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情不管你有沒有把握，首先開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落進別人的節奏。

所以就算葉霜有相當自信將對方短褲都贏回去，此時仍然是笑得十分純良無辜：“抱歉，我不喜歡賭博，這次就是來旁觀的。”說著還很有誠意向對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幾枚白籌：“我只準備了點心茶水的籌碼。”

對方：“……”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半分鐘，只有葉霜始終一副很自然和藹的微笑表情，其他幾人都有些不由自主的糾結。

好一會兒后對方才找回自己聲音，臉皮抽動兩下有些僵硬轉向卓飛揚：“那卓公子？！”

卓飛揚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收到邀請暗示后居然是第一時間就不自覺將目光投向了葉霜，葉霜聳聳肩起身表示“去看看”，卓飛揚這才暗松了口氣跟著站起來。

但這一來也是誤打誤撞讓那人誤會了葉霜的地位——看，連卓飛揚和尤洋也要看其臉色，所以對方一定有隱藏很深的身份。

……這是個美好的誤會。

現代賭場已經沒有太多的硬件漏洞可以供人鉆探，比如賭大小原本是搖骰盅，現在是電子板隨機顯示三個點數。比如輪盤原先是手工制造荷官投彈珠，現在也是流水線生產的桌子并由機器發球……當然復古型的賭博臺也是有的，畢竟有些賭徒就是喜歡這種老件兒的氣氛，但是即便如此，想要憑鍛煉就達到聽骰之類的水準也是很難的。

所以真正的高手們通常都在牌桌上決勝負，因為惟有這個是人與人之間的博弈。而且惟有這里才有出千做手腳的余地——愿賭服輸、技高者勝。

地下賭場流行的潛規則就是如此，高手對招都是各憑本事，暗中競技博弈沒人管，但是如果被識破并揪住出千的證據，那就要老實認栽罰錢。

西華集團的這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很是文雅戴了一副金邊眼鏡，葉霜當時第一眼就覺得此人造型有些熟悉，而后回憶一下才想起來，當初許簡打進安家企業時候也是這么一套裝備。

眼鏡男笑容溫淡帶幾人直接走向牌桌，葉霜跟在后面嘴角忍不住又上翹了幾分——這架勢，看來是要“博弈”？！

尤洋莫名有種被算計感，忍不住放慢腳步落后一點走到葉霜身邊：“葉哥，真的要飛揚去玩嗎？！”

之前來賭場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現在尤洋卻覺得局面越來越古怪了。

從葉霜的揭秘到分析再到若有所指……即便他再遲鈍也能聽出來一點不好的意味，葉霜的意思仿佛像是在說他們掉進了什么局中一樣。

相信卓飛揚肯定也有這感覺，不然剛才不會暗中拉他衣服阻止他說話。

葉霜不答而是笑笑，突然很熱情抬起手臂如同好哥兒們般攬過卓飛揚肩膀，高大身材把一米七幾的卓飛揚攬入懷中，頓時襯托得對方小鳥依人，也如同好哥哥安慰小弟弟。

葉霜唇邊帶笑，壓低聲音在卓飛揚怔愣間輕道：“我不說話的時候你就跟，我出聲的時候記得拋牌……演自然點兒。”

卓飛揚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葉霜就已經松開手重又退回尤洋身邊。

而此時眼鏡男坐到一張梭哈臺邊，笑跟之前就坐在這里的同臺幾人打了個招呼，接著就對卓飛揚親切揮手：“卓公子，來玩兩把。”

卓飛揚比尤洋老練多了，瞬間整理好表情很自然過去坐下，同樣客氣向其他人頷首笑笑，而后對葉霜和尤洋也招手：“葉先生，小洋，過來坐啊！”

二人過去坐下，賭臺上不必互相認識，于是發牌師直接例行介紹了一下規則和加注底金，接著就開始發牌。

葉霜都不用細看，隨意掃一眼就看出來這張臺子上至少有兩個人是眼鏡男同伙。

為什么是同伙而不是其他？！因為他們交流眼神分明認識，但剛剛打招呼時卻故意裝作不認識……

“黑桃J說話。”發牌師抬起白手套向眼鏡男示意。

眼鏡男笑笑：“運氣真好，第一次就我說？那就……先來一萬吧。”

一萬……還“先來”？！

葉霜笑笑沒吭聲，尤洋有些緊張，卓飛揚捏著紅9不方便扭頭亂看，只皺眉觀察了一下同臺的其他人，而后也跟一萬。

第二張牌眼鏡男摸了個10，牌面可能連上順子，但不同花，又是他說話：“再來兩萬？！”

卓飛揚捏著紅9黑4很想扔牌了，但葉霜仍沒吭聲，他只好硬著頭皮信對方一次，再跟。

第三張眼鏡男是黑8，卓飛揚一對9一張4。

第四張眼鏡男8、9、10、J湊齊，卓飛揚滿頭黑線拿到了三張9……其他人都是散牌只有一個有二對，勝負基本就在眼鏡男和卓飛揚之間，從牌面上來看話，眼鏡男顯然更被看好。

但是開出底牌的結果出人意料，最被看好的順子最后被打成散牌，一張小5明晃晃映入大家眼中仿佛在嘲笑眼鏡男的志得意滿，讓對方本來已經要展開的笑容凝固在唇邊。

“藏牌啊……”葉霜輕嘆口氣，聲音低得只有身邊兩人能聽到：“他手腳倒是挺快的，這里不準攜帶多余物品，我估計他是之前玩的時候從臺上偷了幾張，可是我這人手欠又好奇心重，一不小心發現人身上有多余東西就想摸出來看看……”

所以原本應該是Q或者7的底牌早就不知道藏哪兒去了，葉霜把順手摸來的牌打亂順序又重新塞了回去，對方要想從幾十張牌中抽出自己想要的，估計沒相當運氣是不可能完成的。

尤洋拼命掐住嘴唇低頭壓住笑聲，卓飛揚則是擦了把汗，憑三條賭贏對方順子也是相當刺激，他差一點點就心臟麻痹。

職業的畢竟是職業的，眼鏡男低下頭飛快的懷疑了一瞬，雖然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問題，但也知道原本的法子是用不成了。

飛快重新切出自然的笑容，眼鏡男抬頭仿佛自己什么都沒做過般恭喜卓飛揚：“卓公子的手氣果然不錯，這么一把就贏了幾十萬。”

“也是您給面子，要我自己的話就不敢叫這么高的價。”卓飛揚也會演戲，雖然不夠專業，但蒙混下普通觀眾也夠了。一副大松口氣的表情不客氣說出讓人咽血的諷刺來，如果不是知道卓飛揚已經明白對方把戲的人來聽，換誰都會以為他真的只是在單純慶幸自己運氣好。

果然眼鏡男笑容也有些撐不住了，仿佛吞了蒼蠅般糾結了一下。

眼看臺上其他人招呼發牌師準備再開局，葉霜咳嗽一聲站起來：“我去看看別的賭局。”

卓飛揚接到暗示忙站起來：“那我也去看看，正好現在籌碼多。”

眼鏡男又被惡心一把，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葉霜三人都已經向其他臺子走去。緊接著人群中一胖子飛快上座：“來來來，發牌啊！”

發你妹！

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惹人懷疑，眼鏡男只能耐著性子再賭一局。

而此事尤洋已經湊近葉霜小聲嘀咕：“怎么只賭一把就不賭了？”

“因為多人梭哈只能賭一把。”葉霜見卓飛揚也有好奇神色，趁眼鏡男沒追過來，同樣壓低聲音為二人解釋：“高手梭哈的時候一般只會單挑，因為同時跟其他人玩的時候很容易被作弊，同時也很難專心攻克你想攻克的對手。對賭的人越多，你同時牽動所有人行為的成功率就越小，比如你摸到一把爛牌想丟掉，有人看你虛張聲勢會害怕拋牌，但有人會死跟，這就相當于夾擊……剛才那張臺子上有那人的同伙，如果他們合伙的話，你贏的幾率幾乎小到可以不計。”

卓飛揚一陣后怕：“你不早說。”

“第一把不怕的。”葉霜笑笑安慰道：“對方自恃千術高深，第一把只是探底不用配合。畢竟配合也容易漏出破綻被人懷疑。所以他只會想用自己的本事來陰你……我們反陰一把就走，等他想要合伙玩的時候你已經不參加了。”

卓飛揚皺眉沉吟片刻：“葉先生，明人不說暗話，這個西華集團是不是有問題？！”

葉霜看他一眼，不答反問：“有問題你想怎樣，沒有問題又要怎樣？”

卓飛揚抽出支香煙，想點火又放下，抿了抿唇：“我還沒搞清楚他們想拉我入賭局的原因，難道是因為想要捏住我把柄好在合作中做什么手腳？”

要是現在還不明白西華集團的人有古怪話，那卓飛揚的智商也就太對不起剛才葉霜一番勸告和折騰了。

葉霜笑笑，話題一轉道：“我是葉霜……這個名字可能你還沒什么了解，但是我老板是韓初。”

韓初……

卓飛揚眼睛睜大了一瞬，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好像聽說我們集團收到了韓初代表律師的財務調查申請……”

“沒錯。”葉霜點頭：“我想貴集團應該愿意配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