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案件比較少,一身朱紅、方心曲領官服的燕承天偷閑散步至儀門附近。
當春好時節,墻邊的木香花星星點點細小,伸來幾朵探春。燕承天聞到濃郁的花香就想起閨女,看天色捏算該下課了。
書院那些臭小子有沒有欺負她?珩兒那臭小子有沒有撇下妹妹?
燕承天心亂如麻地捋胡子,孫主簿默默跟隨。
不多時一名帶刀的女捕快匆匆跑來通報。“啟稟大人,衙役帶了四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回來受審。”
燕承天大袖一揮。“升堂。”
但女捕快還沒匯報完。“苦主是令千金。”
燕承天身形一僵。“升堂!”
“威武——”
六房三班吏役齊聚大堂兩側,手執上黑下紅的水火棍敲擊地面。聲響堪比雷雨打芭蕉,有力急促的節奏使四個流氓雙腿發軟。
橫梁上高掛黑木牌匾,乃百姓贈予的“明鏡高懸”。在四人看來那不是牌匾,而是俯瞰蒼生的老天爺。
未審先威壓,某個流氓的褲襠濕了。一股尿騷味彌漫公堂,燕珩極度嫌棄地拉開妹妹。
宛舒則借機踢他們,美名其曰跪好。
每次升堂,大堂外無不例外堵滿看熱鬧的百姓。飲飽思**,老百姓的小日子太安穩,喜歡看熱鬧解悶。
這次老百姓也暗搓搓帶來爛菜葉。
衙門唯一的女捕快和孫主簿隨燕承天登堂,一抹朱紅官服威懾八方,竊竊私語的圍觀百姓噤若寒蟬。
“升堂!”驚堂木一拍驚人,須臾全場肅靜。皮膚黝黑的燕大人目如老鷹,細細盯著四個跪地的流氓。
當掃過口青面腫的胖流氓,他皺眉一剎,飛快瞟去若無其事的少年郎衙役。
這小子留點面子呀,動用私刑他威嚴何存。
掃去帷帽少女和玉樹少年時,他又暗道打得好。
驚堂木又拍響,燕承天讓苦主訴說案情。接著燕瑤向他福身行禮,客觀陳述流氓騷擾的過程。
少女的嗓音勝黃鸝,潺潺流水般清甜動聽,搏得圍觀百姓的好感。同時如小貓的肉墊撓江文馳心尖,癢酥酥,他的視線時而落在少女的方向。
宛舒饒有趣味地觀察江文馳。
燕承天摸著胡子,幸好臉黑不然暴露他氣得發紅的臉色。“江公子一出書院就看見四個流氓倒在小女前面?”
“小女?”
“她是燕大人的千金?”百姓一陣嘩然,今天的熱鬧看對了!
“肅靜!”燕承天見江文馳肯定回答循例道謝,雖然人家沒幫上忙但總要感激對方的熱心。繼而他指著胖流氓,“何人將他打成這個樣子?”
胖流氓立刻指著宛舒叫囂:“大人!是這個衙役動用私刑!是他揍小人,狠狠地揍小人!”
“哇!動用私刑沒王法了!”百姓又沸騰。
燕承天頭痛欲裂,真想關門審案。
“回稟大人!”宛舒上前拱手,“屬下趕到的時候這個老流氓意圖再次調戲令千金,當屬下喊他停手的時候他欲反抗,屬下只好出手制服。”
“大人他說謊!”胖流氓清晰看見宛舒嘴邊轉眼即逝的壞笑。“大人,他——”
燕承天拍案打斷,問同去的衙役是否有這回事。
衙役小隊翻眼望天,昧著良心點頭。和宛舒作對,下場和招惹燕珩差不多。
四個流氓面如土色,沒見過睜眼說瞎話的。“大人,他們說謊!小人四個被那婢女揍得起不來,還怎么反抗官差?不信大人問江公子或令千金、令公子!”
四個大男人被一個弱質女流狠揍,圍觀者不厚道笑了。
江文馳猶豫要不要說實話,哪知燕瑤搶先回答:“民女可以作證,當時他確實反抗官差。”
此言一出大家反應不一,四個流氓面如死灰;而宛舒朝燕瑤閃現粲然笑臉。
“既然如此不算動用私刑,此事略過不計。本官問被告四人,你們為何出現在順天書院門前?為何調戲小女?”
江文馳疑惑不解,這問題是不是多余?
“小人四個閑逛,在順天書院門前看見小美人便去搭訕……”說著他們感覺不對,此時江文馳手心冒虛汗。
“喲呵,這位姑娘戴了帷帽遮臉,你們怎么知道她是小美人?”
“咳!”燕承天瞪著亂插話的宛舒,“他說得沒錯,你們怎么知道遮臉的姑娘是美人?燕氏,你可曾在書院門前摘下過帷帽?”
“民女不曾。”
燕承天緊盯四人劇變的表情,發現他們眼神閃躲,心中有了主意。
“順天書院向來有女子旁聽,卻甚少出現被流氓調戲的事件,皆因她們大部分身份顯赫。燕氏二公子,令妹是否經常去書院?是否曾露臉?”
“回稟大人,二妹今天第一次上書院,之前足不出戶未曾在外露臉。”
聽得入神的百姓敏銳地察覺邏輯不合之處,望四個流氓的眼神變得異樣。
公堂的氣氛突然安靜得詭異,江文馳眼皮直跳萌發不安。
“小、小人看見這位姑娘衣著光鮮、手部嫩滑,判斷她是小美人……于是……”某個流氓感受到燕珩的殺意。
江文馳藏衣袖的雙手握緊拳頭,偷偷用眼色示意四人閉嘴。
說多錯多。
“衣著光鮮?”燕承天摸胡子看向青黛,“這位婢女,你家主子今天有戴首飾?”
“回稟大人,主子今天只戴了耳墜和絹花,都被帷帽遮擋了。”
流氓們想咬斷舌頭。
“那么你家主子衣物的面料是綾羅錦衣?”
“主子今天的衣物是尋常棉布,普通人家常備。”
青黛一句普通人家拉近了老百姓和燕二姑娘的距離,原來千金小姐的衣物和自己穿的差不多,他們對帷帽少女好感倍增。
看著看著,他們發現燕二公子的衣物也是棉布,頓時心悅誠服。
都說青天大老爺兩袖清風,誠不欺我。
眼看四個流氓不停擦汗,燕承天咄咄逼人:“所以你們四人為何盯上小女?你們接近小女有什么目的?有沒有人指使你們!”
“小人……小人……”
江文馳的手心已經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