗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他有可能裝錢的地方,夜色中笑得有些瘆人:
“郎君當真要去?我們可只收現錢。”
鄭顥篤定點頭道:“不錯,我給你金子。”
老嫗接了金子,慢騰騰走回屋里,大概是去油燈下驗金子真假去了,片刻又慢騰騰的走回來道:
“你們上傳等著,我家老頭一會便去。”
兩人向岸邊停船的地方走去,崔瑾昀笑道:“你大概是瘋了,一兩金子坐這么一條破船,不過,好歹還帶了個棚子,下雨也不怕。”
“下雨不怕?”鄭顥上船扶著棚子說:“你來摸摸,這只怕射箭也不怕。”
崔瑾昀一聽,伸手摸了摸,只覺這竹棚冰涼而且異常堅硬,和普通的竹編船篷不一樣,他好奇問道:
“你剛才就已經看出來了?這是什么竹子做的?”
“這叫龜甲竹,本就質地最堅硬,偏又是把竹子鋸成拇指般大小串成,就好像穿著鎧甲一般。既不容易燃燒,箭射過來只會夾在棚子上,你只要不貼著棚子坐,就不會被傷害。”
鄭顥一撩衣袍下擺,鉆到船篷里坐下道:“我只奇怪,平平無奇湖邊百姓,怎會有水軍才有的裝備。”
“那你算一算,一會我們會遇到什么?”
“水猴子。”
岸上傳來悉悉索索腳步聲,一個老漢出現在岸邊,他對站在棚子外的崔瑾昀躬身打招呼:“兩位郎君好,你們這是要去哪個方向?”
曲江池出去是黃渠,入丹水,那是金商都防御使湯立誠的地盤,東臨潼關防御使,西接山南西到節度使。
鄭顥笑道:“老人家,出了城到東城墻邊即可。”
這是要橫著渡過曲江池,老漢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搖擼離開的岸邊。靜靜的夜里,只聽見船櫓劃水的聲音,節奏均勻,小船平穩。
忽然,閉目養神的鄭顥睜開了眼睛,他本就坐在靠近老漢的船篷邊,轉身跳出去,左手勒住他脖子,右手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低聲道:
“叫水里的人上來!”
“什、什么水里的人......”
鄭顥冷笑道:“你剛才不是用櫓,給水里的人發信號嗎?或者說,水里的猴子。你若不從,不但你們跑不掉,就是收了我一兩金子的老嫗,也一樣跑不掉!”
“你們是官府的人?”
“是,也不是。”
那老漢猶豫了一下,手里的櫓在船邊敲了幾下,很快,從水底浮上來三五個人。他們看到鄭顥手里的刀,吃了一驚,其中一個跳上了船。
“你們是什么人......”
話音未落,崔公子一根銀針扎入他后頸啞門穴,接道:“是給你下毒的人。”
這下,水里扶著船舷的三個人傻了,中毒了,還要不要把船弄翻?
那老漢說話了:“好漢想要什么盡管說,只要能放了我兒。”
鄭顥笑道:“原來你們就是‘水猴子’,能在此打劫,城衛跟你們有交易吧?”
“能否先替我兒解毒?”
“你只管說,我們滿意了,他自然不會死。”
那老漢只好說到:“曲江池除了官船和官家準入的漁船、渡船,其余船只皆不可入,城衛也希望借我們扮的‘水猴子’嚇退往來百姓,至于打劫,那也是被官家默許的。”
“我們并不是來拿劫匪的。”
老漢驚奇問道:“那你們是想......”
鄭顥道:“我想知道,若是要在白浪渡鑿沉船,邊水鬼會往哪里入水,又從哪里撤離?還有從城外乘船進入白浪渡,水道暗礁的位置。”
大船進不來,不但是因為有守軍,曲江池底還有不少暗礁。
“這......兩位好漢若是只想知道這些,便回到茅舍,老漢給你們畫出來,我兒......”
“放心,你兒子死不了。”崔瑾昀還是那一句。
回到茅舍,老嫗早等在屋外,見鄭顥兩個安然無恙,就吃了一驚,再看后面抬著個人,更是嚇了一跳。
老漢給她個眼神,她也不敢問,趕緊讓人把兒子抬到床上。
“把燈芯撥撥。”老漢交代老嫗道。自己從墊子底下,摸出來張疊成巴掌大的牛皮紙,展開來,湊到油燈底下,指給鄭顥看:
“這張圖是我們自己畫的,底下的礁石位置,都是我兒親自潛下去探過。剛才路上指給你們看的幾處,就是水鬼入水的地方,太近容易被守軍發現,太遠換氣又不夠。老漢所言屬實,如有虛假,天誅地滅。”
鄭顥看看崔瑾昀,崔公子從袖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來放在那‘水猴子’鼻子底下,又拿出銀針在他后腦勺扎了兩針。
那人“嘶”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娘,我怎么回來了?”
老漢見兒子醒來,忙向鄭顥作揖道:“多謝二位好漢不殺之恩。”又從老嫗手里接過那錠金子,雙手遞還給他:
“這兩金子您也請收回,不敢進步得步。”
鄭顥卻沒有接,笑道:“這兩金子,就當是我替被你們打劫的人買條活命,得了人錢財,切勿傷人性命。”
那兒子也看明白屋里的情況了,他們沒殺自己,還給了爹娘錢,忙下床作揖道:
“在下張遠,因為水性好,人稱‘水猿’。郎君大量,張遠銘記在心。”
“張遠,我且問你,最近城外曲江池邊,可有什么變化?”鄭顥問。
張遠看看旁邊站著的兩個兄弟,想想道:“也沒什么特殊的,就是明日內池有競渡,這幾日進了十幾條競渡舟,城外......原來停在內池的官船,都移出去停在岸邊。”
“若是想不讓這些船回到內池,有什么辦法?”
張遠和幾個兄弟相互看看,都哈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