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抱喜

八十、擇良辰見兒子

第二天早朝,靖明宗的臉比鍋底黑。

大臣們有所收斂,言簡意賅稟報完要事,不再針鋒相對。爾后,大家的目光落在燕承天身上。

待燕承天詳細稟報案情,靖明宗的龍顏如同黑夜降臨。眾同袍滿頭冷汗,簡要稟報不就得了,說如此詳細找死。

一群孩子在汴京為所欲為,等同將靖明宗的臉按在地摩擦。燕卿家是受害者罵不得,他只好罵兵部宣泄。

“城里有多少廂軍巡城?為什么他們沒有發現一群行跡可疑的孩子?這次火燒順天府,下次會不會火燒皇宮?”

“臣知罪!臣會安排更多廂軍巡邏,尤其在夜間多派人手。”

“白天也要!”

兵部擦著冷汗答應。

靖明宗黑著臉退朝,喊燕承天到御書房。

御書房只有他、燕承天和李玉三人。他沉著臉摩挲椅子扶手,先慰問燕承天,然后問順天府。

“火災沒有蔓延順天府的衙門,但內宅燒了一部分,臣準備請木匠修葺。”

“朕派將作監修葺順天府,燕卿家的家人暫時如何安置?”

“內宅的下人暫住賦役房,一部分家眷住下人的房間,而姑娘們寄宿親戚家里。”

靖明宗點頭,這安排尚妥當。“燕卿家被賊人擄走的時候,令公子指揮有度,能及時救火和捉拿賊人,燕卿家應當多激勵年輕人。”

燕承天表情微妙。“回皇上,犬兒當時去了營救微臣,留守順天府以及指揮的是澄王。”

靖明宗的嘴角登時微微抽搐,一瞥李玉,后者低頭化身作空氣。

尷尬了,原來兒子有點用處,他咋覺得不真切?但燕卿家不敢欺君,真的是老八捉拿了賊人?

咳,虎父無犬子,他乃一代明君,兒子自然出類拔萃。

他瞬間恢復面癱,溫聲道:“令公子勇敢營救,大智大勇,燕卿家修葺府邸之余要好好激勵后生。”

“臣遵命!”

繼而他非常自然地轉移話題:“官員買人口一事進度如何?”

燕承天當即凝重。“通過戶部和吏部的名單校對,臣發現村長賬簿上的官員名字是假名,府邸名也對不上。且看賬簿的官職名單皆小官,可能他們只是中間人。”

靖明宗握緊扶手,傳召禁軍皇城司的蕭羽。

皇城司最令皇親、大臣忌憚,他們猶如黑夜獵鷹監視,何時被盯上不得而知,當知道時殺身之禍已至。

蕭羽四十有五,高大健壯,深藍勁裝掩不住肌肉輪廓。武官的煞氣隱隱不發,似乎他一皺眉便出劍殺人。

他面圣行禮,佩劍與金屬腰帶碰撞,颯颯作響。

此案盤根錯節牽連甚廣,明查反而障礙重重并打草驚蛇。他安排燕承天和皇城司一明一暗調查,預感將查出藏污納垢的事來。

御書房剩下疲憊的靖明宗和李玉,他漫不經心問:“昨晚之事轟動,朕該傳召老八問問。”

李玉觀鼻,想見皇子直說唄。

“回皇上,澄王現在應該在衙門當值。”

“什么時候回王府?”

“大概酉時。”

靖明宗有點憋屈,見其他皇子隨傳隨到,見老八就要選時辰。不過男兒有差事做是好事,不會混吃等死……噢,他不是指其他皇子。

“那就等酉時吧。”

酉時以前發生了許多事,例如得知燕二姑娘要寄宿親戚家里,可能一段時間無法見面。宛舒懷著不爽的心情進宮。

“參見父皇。”見老子,他還是要裝一裝純良。

靖明宗瞄他的裝束——規規矩矩的面圣服飾,絲毫看不見衙役的影子。芝蘭玉樹,奈何屈就淺池。

“算起來,你到順天府當差兩個月了?”

“是的,父皇。”宛舒心頭微緊,表面輕描淡寫。

“往日你嬉戲市井,為何突然到順天府當差?”

他羞愧地摸鼻子,“因為和欽天監打賭輸了,便去順天府當衙役。”

“你們打賭什么?”

“打賭第二天的天氣。”

靖明宗想抄起黃楊木雕筆筒扔去,和欽天監打賭天氣是不是傻?他極力平息怒氣,“當差到何時?”

“不知道。”

靖明宗皺眉,“混賬,什么叫不知道?你堂堂王爺,難道要一輩子當衙役?”

宛舒眨眨無辜的大眼睛,“當衙役能為民請命,也有工錢收入,挺好的。王府的支出依靠俸祿,兒臣的支出就靠衙役的工錢。”

李玉頓覺涼颼颼,為坦白的王爺捏一把冷汗。從沒皇子敢在皇帝面前談王府支出,何況……

“混賬東西!王府的丫頭、下人都被你賣了,談何支出?你的一丁點工錢能買什么,買酒喝?”靖明宗摸著黃楊木雕筆筒,但舍不得扔,鎮紙乃白玉更舍不得。

沒東西可扔,他只能抓紙團。

宛舒不慌不忙躲開。“王府還剩長史、廚子、門子和幾個下人,工錢總要付的。而且兒臣賣多余的下人為了節省開支,老百姓不也是工作賺錢娶老婆嘛?兒臣賺錢養王府不為過!”

靖明宗抓緊紙團卻沒有扔,想想有點道理,重點是老八去順天府后惹事少了。

“混賬,王爺能和老百姓相提并論?王爺娶王妃乃宮里撥款,哪用你一分一毫?”談起娶妻的話題靖明宗頓了頓,認真打量眼前容貌最出眾的八皇子。

他秉承了母妃的美貌,靖明宗睹兒子思佳人,火氣降了。

老八的脾性還得磨煉,娶王妃以后再談吧。

宛舒留意老子變幻的微表情,深知現在提婚事過早。他不急,要心里的那個人心甘情愿做自己的王妃。

靖明宗收斂心神,“昨晚你守護順天府有功,要戒驕戒躁不可居功自傲。還有,記得多點進宮看望德妃。”

“兒臣明白!”

沒有獎勵,父皇真吝嗇。

“退下吧,你昨晚忙了一晚好生休息,收心養性協助燕卿家辦事。”

宛舒行禮并退出御書房。

他沒有回王府而是往霞云宮探望德妃。

德妃不是生母,只是撫養他并且不得寵的妃子。生母死時萬眾矚目,都關心他被哪個妃子收養。

若是寵妃,證明他有爭位的機會,可偏偏是冷宮邊緣徘徊的德妃。

大臣頓時不看好他,其他皇子未必。

宛舒回望天邊,羨慕高飛回巢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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