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個漢子

248 計劃

后勤保障依舊是安東尼斯負責的。

就如同之前葉霜“邂逅”許簡時的辦法一樣,同樣是入侵車輛的無線設備截取行駛路線……許簡和許河不愧是親叔侄,在某些方面來說,兩人的品味和愛好也是十分相似的。

比如說他們都喜歡駕駛最容易被黑客入侵的豐田普銳斯……

“原來你當初和我在高速路上就是這么‘重逢’的么?”聽葉霜解釋完自己為什么會知道許河在這里吃飯的原因后,許簡幾乎要淚奔給她看了:“我的人生本來就沒有多少美好回憶了,你能不能好歹給我留一點兒?”

“從童話幻想邁入殘酷現實,這正是成長的重要標志之一。”葉霜同情個,語重心長嘆息聲:“許簡,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次奧!你個更年輕的有什么立場跟我說這個?

互相調侃閑聊著從停車場走進餐廳這段路程中,許簡發現自己的緊張心情似乎也得到了一些緩解。但是當電梯門打開,餐廳中高檔裝潢映入二人眼中,同時伴隨著迎賓們禮儀標準的問候聲時,許簡悲哀的發現,之前的一切又都做了無用功。

他更緊張了……為自己錢包中的余額。

“到這里我們就沒辦法得到你叔叔的具體位置了。畢竟托尼是遠程操作,有些臨場細節還不好把握……所以我們要盡可能從門口開始,把這個餐廳穿過一個對角線。”葉霜含笑輕聲仿佛甜美撒嬌般,在許簡耳邊耳語了幾句完全跟撒嬌靠不上邊的內容:“你要注意一下沿路經過的餐桌,如果這段路程里沒找到你叔叔的話,一會兒就只能多上幾趟洗手間了。”

許簡秒懂葉霜意思,邊示意服務生領座向窗邊同時,邊無奈跟葉霜咬牙低聲:“上洗手間沒問題,但我要是傻子似的在這么……”說話同時眼神暗暗示意了一下前方的領路服務生:“這么貼心周到的服務生指引方向下,還在這么空曠的餐廳里迷路到處轉悠……你不覺得這形象會嚴重影響我在外人眼中的智商評估?”

“這就要靠你隨機應變啦。”葉霜鄭重道:“我相信你的演技!”

“……”你可以不用這么相信我的!!

許簡幾乎吐槽無能,就連自認為最銳利兇狠的眼刀,都沒能喚醒葉霜心中一點半點的良知。

……終于走到了要求服務生帶領的、足以使兩人盡可能穿越整個餐廳的對角線才最終到達的位置后,許簡希望能在路程中順利發現叔叔的幻想已經破滅了。

葉霜拿起菜單同時含笑投來一個溫柔的眼神,許簡卻心灰意冷的在其中看出“準備去上廁所吧”的涵義。

難道他真要傻似的在這么高檔餐廳里,頂著各路名流目光,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去艱難尋找一個十分醒目的洗手間?

看了眼幾乎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巨大隔道屏風,再想想那扇屏風后根本不用辨別方向的洗手間通道,曾經來過這家餐廳的許簡果斷低頭裝死,甚至煞有介事的給葉霜推薦起菜單來:“這道乳鴿不錯,以前聽人說過是特二級廚師的拿手菜。”

服務生恭敬笑應:“這位先生說得沒錯,不過我們近期又來了一個特一級廚師指導,增加了幾道推薦餐,比如說這個……”

葉霜:“……”

點完菜,等服務生確定菜單再離開之后,葉霜這才開始和許簡商討工作態度問題。

首先當然要對許簡逃避困難任務的態度提出批評,這是一種絕對不求上進的心理。工作困難嗎?繁重嗎?都不,但是為了面子你不肯干……面子算什么?街頭發傳單的、上門推保險的,只要是面對群眾的工作,尤其對外業務的工作,面子這種東西肯定都是要第一時間撕下來揣兜里寄存。

你要面子了,事情做不完怎么辦?不能為這么一點不成熟心理就回避問題啊!

葉霜循循善誘并充分詳述了許簡的錯誤之處,其口才之璀璨豐富,足以震驚自以為了解……或者曾經了解初戀女友的許簡。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許簡辛酸抹淚,咽下一口免費清茶,對現在的葉霜著實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綜上所述,如果你不肯上洗手間被動巧遇許河的話,那就只好讓許河主動來找我們了。”葉霜最后總結道。

“等等,什么綜上所述?”許簡愣了一下,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葉霜笑得讓許簡頭皮發麻:“比如說制造騷動啊,你……等等,我接個電話。”

剛聽完前半句就險些炸毛的許簡暗松口氣,然后就聽葉霜和對面通電話聲音。

打進葉霜電話的是阿K而不是安東尼斯,雖然同樣是黑客中的高手,兩人擅長的領域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要具體來說的話,安東尼斯更擅長攻克艱深的壁壘,進入尋常人無法觸及的核心地帶。而阿K更擅長的則是線索追蹤,雖然他在技術方面難以比擬安東尼斯現有的程度,但是卻因為細心和頭腦靈活,所以反而可以從最簡單的線索中排查出最有用的信息。

按應用范圍來說的話,安東尼斯就是對戰型應用武器,適合用來進攻已經確定目標的對象。而阿K則屬于追蹤型,適合用來鎖定追查還未確定的目標。

目前葉霜手頭的事情里面,安東尼斯雖然是本團隊成員,但同時還有個CEO的兼職,所以能夠分出的精力也就只能偶爾打打醬油,比如說偶爾幫葉霜盯一盯許河那邊的動靜。

阿K暫時沒什么特別需要做的事情,正好葉霜才從韓初那邊聽到了夏承的事情,所以除了繼續盯著魚姐以外,另外一邊就是要負責找出墨小夏的緋聞男友。

“大姐,你的小朋友似乎沒和人家談戀愛啊。”阿K明顯有些輕松嬉笑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了出來,背景中還夾雜著密集的鍵盤敲擊聲:“我看那香江的小公子倒是一頭熱,但是你朋友沒什么動靜……而且按現在我手頭資料初步判斷的話,香江那家天王娛樂公司和洗錢組織好像并沒什么關系。”

天王娛樂公司即是夏承的供職集團,影視歌多方位發展不說,自己手中還掌握了幾家電視臺和一批發行院線,可以說在香江娛樂界是有相當地位的。

按照履歷來看的話,這家公司的成立已經可以追溯到80年代了,那個時候還沒有洗錢組織這樣網絡健全的組織,所以要說它是洗錢組織建設起來的渠道中轉點話,葉霜也確實有些難以相信。

但是就算如此,還有兩個因素卻是不得不列入考慮。

一來香江的娛樂界并不怎么清白,各種欺凌涉黑也不是什么隱秘的事情,所以按照發展眼光來看,對方后期若是和洗錢組織有了合作的話,這也并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二來自然就是洗錢組織慣用的手段問題。從安子勛到卓夫人,最起碼葉霜遇見過的幾起事例中,對方利用集團內部成員關系,一步步蠶食吞并原本老牌企業的事情就已經是不稀奇了。這樣的手法不僅可以掩蓋渠道點成立過晚的痕跡,而且還可以利用原本那些集團的名氣,輕松打入一些他們本來無法涉足的圈子和領域。

所以由這兩點來看,即便天王娛樂有這么老牌的資歷,葉霜也仍舊不敢肯定對方就一定是清白無辜的。

“確定沒什么關系?”葉霜翻出一臺小巧的掌上電腦,摁出幾個文檔再問:“我聽說天王娛樂是家族企業,以前好像還是挺出名的一個黑幫?”

“黑幫在香江根本不稀奇啦。”阿K不以為然道:“那邊的黑幫和意大利的黑手黨一樣,已經形成一種社會文化了。比如一個新的組織和團體進入這些地方的時候,拜碼頭就和拜訪官方官員是同樣的重要性……再說人家黑幫也分世家和暴發戶的,洗錢事情人家肯定有,但和這么大組織合作的話,在老牌黑幫看來就是暴發戶才會做的事情。”

世家……

葉霜默默了個無語——她頭次聽說這種組織還分世家的。

不過再聽下去的話,阿K提供的信息倒是讓葉霜有點明白這其中的內涵了。

……不管任何成分的組織,能成為世家最重要的基礎都有幾點,一是底蘊,二是適可而止,三是平衡。

有底蘊你才能站在比別人更高的起點,擁有比普通人更豐富的資源。這是成為世家的底氣,當然不用細說。

而適可而止的意思就是,不管你有多么強大的勢力,都不要在任何時候盲目的擴張,更不要用激進的手段強行插足其他世界的運行,因為這很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仇恨和敵對,河水不犯井水是一點,另外一點說白了就是不可竭澤而漁。

平衡……用三國來形容的話,名流擁有社會政策的優勢,普通人擁有從眾的優勢,黑幫擁有震懾的優勢。

當大家彼此不相侵犯時,各自發財各自安穩。但一旦有某一方膨脹過大,對其他圈子造成的危機感就會使其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

“所以說老牌黑幫才真是不用擔心他們的,雖然內部通用的‘家規’可能比較腐朽,但是也因為他們夠頑固,所以更會排斥新興起的那些團伙。”阿K仍在敲打鍵盤,幾秒鐘的密集敲擊后突然停頓了一瞬,而后響起鼠標點擊的聲音:“天王娛樂是林家人的地盤,他們口碑還算不錯的。雖然以前沒有合作過,但是我這里資料倒還真收集了不少……夏承是普通渠道應聘入職,正兒八經爬上高級職位的。具體的檔案倒是沒有,不過應該是立過什么大功,我看他升遷速度比一般人還是快了一點點。”

“那么說那個林小公子追求墨小夏是他自己的意思?”葉霜一手鋪開餐巾墊在腿上,邊聽電話對面報告邊看服務員上菜。

阿K笑:“也不完全算自己的意思,不過倒和那組織沒什么關系。人家估計是從自己和天漠娛樂的未來合作考慮的……他們家做娛樂,天漠也做娛樂。他們在香江想進入大陸市場,天漠在大陸想拿到天王背景,說白了就是雙贏唄。”

墨老板有兒無女,小輩人里只有弟弟家的這個墨小夏是女孩子了。林家正好也是三個兒子,小兒子和墨小夏年齡相當,這么登對的身世背景,能夠讓兩家關系更加親密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葉霜等服務生走后才繼續:“那寰塵呢?”

寰塵即是和妙藝傳媒合作香江娛樂集團,也就是魚姐正在牽線合作、準備要介紹給葉霜的客戶。

“寰塵……這家倒不是家族企業,其實也算家族,但是他們接受注資有點多,好幾個股東是平起平坐地位,根本沒有說一個人就能絕對拍板的。”阿K也有點犯愁了:“我們的經費主要就落在寰塵上了,也不知道到時候得找誰談才好。沒準兒人拿著我們調查出的東西直接去擠兌天王了,到時候誰還和我們慢慢琢磨打擊洗錢組織的事情?”

“合著我們總不能先幫夏承拿到天王,再幫寰塵吞并夏承,最后再再來收個跑腿費吧?”葉霜簡直無語:“再說誰讓你一定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寰塵了?你直接跟他們說,我們是幫妙藝和他們打擊天王娛樂的,他們還能追問下原因起源?”

阿K嘿嘿一笑:“要打擊你小伙伴的追求者家庭……葉姐你這護得也忒狠了。”

這是護食么?這明明是目標撞車!

她又不是大老爺兒們,更沒對墨小夏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想法,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會無故打擊人追求者?

葉霜頓感自己和阿K沒什么共同語言:“……我掛了。”

阿K忙鬼吼鬼叫的喊停:“等等啊大姐!!”

葉霜痛苦拿開話筒,這個聽力太好了有時候確實不是什么好事。

“我意思是這樣……大姐你看啊,我們為什么不直接從天王收經費?一來按他們家商人的立場看,這算是被商業間諜臥底了吧?二來按黑幫的身份來看話,他們應該也能算是被同行惡意狙擊?”

阿K在張代理人團隊中就是信息收集和狗頭軍師的定位,于是一拿到最新分析出來的資料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怎么有效利用問題:“反正我覺著找天王比找寰塵更靠譜些。不然你幫了寰塵也等于順帶幫了妙藝,到時候說不定還和墨老那家弄得臉上難看。”

葉霜仔細琢磨會兒,慢吞吞給出自己意見:“你覺得收兩份委托經費會不會太不過分了?”

“嘎?”

阿K那邊似乎被嗆住了,愣好一會兒后才同樣遲疑回過來:“操作有點困難,不過可以試試……”

試試?怎么試?當然是用嘴皮子。

不就是個忽悠么,歷史多么有見證性啊,俗話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當初全國忽悠的時候,一個生產隊一畝地就敢種出一萬斤的麥子,現在葉霜還不是空口白話,只是在事實基礎上適當引導結果而已。

于是兩個同樣壞的壞蛋一拍即合,阿K樂顛顛的拿著預期方針去制定詳細方案去了,具體的過程比如說收集詳細情報,夸大夏承在天王集團所能帶來的雙面作用,分別給雙方經費老板出示并引起對方高度警惕云云。

好的一面當然要給寰塵看,天王在夏承的幫助下越是壯大,寰塵當然也就越有危機感。

而差的一面也不浪費,越是讓天王了解夏承的深不可測及其背后隱藏背景,天王也就越是憤怒……

葉霜感慨萬分的掛上電話,再一次佩服張代理人手下團隊成員的能力。

這么好用的人才,一個指示下去就能充分理會并行動起來的……自己什么時候才撈到這么省心的手下?

尤其是對比一下眼前的許簡,葉霜更是恨不得把對方跟阿K調換一下。

“小霜,來嘗嘗這乳鴿。”許簡風度翩翩中帶點討好,分外殷勤給葉霜布菜夾菜,只希望葉霜能忘記之前說過的行動計劃。

不管是餐廳找洗手間找到迷路,還是引起全餐廳矚目的騷動……這兩個計劃無論用了哪一個,以后許簡都是沒辦法再在山林市中抬起頭來做人了。

給條活路成么!

葉霜抬眼皮慢吞吞看許簡一眼,嚼著鴿子肉想了想:“算了,你要實在覺得丟臉就別去了吧。”說完目光轉到另外一桌上,臨時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我再試試別的法子。”

怎么試?

許簡正在迷茫,就見葉霜咽下口中食物離開了餐桌,向服務生招手詢問了一下洗手間位置。

難道是葉霜打算犧牲自己?許簡恍然大悟又有些感動,這種誓要完成計劃任務的精神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簡直是……不要臉的精神。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