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聞訊歸來的燕三叔直奔內宅的垂花門。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店里,起來就接到下人的通報。
修建好的大廳彌漫嶄新的木材味,與早膳的香甜味混雜。
“老三你回來了?”一夜間顏氏憔悴,為燕姑姑的幾百兩嫁妝愁眉苦臉。
“大姐呢?聽聞她搬回府上,她現在在哪?”燕三叔高大肩寬,三子中他最強壯、最能打。他懊惱昨晚不在府上,不然為大姐出氣。
“唉。她們折騰了一夜,讓她們好好休息吧。老三,陪娘親用早膳。”
此刻倒座房末間,燕瑤睜開雙眼。每逢這個時候趙宅在用早膳,然后趙老爺出門。她驀地坐起,看了看旁邊睡得雷打不動的趙蓁蓁。
她悄悄喊赤芍和青黛起來洗漱。
若去后門,必然經過大廳,她只能翻墻而出。赤芍坐在圍墻上拉她爬上來,青黛在墻根望風。
落地后,燕瑤戴上帷帽。
清晨的市集熙熙攘攘,賣菜賣魚的大娘大爺接連吆喝,趕著去書院的馬車咕嚕駛過。
主仆二人在市集徘徊等待——她打聽過,這是趙老爺去店鋪的必經之路。
沒多久一輛華貴的馬車駛來,車廂紫色錦緞和金黃鑲邊,她立刻認出這是趙家的馬車。
赤芍及時彈出石子驚馬。
下一刻,拉車的馬匹驚叫著仰前蹄,車身左搖右晃,馬夫摔落地面。赤芍再彈一顆,馬匹扯斷繩索跑了,留下孤零零的車身。
里面的人破口大罵,走出來的正是趙老爺,馬夫點頭哈腰賠不是。
燕瑤攥緊毒粉邁步,突然措手不及的人影搶先接近趙老爺。她驀然一驚,急忙退回人群。
那個背影是二哥。
只見燕珩自然地在趙老爺旁邊走過,沒有停留,轉眼走進人群恍然從未出現。
“主子,那是不是二公子……”赤芍以為自己看錯。
燕瑤不置可否,決定等一會兒。這個時辰二哥該騎馬去書院,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市集。
不久,痛罵馬夫的趙老爺打了個哆嗦,繼而停止喝罵。
“老爺?”馬夫發現趙老爺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趙老爺恍若未聞,嗅嗅鼻子、搓著雙手走開。燕瑤和赤芍跟上,尾隨趙老爺經過菜攤和賣魚檔位。
“今天的雞便宜,買一只送一捆蔥!”
趙老爺扭頭看了眼雞攤,繼續向前走。走著走著,他停在豬攤前盯著籠里肥美卻臟兮兮的豬。
他指著其中一只。
老板諂笑地贊他眼光獨到,立馬趕他心儀的大肥豬出籠。“這只剛剛生育完,一百五十斤左右,肉質肥美結實。不貴,七百錢一頭。”
趙老爺忽然笑了,拍了一下豬臀部,甚是滿意。
“這位老爺,你現在買一頭送籠子,保你順利運回家里。”
老板話音剛落,趙老爺拉開褲頭,褲子瞬間滑落。他扶著母豬的圓臀,繼而他與母豬同時嚎叫。
一個舒適,另一個痛苦。
驚人之舉嚇壞老板和路人,他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時母豬慘叫連連。姑娘和婦人捂眼奔走,赤芍擋在燕瑤前面。
“要命啦!有人當街欺負母豬,世風日下啊!”
“簡直臟眼睛!”
“混賬,你不買豬居然強!”老板箍著趙老爺的脖子,馬夫則拉開慘叫的母豬。惱羞成怒的老板拳頭砸去,然而趙老爺仍傻笑。
“老爺醒醒。”
馬夫想挖坑把趙老爺和自己埋了,丟死人!
“他是你家老爺?快賠我母豬!我的豬被你老爺弄傷了賣不出去,快賠錢!”
馬夫摸遍趙老爺的腰帶和褲子都找不到錢袋,登時臉綠了。“老、老板,我能不能回去喊府上的人來付錢?”
“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溜?既然沒錢就跟我去見官!”
“不要啊——”
輕紗下的燕瑤目瞪口呆,對二哥的毒藥五體投地。相比下她的弱爆,哪天去找他偷師?
看熱鬧要盡興,主仆二人隨熱情的老百姓跟去衙門。
燕瑤暗暗同情爹爹,當他看見凄慘的母豬后有何反應?
“威武——”眾水火棍齊敲,衙役神色復雜地打量驚惶的母豬。
要不是老板牽著,它早就橫沖直撞逃跑。
公堂跪著三人:老板、抬不起頭的馬夫和傻笑的趙老爺。
趙老爺還沒穿回褲子,長袍的下擺遮擋光溜溜的雙腿,而堂外的婦人嘖嘖竊笑。
燕承天帶著疲憊上公堂,一看見發抖的母豬瞬間醒神,而看見傻子似的趙老爺他瞇眼捋胡子。
蒼天饒過誰。
事主老板先告狀,告趙老爺欺負他賣的母豬。
燕承天以為聽錯,不小心扯斷一根胡子,疼得咧嘴。“一個老爺子欺負母豬?有何證據?”
老板氣憤地牽動繩子讓母豬轉身。
頃刻衙役們捂眼,不忍直視血淋淋的場面。燕承天又扯斷一根胡子,瞪著眼睛保持鎮定。
“大人,市集的民眾能作證,他們都看見這位老爺欺負草民的母豬!”
案情很刺激,燕承天嚴肅地問趙老爺是否承認此事。
“呵呵,呵呵……”趙老爺傻笑著,置若罔聞。
“大人,他從欺負母豬開始就一直傻笑,要他賠錢卻無動于衷,大人要草民作主!”
燕承天皺眉,怎么一夜之間人傻了?昨晚不是生龍活虎闖閨房么?念及于此,燕承天怒發沖冠,揮袖喊人給趙老爺潑水。
這等好差事宛舒親自效勞。他端著一個臉盆出來,咧嘴一笑潑趙老爺的臉。
一縷縷熱氣從趙老爺的頭頂上升,他的臉變豬肝紅。“好熱好熱!誰潑我!”
清醒后,趙老爺第一眼看見豐神俊朗的臉,忘了臉部滾燙。
宛舒極度不爽,這老東西就是用如此猥瑣的眼神看她?他扇其一巴掌,笑吟吟道:“大人問你話,快回答!”
“大人?”
趙老爺疑惑不解,忽覺底下涼颼颼。他低頭掀開下擺,光溜溜的雙腿映入眼簾。可怕的是,他某處沾血。
“啊——廢了廢了,它廢了!”
宛舒不得不提著他的發冠要他其抬頭——前面有審案桌,有黑臉的大人,還有“明鏡高懸”牌匾。
這是哪里?他為什么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