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武昌魚,李萱兒可想了好幾天了,路上在驛站里也有魚,可就是不如鄂州的武昌魚名氣大。
以前鄂州駐有三萬武昌軍,雖然早就撤了武昌軍節度使,改設鄂岳觀察使,可“武昌”這名字就保留了下來。觀察使沒兵權,留在任上會更久一些。
走到酒樓門口,就看到挑著一張酒幌,上面寫著“十二樓”。
進去坐下,萱兒問到:“小二我問問你,我們經過幾家酒樓,門口都寫著’十二樓’,可酒樓名字又都不一樣,這是為何?”
小二笑道:“十二樓當然是十二座不同的酒樓啦,名字怎么會一樣?我們鄂州每年在白露這天,會舉辦十二樓美廚比賽,這些掛著酒幡的,就是要參賽的酒樓。”
“原來如此。白露?不就是后天?那太好了,我可要好好嘗嘗鄂州的美味!”
萱兒兩眼放光,走到哪都是打打殺殺,這次可要太太平平的大吃兩天。
木藍笑到:“兩天可不行,十二家,您得吃四天才能都嘗一邊。”
“不用不用,比賽那天,同時嘗十二家,那才能一辨高下。可惜,只有賞味官才有這個資格。”
“賞味官?那我報名做賞味官!”
小二搖頭道:“那是張觀察使親自定的,可不是誰報名誰去。”
“這比賽是官府舉辦的嗎?”鄭顥也有些好奇。
“也算是吧。因為房縣木耳、隨州蜜棗、英山茶葉,還有蓮藕、山藥、白米這些貢品,都要集中到鄂州,由鄂岳觀察使挑選后,方能送入京中,食物品質的鑒別,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做成美食啦。”
小二年齡不大,里面道道卻門清。
鄭顥笑道:“想不到,我那位張叔父辦法還真多。吃了飯,我要上門拜訪一下。”
“對啊,是張毅夫在這里做觀察使,我差點忘了。他一家都跟過來了的,這餐就該叫張大郎請客。”崔瑾昀笑道。
京城公子圈里,張彥希也是和鄭顥玩得好的,只不過后來跟著父親出京,大家才見面少了。崔瑾昀是個冷性子,是跟著鄭顥才得了這些朋友。
“我怕他叫我們過去住,萱兒她倆豈不是落單了?所以先入住了客棧,到時過去跟觀察使相公打個招呼,把張大郎叫出來完事。”鄭顥解釋道。
菜陸續上來了,清蒸武昌魚,色白明亮,晶瑩似玉,就連撒在魚身上的姜絲、蔥絲,都在氤氳的蒸汽中散發著香味。什么都別說了,先吃為敬。
“十二樓美廚比賽,武昌魚應該是必做菜式吧?一條魚怎么能有十二種做法?做法相似,更容易比出高下。”雪晴細細品著,這道清蒸魚里放了哪幾樣作料。
她就很會做菜,崔公子愛吃筍,她便想出好幾種做筍的方法,加入不同的配料,讓它們味道各有不同。
崔公子常問的一句話:“剛才我吃的不是筍?那是什么?”
李萱兒這里,已經報出這道清蒸魚里加的料了:
“除了看見的姜、蔥,里面還加了胡椒、酒、石蜜,如果我沒猜錯,里面還用了雞油。”
“石蜜?嗯,果然,我還說那點點甜味是從哪里來的,又不像是蜂蜜的味道。”雪晴再吃一口確認了一下。
男人只管吃是不是魚肉鮮美、湯汁清澈、淡爽鮮香,哪管它是怎么做的?但看著兩個小女人討論食物的專注,這味道比魚本身還美。
后面又上了幾道菜,正是用淮南道的幾種貢品做的食材。
天朝的菜式離不開蒸、煮、炙,蓮藕、山藥靠煮,木耳、香菇只能是配在雞湯里,增加鮮味。
“在宮里吃,果然不如在當地吃鮮美。”萱兒小聲說到:“不過,宮里會做得比較精美,小碟小碟的,擺上各種顏色,看上去要漂亮得多。”
“擺著的那些菜,你也不會去吃啊。”
鄭顥以前是駙馬,宮宴沒少吃,現在雖然還只是個京圈公子、四品官員,宮宴也吃過幾回。
他是看不上那些擺在那里漂漂亮亮,吃上去卻冷冰冰的菜。
“吃要講究色、香、味嘛,尤其是太后這樣的老人,她已經吃不了多少東西,若是沒有那些好看的樣子吸引她,擺在那里的菜,多好吃她也看不上。”
萱兒美美想到:我才是貢品的正宗賞味官,不請我,是你們的損失。
吃完了飯,萱兒他們四處逛逛,鄭顥則帶著阿硯去了觀察使相公府。
張毅夫見到鄭顥就很驚喜了,再看他遞過來的公文,更是吃了一驚:
“哎呀!你們都長大了,你看你都做了巡按,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還成天不知所以,晃來晃去......”
“阿爹,你又在背后將我壞話。”
張彥希腳底生風,大步從后堂走進來,看見鄭顥,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熊抱:鄭顥從河西回長安兩年,他就隨父親出京,到現在,兩人也有三年沒見面了。
“你這兩天就在府里住吧,咱們兄弟好好聚一聚。”
“鄭巡按有公務在身,哪像你整天游手好閑!”張觀察使嗔怪道。
張彥希不樂意了:“您又不讓我一個人回京,鄂州城也就方圓十幾平方里,巴掌大的地方,我有什么好做的?你看鄭三郎、四郎,哪個跟在父親身邊?”
鄭顥忙說:“四郎原先也一直在越州,才剛回京看了母親,這會應該又要往越州趕了,大家都一樣。張叔父,崔瑾昀也同我一起來的,他手受了傷,不便來拜訪,托我代為問好。我們想借大郎做兩天向導,您看行不行?”
“應該的,應該的。你們幾個從小一塊玩的......大郎,你可要當好主人,別惹事。”張觀察使還沒說完,張彥希打斷道:
“我們就吃吃喝喝,能惹什么事?”
鄭顥順口問道:“對了,聽說這兩天,鄂州有個美廚大賽,不知我們是不是有幸參加?”
“當然可以啊!這本來就是為了選貢品做的比賽。”
鄭顥笑道:“我有個同行的朋友,她經常在宮里混吃混喝,她想報名做賞味官,不知可不可以?”
“賞味官?那有什么不可以?我祖母、妹妹都是賞味官,不就跟鬧著玩似的......”張彥希沒說完,腦袋上被父親敲了一記,張觀察使有點尷尬的說:
“呃......一個代表宮里的老人,一個代表宮里的年輕娘子......鄂州城也沒有比她們更有見識的了......你朋友既然吃過御膳,請他當然最好。”
“好!那就說定了,回去告訴她,她一定很高興。”
“公事說完了吧?走走走,別耽誤我們吃酒敘舊,剛好給我講講京中的事。”張彥希拉著鄭顥就往外走。
張毅夫只恨自己腿短,沒能往他屁股踹上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