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楓出了門,沒注意后面有人跟著。
他去了一個地方,是一小宅院,敲了門進去,徑直走到正屋,看見三舅蹺著腿剔著牙,見他進來,把腿放下。
“外甥來了,快坐。”
李柏楓把門關好坐下。
“放心,這里除了你小舅母沒別人,她出去了,這事我可沒告訴她,女人家膽小,怕她嚇著。”
李柏楓冷哼,一個外室而已,還小舅母。
他不出聲,猜三舅聽到豐原公主之事又來要銀子。
“我可是聽說了,陶家陶銘辰有個兒子,嘿!還是豐原公主生的。這個短命鬼臨死還勾搭上一個公主,也算值了。”
果然,叫他來就是因為這事。
“外甥,你說要是豐原公主知道了情夫是妹夫撞死的,害的她當了寡婦,她會怎么樣?”
李柏楓雖然能猜出三舅會說什么,可是親耳聽到還是怒火中燒。
以前拿陶家來威脅他,如今用公主。
“三舅,人是你撞的,我說救人去醫館,你不同意。”
“可后來你不也沒管嗎?到頭來還娶了人家妹妹?你媳婦知道了她親哥是你……,就算知道是我,可我是你舅呀,你說你媳婦會如何?聽說現在還懷著身子……”
李柏楓咬著牙,死死握著拳頭。
“別覺得三舅過份,三舅也沒辦法,家里一個子不給,你舅母是母老虎,死死捏著嫁妝,我可是指望外甥你了。”
李柏楓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道:“要多少?”
見三舅伸出一個指頭,“給我這個數,以后三舅啥也不提。”
李柏楓恨的磨牙,這回因為牽扯到公主,陶銘辰又有了后,所以舅父獅子大開口,問題是永遠沒有以后。
“我上哪湊這么多?”
“你們李家還能少了一個傳臚的銀子?再說了,你媳婦嫁妝可不少,拿幾個出去當了不就湊齊了?”
見外甥眼里露出殺人一樣的光,他心里嗤笑,能把我如何?文人都是膽小鬼,哪次要沒給,有本事吃了我。
李柏楓站起道:“沒有,三舅要去說我不攔著,我早就受夠了,陶家要我的命我給!”
轉身要走,被三舅攔住。
“瞧你,你活夠了,你爹娘哪?還有你祖父,你死了一了百了,陶家能放過你祖父?別小看陶家如今沒落,當年陶翰林帶出的學生朝里為官的可不少。”
李柏楓甩開他,眼睛里冒火。
“這樣,后天陶家宴請來客,你那天給我一半,另外一半月底前可得給我,舅父等著銀子救命哪,我可是你嫡親舅舅,你娘知道了不也得幫我?”
李柏楓也不說話,直接走人,身后三舅的聲音:“記得呀,到時送這里來,不然我可去陶家參加宴會,去見見那個接回來的陶家子。”
見外甥停下,又快快走了,他心滿意足的笑了。
這個外甥好,沒想到考中了傳臚,以后官越做大越好,那我就是躺著數銀子了。
想想就美。
哼哼著小曲倒了杯酒喝了。
李柏楓出去后,也不坐車,自己一路走。
那年,他剛十歲,跟著年輕好玩的三舅去了莊子里玩,李家規定不能在外留宿,他求三舅送他回家。
三舅為了玩,親自趕車,馬車跑的飛快,那天晚上有點下小雨,路上沒人,到了城西,突然看見有一人急匆匆走著。
三舅喝了酒,興奮大笑著撞上去。
那人聽見聲音趕緊躲開,可惜晚了一步,被馬踢了又被車碾過去。
車里的李柏楓嚇得要死,求三舅救人,三舅說他傻,這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訛他們銀子?
三舅下了車把那人移到個胡同里,上車送他回家。
李柏楓害怕,又不敢給家里人說,本來祖母就不讓他和外祖家來往。
他想悄悄溜出去救人,可是被家人發現,關他祠堂里罰跪。
他不敢說,一夜沒睡,跪著祈禱有人看見救了那人。
第二天他去打聽,得知是陶府嫡長孫,人已經沒了。
從那以后,他遠離了外祖家的人,沉默寡言,但一直關注陶家動靜。
知道陶銘辰是人家嘴里的有可能是狀元的才子,他后悔,恨自己膽小顧忌家里人知道。
等他考中了傳臚,給祖父祖母坦白,提出求娶陶家女。
誰知道三舅知道他娶了陶家女,就問他要銀子,開始不多,他想辦法給了,誰知要了一次又一次,這次得知豐原公主要帶著兒子回陶家,更是獅子大張口。
知道豐原公主母子的事,李柏楓更加痛苦,如果那晚他給祖父坦白,去救人,陶銘辰不會死,豐原公主會嫁給他生下兒子,一家人在一起。陶銘辰會是個狀元郎,把陶家撐起來。
可是這一切都讓三舅給毀了,還有他。
這一輩子他沒法輕松的活著,還不如……
李柏楓沒目的的順著街道一路走,一直到走不動了,去個雜貨鋪買了把殺豬刀。
陶府宴會,李家是親家,肯定會到場,李傳臚一早出去了一趟,又匆匆趕回來。
李老夫人神情隱晦,看了看進門的嬤嬤,那嬤嬤只點了下頭。
帶著孫子孫媳婦,拿了大禮,李家人去了陶府。
男女分開,李尚書今天一直把孫子帶身邊,讓魯國公玩笑說可真是寶貝這個傳臚孫子,李尚書也玩笑把話茬過去。
等見了陶浙涌,所有人安靜,見過陶銘辰的是想,太像他父親,沒見過的也會想就是陶家人,一點沒錯。
宴席結束,李家人回府,李柏楓聽說外祖父家出事了,母親急匆匆已經趕回去。
三舅死了,在城外被馬車撞死。
李柏楓驚愕,難怪今天去給他銀子,當然也想結束這一切,沒找見他人。
李尚書夫妻倆書房里坐著。
李老夫人看著丈夫眼里的疑問,說道:“我不能看著柏楓背上人命,我已經老了,要是有報應就報應到我身上。你要是……,那就送我去家廟。”
李尚書沒說話,拉著老妻的手,倆人沉默。
李柏楓回屋看到妻子在抹眼淚,見他進來,趕緊擦了淚。
“見了涌哥兒,我就想要是我哥還活著,他該多高興。今天祖母就像我哥還在的時候那樣精神。”
李柏楓心想,祖母說的對,寧愿我自己痛苦一輩子,也不能讓慧君知道真相。
就讓我贖一輩子罪吧。
沒過多久,李尚書生病,上折子請求辭職。
第二年李柏楓帶著妻子兒子去了湖廣任職。
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