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雪歸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奇葩

懷里抱著的奶娃娃已經很是不耐煩。

眼睛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但凡聽到腳步聲,都會下意識的往前撲去。

謝淮安兩只手抱著他,尚且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不知他娘是不是到了年老眼花的年紀,居然還一直說毛孩子是她見過最容易帶的小孩。

謝淮安也就呵呵了。

如果毛孩子都能算是乖巧可愛,那他將來成親后是絕對不會要小孩的。

他擔心到時候碰到個不乖巧的孩子,會忍不住將孩子塞回去回爐重造。

還排在少年行列中的他。

雖然漸漸擔負起自身的責任,但在有些時候依舊改不了任性。

女子學堂那邊最后一波散學的人都已經到了食堂。

阿蘅卻依舊是不見蹤影。

謝淮安點了兩名侍女,讓她們去女子學堂尋人。

看看阿蘅到底是被事情絆住了腳,還是已經不準備過來赴宴。

他與阿蘅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阿蘅不會輕易違約。

不過溫家世兄似乎是不大喜歡他的。

倘若是他得知此事,想要從中阻攔的話,阿蘅也許確實需要耽擱一些時間的。

只是不管怎么說,一直沒個音訊,就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了啊!

領命而去的侍女前腳才下了樓,后腳又轉回了包廂門口。

聽見敲門聲,謝淮安揚聲讓人進來。

原以為是侍女恰好見著阿蘅。

他抱怨的話都已經到嘴邊,誰知一抬眼根本就沒看見阿蘅的人影。

“不是讓你們去找人么!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謝淮安一把將快要掉出去的毛孩子按在懷里,語氣不是很好的開口道。

可千萬別跟他說,阿蘅是派人送信來說明自己不能到場了!

那他是會很失望的。

瞳孔中的墨色越發深沉。

毛孩子似乎是感應到他的情緒,乖乖的窩在他的懷里,沒有再動彈。

侍女們向兩邊讓開,露出身后的陌生少年。

“少爺,這人說是有事要找您。”

她們本來是不會讓莫名其妙的人出現在少爺的面前。

只是這人一上來就說他受人所托,要幫忙帶話。

最重要的是他說托他帶話的人便是少爺要找的那位姑娘。

本著寧可疏漏,不可錯過的想法,她們便將人帶到了少爺的面前。

謝淮安的心情說不上好。

這會兒冷眼看著來人“說吧,你有什么事?”

林木看了眼包廂里的其他人“托我傳話的人說,那話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所以……”

謝淮安不耐煩了。

正準備讓人不說就直接出去時,忽然瞥見林木袖中一閃而過的綠意。

玉佩的樣式大多類似。

林木袖中的玉佩卻是玉兔模樣。

而謝淮安昨日見到阿蘅時,她用來壓裙角的玉佩便是玉兔模樣。

姑娘家出門大多不會連著幾日都用相同的首飾,阿蘅卻不然。

若是她喜歡的東西,她總是會隨身攜帶的。

可玉佩這種東西,又豈是能夠隨手相贈的東西呢!

謝淮安閉上了眼睛,壓住心頭那股無名之火。

他將懷里的毛孩子交給一旁的侍女,并令她們直接將毛孩子帶回小院中,不必繼續留在包廂中。

毛孩子起初還哭鬧了兩聲。

謝淮安卻不愿意再慣著他的壞脾氣。

他冷聲道“閉嘴,我現在有事要做,你最好不要再胡鬧,否則!”

毛孩子似是被他的冷言冷語給嚇到了。

被侍女抱走的時候,連動都沒動,更不必說是哭鬧了。

其他的人都已經走了。

包廂之中便只剩下謝淮安與林木。

離去的侍女還順手帶上了包廂的門。

在林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淮安就已經上前將他給揍趴下。

臉被按在了地上,手臂也被反鎖在背后。

整個人瞬間就處于頹勢地位。

“說,你袖子里的玉佩是從哪里來的!”

謝淮安不是沒想過這人興許是好人的可能。

可書院之中的路都是青石小徑,成天都是打掃的干干凈凈。

偏偏這人的褲腳、衣擺上都沾到泥土,誰知道他剛才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而且便是阿蘅不打算前來赴約。

她需要找人過來傳話,找什么樣的人不可以,哪里用得上林木這樣瑟瑟縮縮的一個人,甚至還將玉佩給送了出去!

林木原本想著空口白話沒個憑證,謝淮安會不相信。

臨走前,才刻意將阿蘅用來壓裙角的玉佩給拽了下來。

其實珠花發簪也是可以的。

但他不確定那些東西拿下來之后,小姑娘的頭發會不會直接散開。

所以最后還是選定了玉佩。

他是萬萬沒想到,會因為玉佩的事情而被發現不懷好意。

林木不慌。

他和哥哥林昆也準備了被提前發現后要如何應對的計劃。

“玉佩的主人現在確實是安然無恙的,但是你繼續拖延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對于這種一聽上去就不像是好人能說出來的話,林木是想過要拒絕的。

然而鑒于他與謝淮安的武力差距,他說什么話都是會被揍的。

還不如說點能夠威脅人的話,也好讓謝淮安投鼠忌器。

事實上,他的話也確實是起到了效果。

謝淮安放開對林木的壓制,臉色冷得都快要結成冰。

“你們想要做什么!”

無緣無故的綁架了阿蘅,還特地找到他的面前。

謝淮安不禁想到了金礦一事的后續。

難不成是舅舅他們布下的疑陣被人看穿了,幕后之人已經摸查到他與阿蘅的身上?

看來幕后之人的身份果真是不容小覷。

說不定舅舅他們身邊就有幕后之人派出來的奸細。

等今日一事過去后,他需得給舅舅傳個信才行。

退了包廂,同林木一起離開食堂的謝淮安,并不知曉自己的行蹤已經被其他人看在眼中。

二樓包廂。

有人用過午膳,正準備離開食堂。

一出門便瞧見了熟悉的人影從自己面前經過。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人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

謝淮寧疑惑的揉著眼睛,確定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走在他身后的溫桓拍著他的肩膀。

“怎么突然停在半道上,后面又有人過來了,快些走,別擋著路了!”

謝淮寧讓出路來,人卻依舊有些迷茫。

他說“我剛才好像看見安安了。”

“可是不對啊!安安今天不是帶著毛毛一起,請阿蘅吃飯么!”

“怎么這會兒卻一個人走了?”

若是謝淮寧不說,溫桓都還不知道吃飯這回事。

小姑娘一向是和他無話不談。

就是最近忽然有些轉性子,開始有些小秘密了。

溫桓想著阿蘅一天天的長大,都已經快是大姑娘了,有些小心思不愿意與旁人說,便也沒當回事。

現下看來,還是不能過早的放心。

他瞥了眼滿臉不解的謝淮寧“想要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去問樓里的管事不就行了。”

別的人或許不知道食堂里發生了些什么。

但只要將管事找來,再找出是誰接待的謝淮安。

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不就很快能知道了么!

等管事將下人找來,將他們知道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后,不管是謝淮寧,還是溫桓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

阿蘅沒來食堂,謝淮安讓人將毛毛送回小院,然后獨自一人跟著個陌生少年離開了。

幾件事情分開來說,是算不上大問題的。

結合前因后果,再將幾件事結合在一起看,那事情可就大發了。

幸好現在是用膳的高峰期,外面青石小徑上人來人往。

再加上林木與謝淮安也沒有刻意避開行人。

故而溫桓與謝淮寧很快就打聽到了謝淮安他們的去向,并且找了不少人手,一起跟了上去。

再說回山里頭的阿蘅。

夢里發生的事情不算數。

她從小到大,又何曾受過這般的委屈。

后腦勺上恐怕已經起了一個大包,這會兒不用手按著,都覺得生疼的。

自昏迷中醒來,她瞧見的便是一小片空曠的土地,以及大片綠油油的林木。

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出現在了這種地方。

手腳還都被東西給捆住了,人也被綁在了樹上,一看就是局勢很危險的模樣。

令人奇怪的是,綁她的人沒有用東西遮住她的眼,也沒有捂住她的嘴。

綁匪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被人瞧見真實面貌似的。

林昆蹲在空地邊緣,總算是等到林木將謝淮安給帶了回來。

他二話不說的退回阿蘅的面前。

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塊大石頭,就直接舉到了阿蘅的頭頂上方。

謝淮安并沒有小看這兩人。

盡管他們看上去挺不靠譜的,威脅人的時候都沒有動刀子。

但如今這世道,騙子太多,他不得不格外小心。

謝淮安看向阿蘅那雙紅彤彤的眼睛,袖子里的手已經握成拳頭。

幕后之人果然心狠手辣!

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都不肯放過。

他冷冷的看向阿蘅身邊的林昆“我已經過來了,你們還想做什么!”

雖然猜測這些人是受幕后黑手的指使。但謝淮安還沒打算主動暴露出去。

他不動神色的觀察著周圍。

不知道是不是他實力不夠強,竟然沒有發現周圍是否潛藏了其他人。

若是只有眼前的這兩人,他或許可以直接將阿蘅救出去。

也不必拖延時間,等待其他人的救援了。

事實上,謝淮安在跟隨林木出食堂的時候,就已經暗自將消息傳給舅舅留給他的人了。

只是聚集人手尚且需要一段時間,所以他也得繼續拖延一段時間。

林昆見謝淮安沒有反抗的打算,便放下了手里的大石頭。

他說“你應該知道書院里勤工儉學的方式五花八門,什么樣的都有吧!”

一開口便是知識盲區。

謝淮安與阿蘅四目相對,兩人眼中俱是迷茫。

林昆并不認為他們會毫不知情,但眼下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便在動手之前,決定先解釋一遍。

“讀書對你們這些世家子弟來說,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對寒門來說,卻是個耗錢的大事。”

白馬書院雖然是免費提供住宿與飯菜,每旬還會發兩身新衣裳。

可讀書要用到紙墨筆硯卻還是得他們自己花錢購買。

更何況林昆與林木需要花錢的地方,遠遠不止是讀書這一方面,他們家還有病重的娘親與阿妹。

平日里不想辦法掙點銀錢,就連救命的藥都買不起,更不必說是讀書了。

“先生對這些管理的不是很嚴,幫人整理內務,或是代為罵人都是能掙到銀子的。”

謝淮安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件事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復雜。

但也不像是很簡單的樣子。

林昆還在繼續說著話。

“我們兄弟倆平時在書院里也只接這兩種活計,只不過最近家里需要用錢,便多接了一些其他的活計。”

“有人出錢讓我們揍你一頓,偏偏又找不到你落單的時候,便只好借這位姑娘的手,將你約了出來,若是有什么不對,還望多多包涵!”

阿蘅都不知道在白馬書院之中,打人都成了勤工儉學的方式之一。

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生氣。

還包涵!

她被人敲了一悶棍,居然是因為這么可笑的理由!

絕對不會原諒的。

林木在一旁補充道“雇主說只要揍你一頓,也不是要打斷手腳,就將你打成豬頭,三五天出不了門就行了。”

這要求還不如不說呢!

反正謝淮安聽了以后是更加生氣的。

他在氣憤之余,還心虛的看了眼阿蘅。

沒成想這次會是他連累了阿蘅。

林昆“咱們也別說廢話了,你現在站那兒讓我們兄弟打一頓。打完了,我們就放你和這位姑娘離開,保證不會再去打擾你們。可是……你要是反抗的,我可不保證這位姑娘會不會受傷了……”

阿蘅還從未聽說過這么奇葩的理由。

她深刻覺得這兩兄弟是不想要繼續在白馬書院待下去,才會如此的無法無天。

說什么勤工儉學,代為整理內務,她是相信的。

就算是代為罵人什么的,她也還能理解。

但是打人就很過分了。

他們現在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白馬書院的學子,反而像是京都街上的小混混,沒有本事就不說了,還成天到處惹是生非,簡直不能讓人更討厭了。

阿蘅以為謝淮安會拒絕這兩人的要求。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毫不還手的站到一旁。

似是準備任由這兩人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