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館里的李萱兒還在宿醉未醒,鄭顥已經穿戴好官服入宮去了。
“剛剛收到軍報,說段大軍將已經帶著大軍回到南詔境內了,還帶著蒲甘王的使臣和謝禮。段大軍將立了大功,元(朕)可要好好獎賞他。”
做了快一個月的南詔王,繼位儀式定在下月,段宗榜此時趕回來,無異于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王嵯巔這段時間都在都城,他明里暗里示意王上,沒想到他竟然裝傻,根本沒有將他提為內算官的打算。
他冷笑道:“王上大概并不知曉,先王派段大軍將領兵南下的目的,他是想趁甘蒲王借兵平亂之機,一舉滅了甘蒲,將驃地重新收歸南詔。段大將軍無功而返,何功之有?”
看祐世隆臉上有些掛不住,鄭顥笑道:
“這次借兵有去有回、秋毫無犯,下次南詔軍再入驃地,驃人才會喪失戒備,這次給他們一個救世英雄的印象,那我們距離下次真的成功,就不遠了。”
祐世隆暗暗舒了口氣,夸到:“久贊說得對,元就是這個意思。”
“王上什么時候和天朝俘虜如此一條心?您別忘了,先王可是一心要擴大南詔版圖,充實南詔資源,最終擺脫天朝屬國地位,成為偉大的大南詔帝國。”
那天猝不及防,讓王上突然宣布任命鄭顥為久贊,他就知道,自己的對手不止段宗榜一個。
他不知鄭顥背后還有位天朝公主,只當他是靠花言巧語,才騙得祐世隆信任,對他很是嗤之以鼻。
(今晚有點卡文了,后面的正在寫,很快替換。)
庚子年臘月。大雪。
長安城里,卻沒了往年冬季的靜謐純美,到處是慌亂逃竄的人群,亂軍所到之處,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白雪成了紅雪,紅雪成了紅泥。
臘月五日,天沒亮,五百神策軍護著圣上倉皇逃出長安,前往蜀地避難。
圣上一走,城里立刻亂了套,王公貴族的庫房,成了平民砸搶的目標。
貴族們如驚弓之鳥,完全顧不上這些身外之物,只想著趕緊出城,隨僖宗逃難,只要圣上保得住,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可惜,大多數貴族還沒來得及出城,黃巢軍先頭部隊就已經殺進城,以最快速度,封了所有城門。
次日,降將金吾大將軍張直方,出迎灞上,恭恭敬敬將黃巢大軍迎入京城。
兩天后,這位獲得黃巢嘉獎的大唐降將,卻在承天門外,身首異處。
“死狗奴!竟敢詐降?區區一個金吾將軍,家里藏了三百人?”一個反軍將領狂笑道:“沒想到吧?藏得那么辛苦,不過是多活了兩天。”
他回頭看看那個垂手斂目的告密青年,叫到:
“王朝安,你過來認,把李唐皇室統統給我拉到前面。”
四周靜悄悄的,連北風也屏住了呼吸。
只見王朝安深吸一口氣,昂首向人群走去。
這群人有男有女,他熟悉得很,他出身太原王氏,身居四品金吾副將,本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要活,就顧不上別人死不死。
“他!于琮,廣德大長公主駙馬。”
“他!蜀王李佶,僖宗的三皇叔。”
王朝安看到一個人,眼光瞬間變得惡毒,他指著被大家擋在身后的一個女人大聲說:
“她!長安城最出名的貴女,萬壽大長公主李萱兒。”
“女人?女人讓她自盡。去點男人。”
王朝安轉身向反軍將領跪下道:“將軍,此女狡詐,當立斬。”
“無恥!”李萱兒撥開擋著她的人,走到前面,不屑的對王朝安說:“你不過是想替你母親出口氣罷了。”
那將軍拔出佩刀,走到已經站出來的幾個人前面,手起刀落,于琮、李涇幾人還沒來得及叫,頓時人頭落地。
他走到李萱兒面前,上下打量著她笑道:“本將軍倒要看看,一個老婦,有何本事?”
李萱兒里面穿著男裝翻領袍袴,外面披著一件厚厚的裘皮大氅,梳了個簡單清爽的高髻,髻上簪著金箔珠花,毫無逃跑的狼狽。
她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發髻,輕柔笑道:
“別的本事沒有,卻有本事,不會讓自己死在一個反賊的手上。不信你過來,我把長安城的秘密說給你聽。”
秘密?那將軍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了兩步,李萱兒作勢要對他附耳說話,旁邊的王朝安大叫道:
“將軍小心!”
可惜,李萱兒的手已經握著一根金簪,飛快的向那反將的脖頸刺去。
“殺......殺......了她......”
沒等旁邊的軍士沖過來,李萱兒撿起剛才那把,砍過自己親人頭顱的刀,往脖子上一抹,親人的血,就這么匯在了一起。
李萱兒倒下的時候,她身后的人群中有人聲嘶力竭喊道:
“殺一個夠本!”
頓時,幾百人喊聲雷動,向離自己最近的反軍士兵沖去。
千羽齊發,僖宗朝的幾百高官皇族,幾乎同時倒下,刺眼的鮮紅,瞬間染遍了承天門外的雪地。
只可惜,漸漸被大雪覆蓋的李萱兒沒有看到,離她不遠處的王朝安也翻著眼睛,倒在雪泥里。
“轟隆啪!”
李萱兒飄飄忽忽,像是死了,又像是活著。
忽然就被這響雷炸醒了,她心里覺得奇怪,臘月里怎么會有響雷?
定是老天怒了。
雨水不斷澆在她的臉上身上,仿佛將她流盡的鮮血,又注回她身體一般。
她慢慢睜開眼睛,一個閃電炸亮了夜空,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不是承天門外,也沒有茫茫白雪,自己穿著鵝黃窄袖春衫、碧色襦裙,正狼狽的躺在麟德殿的臺階下。
“啪!”又是一道閃電,所有的記憶隨著雨水砸在李萱兒的身上。
不,不對!我的記憶怎么多了?
好些自己根本沒有經歷過的事,也在這具身體里。
我......這是怎么了?這具身體......不是李萱兒?那我是誰?
她茫然的摸摸自己的臉,飽滿的臉頰,完全不是不惑之年的自己。
旁邊跑過來一隊巡邏的內衛,領頭的是個精干內侍軍人。
“萬壽公主,您怎么躺在地上?末將右辟仗使王忠實,我送公主回承歡殿。”
萬壽公主?承歡殿?那我就是李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