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抱喜

二八七、支離破碎

昔日種種端倪,燕承天認為犯人與太真國勾結,可惜犯人死不承認。

無奈之下,他交犯人到大理寺審判。

病了的考生花了三天清理毒素,一個個仍是虛弱,幸好對腎臟的損害不大。

放榜延遲三天,當天皇榜前人山人海,剛痊愈的考生穿著厚厚的棉衣擠進人群等待。

揭榜的一刻,人群瞪大眼睛。

燕瑤沒有出去湊熱鬧,和家人在大廳等燕二叔和燕晟歸來。顏氏特意給祖宗上香,而金氏在前一天到寺廟上香。

能否光耀門楣就看今日。

金氏坐立不安,在天井踱來踱去,身影晃得顏氏心煩。

“二媳婦,福運要被你晃走了,好好坐下來等待吧。”

“噯。”金氏嘴上應著,身體依舊走來走去。大兒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唯一的曙光。

只要比燕珩的職位高就足夠。

揉著手帕的燕婷也抱這想法,只要大哥進前三甲,她的名頭更響亮,可以彌補相貌的不足。

在等待的煎熬下,燕二叔和燕晟終于歸來。

金氏急急走去,“結果怎么樣?進三甲了嗎?”

垂頭的兩人散發著頹敗的氣質,燕二叔聽見她的聲音更加厭惡,二話不說離去。

金氏不在乎他的態度,轉而問燕晟。“晟兒,結果怎么樣?”

其他家眷緊接走來,眾人急切的神色形成巨大的壓力,宛如激浪壓得燕晟喘不過氣。他悶悶地回答:“落榜了。”

大家愣了。

金氏仿佛沒聽見他的回答,再問一次確認。

重復慰問反而令燕晟心煩氣躁,他甩袖大喝,并不顧及金氏的面子。

“落榜了!你聽見沒,孩兒落榜了!連前十都進不去,丟人現眼!”

金氏張了張嘴,哽咽說不出話來。

“晟兒,你這樣跟跟你娘親說話?”顏氏又氣又難過。

燕晟擦過金氏的肩膀,低頭沖回房間。孤立無援的金氏蹲下痛哭,萬念俱灰。

唯一的支柱失去,她等同風中殘燭,瞬間老了十歲。

“娘親……”燕婷想攙扶她起來,哪知金氏甩開她的手。她咬咬牙,強行拉金氏起來。

燕姑姑輕嘆,“二弟妹,三年后晟兒還能再考,莫灰心。”

“沒錯,三年后再考。”

金氏聽不進燕姑姑和顏氏的勸慰。兒子的秉性她最了解,第一次考不上簡直丟盡臉,他不允許下一次繼續丟臉。

自尊心突破天際的性格像極他爹。

她內心的怨氣足以吞沒整個順天府。

燕婷不想她繼續失禮人前,向長輩們福身告退:“娘親累了,婷兒送娘親回房休息。”

“唉,去吧。”顏氏頭疼不已。不過想起二丫頭婚期將到,她心情稍微轉晴。

沒想到最有出息的居然是老大的子女。她看向張氏的兩個兒子,心想要盡早栽培。

燕婷扶著淚流滿臉的金氏離去。

金氏渾渾噩噩地回到西廂,直到燕婷端茶到面前,才被冒出的熱氣拉回神。茶水倒映自己布滿細紋的眼睛,她徒生厭惡。

“這不是我想要的!”

她驀然打翻茶水,燙著燕婷的虎口。可是她不聞不問,將桌面的茶具全部推落地。

乒乒乓乓,碎裂的茶具反射寒芒。

但這不足以宣泄,金氏撲向瓶瓶罐罐的擺設,闊袖掃它們落地。碎裂的聲音令她更煩躁,她歇斯底里地撞向桌子。

“為什么你們都不爭氣!為什么!”她雙手抓著桌布,充滿血絲的眼睛怒瞪相貌平庸的燕婷。

此刻在她眼里,燕婷并非平庸而是丑八怪。

她直勾勾盯著燕婷,“為什么你長得一點也不像我?哪怕一點點亦不至于這么丑!”

燕婷呆呆地撫/摸自己的臉,淚水奪眶而出,久積的委屈和怨氣借此噴薄迸發。

虎口的疼比不上內心的苦。

她嗚咽在喉,“縱然丑,女兒和二姐、大哥不也同一娘胎出?娘親何時正眼看過女兒?”

金氏直勾勾地橫視燕婷。“反了,你反了,敢對娘親無禮!”

“女兒有說錯么,娘親眼里根本沒有女兒。”

“呵呵。”金氏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滿不在乎。“你倒說說,你有何長處讓人注意?晟兒勤奮讀書,婉兒貌美,你呢?”

一句輕飄飄的“你呢”,道盡她對燕婷的情感——輕至微不足道。此時此刻,燕婷很羨慕大姐和二姐。

她不敢看娘親的眼睛,生怕看到令自己絕望的情緒。

見她無言以對,金氏冷笑著移開目光。“晟兒和婉兒苦啊,到底作了什么孽淪落如斯境地……”

燕婷的淚珠滴落手背。

今年五月她就及笄,家里卻沒人記得。

“婷兒不打擾娘親,告退。”她轉身開門,金氏的冷笑仍然不斷,她咬著唇邁過門檻。

守門外的婢女發抖不止,燕婷冷冷地吩咐婢女等會進去收拾。

人后,她迅速擦掉淚水。

經過書房,她遇見出來的父親。“爹去哪里?”

燕二叔心虛地擺手,“你年紀小,別問。”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燕婷黯然神傷,好幾次她聞到父親身上殘留脂粉味。

家支離破碎。

她猶豫回房還是回大廳,片刻決定回大廳。

顏氏等人仍留在大廳交談,燕姑姑見她回來便問二弟妹如何。

“娘親慢慢緩和情緒。”燕婷強顏歡笑。

“那就好,二弟妹需要多多休息。”燕姑姑感嘆,“連續兩個月考試給晟兒和二弟妹壓力頗大,他們該適當放松。”

顏氏點頭贊同。“他們放松,老身還不能。今天初八,還有十天就是瑤兒的大婚,這是燕氏第一位王妃,馬虎不得。”

她說完,燕婷悄然瞄燕瑤。

燕瑤莞爾,“有勞祖母、姑姑和三嬸費心。”

長高不少的寧哥兒走來燕瑤旁邊,“娘親說二姐要離開家了,二姐還會回來嗎?”

“寧哥兒!”顏氏和張氏不約而同喝止。顏氏諱莫如深,“別說不吉利的話,出閣的女子只能在省親的時候回娘家。”

寧哥兒似懂非懂。

燕瑤溫柔地摸摸他的頭頂,“二姐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好啊好啊!”他歡快地拍手。

第二天是狀元爺游街,戴帷帽的燕瑤和兩丫頭去湊熱鬧。

果然狀元爺是蘇公子。

她甚欣慰地觀察他頭頂的官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