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綽再回來的時候,又成了烏蘭,雙手端在身前規規矩矩,不疾不徐走到何來身后站定。此時宴席已經開始,已有宮女端著食盒魚貫而入,香味四溢,讓人很有食欲。
何來壓低聲音:“你做什么去了?”
鷹綽:“待會兒大概要出丑,別擔心,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一股被人賣了的不安涌上心頭,何來惴惴道:“姐姐,雖然我不懼出丑,但是,能避免還是避一避吧。”
鷹綽:“你是我的主子,你丟臉我也丟臉,放心吧,我有分寸。”
一樣嗎,能一樣嗎?
何來心里更不踏實了,仿佛置身鴻門宴中,忍不住張望起來,看看有沒有人神色異常。然而這么一看就更了不得了,本來有看著她的,對上她的目光急忙躲避,有鬼!也有三三兩兩小團體低語的,有鬼!也有對上她的目光面帶笑意的,更是有鬼!何來如坐針氈,拉了拉鷹綽的裙擺:“你做了什么,給我透個底吧。”
鷹綽微笑:“莫急,很快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便見三位玉雪可愛的小公主齊頭并進走進宴廳,梳著相似的丫髻,個頭相差不多,衣著都是淺金色,毛茸茸的白色滾邊。這三人一齊出場可比一人醒目多了,頓時吸引了在場全部貴婦們的注意力。
小公主們規規矩矩給貴妃等人見了禮,便引來一陣夸贊。貴妃笑道:“不是要你們在暖閣好好玩嗎,怎得過來了?”
三位小公主對視一番,目光一齊轉向何來,眼神銳利,仿佛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
“癩蛤蟆,不許你惦記孟寧哥哥!”
“孟寧哥哥是你師兄,照顧師弟師妹是責任,不是對你有意思!”
“守衛宮城是父皇的任命,不是特意去看你的!”
“你琴棋書畫連我都不如,哪里配得上他!”
“就是啊,想了也白想,孟寧哥哥瞎了眼也不會看上你的!”
宴廳一派寂靜,只有三位小公主稚嫩的聲音,你一句我一句,不甘落后的數落著何來的“癡心妄想”。
言簡意賅就是一句話,也不照照鏡子,你看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嗎!
貴婦們震驚了,這可是皇家的公主啊,這般對著長姐怒罵,雖然這位確實該罵,可這大庭廣眾的,不合適啊!
貴妃連帶另外兩位小公主的母妃也在場,臉都要綠了!
她們殷殷教導向來乖巧懂規矩的女兒,今日儀態全失!名聲這個東西,建立起來不容易,毀滅卻在一瞬間。
若落得個囂張跋扈辱罵長姐的名聲,今后哪個人家敢要啊!
日后有誰想要同皇家攀親戚,怕也要掂量下會不會被士林酸儒罵個狗血淋頭!
何來也懵了,若不是鷹綽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壓得她起不來,她幾乎要跳起來大聲辯駁了!
你們從哪里聽來的我惦記孟寧!
我便是想了想又沒說出來,礙你們什么事!
我哪里有那么差,能當得上癩蛤蟆的名頭!
但是鷹綽按著她,她跳不起來,坐著罵人少了氣勢,就沒有開口。同時明白了,定然是鷹綽做了什么挑起他們肝火,這才不計后果跑來對她當面痛罵!
姐啊,有你這么坑隊友的嗎?
小公主們罵夠了,各自對上自己母妃的目光,倔強的沒有低頭。她們知道今日這般所為十分失禮,但是不能忍了,這般欺負到頭上了還能忍嗎,不叫她身敗名裂簡直對不起她們天之嬌女的身份!
一時間,宴廳沉寂無聲,落針可聞。來赴宴的貴婦們神色變幻莫測,有的疑惑,有的了然大悟,有的暗笑不止,當然更多的,都在偷偷打量何來。
何來長的同王鈞不怎么像,應該也不是很像其母。鷹宓是出了名的美人,何來相對來說就沒那么出眾,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之感。但是多看幾眼便能發現,她屬于那種耐看的,越看越順眼那種。尤其已經進宮有些日子,儀態舉止都被嚴格教導過,盛裝打扮一番坐在那里,已經同其他金枝玉葉看不出多少分別。
但是,經三位小公主一番不顧后果的叫喊,何來好不容易塑造的良好形象一潰千里。
“必然是確有其事,且做了什么出格的舉動,不然小公主們如何知道的!”
“被人罵了半天,一句否認的話都沒有,這不就是承認了嗎!”
“本就是山野村姑,換了殼子換不了瓤啊!”
“可惜了孟大公子啊……”
貴婦們沒有人出聲,但心里在想什么,幾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大公主王鈺戀慕孟相長孫了!
何來努力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對小公主們說道:“他未婚,我未嫁,怎么就不能惦記了?再說了,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喝……”
“呼……”
驚呼聲一片,何來居然就這么承認了!
頂著滿堂震驚的目光,這頓飯是無論如何無法下口了,還真有些惋惜。她果然如實成為這場“相親宴”的主角!
“貴妃娘娘,我這便先回去了,各位慢慢享用。”
何來轉身就走,也無人出聲挽留。趕緊走了吧,留下都尷尬。
貴妃娘娘在這里位分最高,怒視三位小公主,喝道:“來人,把公主們送回暖閣!大概是餓了心情不好,多做些清淡小菜送過去,去去肝火!”
小孩子沒有幾個愛吃清淡飲食的,這是要懲罰了。不過小公主們不在乎,起碼心頭怒氣已經出了,值了!
何來一步一搖的走在路上,此時要赴宴的都已經到了地方就坐,路上空無一人,只有何來和鷹綽。
“姐姐,何必啊?”何來心疼啊,她的名聲,沒了。
她在不在乎是一回事,但能夠好一點,何必徹底敗壞掉呢?
左右無人,鷹綽說話也無須太過小心。“名聲重要,還是夫婿重要?”
“當然是夫婿重要,但是,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有,但是這個最快。”
何來扶額:“你起碼先告訴我一聲嘛。”
鷹綽走到她身邊,笑了笑道:“孟相那邊是不可能主動請皇上賜婚的,你一個姑娘,也不能提。你們都不提,這婚事只能是亂點鴛鴦。我這樣鬧一鬧,皇上就只能給你們賜婚,而且不會破壞他們君臣關系。”
“這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