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個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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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箏和中年男人都從照片上看出來撬鎖人水平不高。

這樣一來的話,對方是道上同行的可能性就沒那么大了。就像蘇箏和中年男人不在一個城市,但也會從同行口中聽過對方名字一樣,在這種圈子里的人,一般對彼此都不會太陌生,而且都會有自己一技之長,不可能學到半桶水就迫不及待出來“工作”。

不是同行,那就是小打小鬧的散戶。比如說學了一些雞毛蒜皮專門走歪門邪道的,再比如說家里人正好有做類似行當,所以比一般人了解保險箱構造的。

蘇箏本來也不覺得嚴家能請得出什么真正有本事的同道,那么排除自己圈子里的人,再排除在公安局上了檔案的鎖匠。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本來就了解這個保險箱構造的外圍人員了。

中年男人帶幾人走進自己臥室,把床邊的老式電腦開機,經歷慢如龜爬的艱難啟動步驟后才終于登陸進桌面。

開扣扣,再開扣扣群,下拉成員列表終于選定一個用戶頭像點開,中年男人指指對方資料:“魔都做保險箱最好的作坊就是他們家,雖然不是正規公司,但是這家人手藝不錯,道上兄弟很多自己要做個什么東西的都是直接找他,也承接家具。”

“嗯……”葉霜無語了個:“你們圈子里的人現在混生活都那么艱難?”

“沒辦法啊,現在這種技術工和手藝人只能小打小鬧,不然要弄出大動靜的話,警察就得來找你們喝茶。”中年男人嘆息惆悵:“老手藝丟了可惜,不丟又派不上用場。所以大家頂多也就是幫內部人做點兼職活計,一般不在外面接活。”

嚴嗣二人不明覺厲。

蘇箏點點下巴,彎下身子看了看資料:“保險箱是他做的?”

“十有,就算不是他做的,他八成也給別人做過技術顧問。就算他沒做那家技術顧問,至少現在魔都市里各公司的水準他也知道。”中年男人又抽出抽屜拿了紙筆出來,照用戶資料上信息抄寫了家庭地址下來。折兩折遞過去:“你們找這人問一下。他應該能知道是誰撬的。”

蘇箏沒馬上接紙條,轉頭對嚴嗣攤手:“付錢。”

嚴嗣吐血不敢相信:“他就隨便說那么幾句話就要錢了?”

中年男人伸出來的手“刷”一下收回去,狐疑問蘇箏:“什么意思?”

“曹哥別介意。這小子不懂江湖規矩。”蘇箏擦把汗,幾步過去狠狠拉下嚴嗣腦袋,壓低聲音磨牙:“現在信息時代、人才時代,別以為幾句話就那么簡單了。沒他幾句話搞不好你幾年都查不出線索來……你以為我說的成本費是從哪兒來的?就是給這些人的辛苦費。”

葉霜配合默契擋住中年男人看向蘇箏視線。很自然笑著東拉西扯轉移中年男人注意力:“曹哥兒子現在讀小學?成績不錯吧?不知道尊夫人在哪里高就啊?你現在……”

嚴嗣還有些悲憤,想怒指中年男人。可惜爪子剛伸出一半就被蘇箏摁下去,就連他身邊朋友都不幫自己,只能同樣咬牙切齒:“剛才他開資料你們沒把地址記下來?為什么還要付錢?”

蘇箏嘆氣:“這不光是個地址的問題,要是這次我們玩無賴。下次就沒機會再繼續打交道了……而且拿到地址不是主要的,主要我們從曹哥手里拿了地址,也就等于是曹哥答應用他名字為我們介紹的意思。不然你就算找到人又能怎么說?人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搭理你的。”

嚴嗣被趕出家門經濟受困。他身邊的青年卻沒有。

聽到這里,青年想想也認同:“這種說法也沒錯。看起來你們圈子很高檔啊。”說完后安撫拍拍嚴嗣肩膀,掏錢包準備結賬:“算了,多少錢我來付。”

蘇箏深感欣慰:“曹哥剛才的手勢是要一萬。”

“一……”青年也噎了,目光古怪半晌才塞回已經掏出一半的一疊鈔票,拿出張卡問:“可以刷卡嗎?”

“網絡轉賬吧。”

付錢換了小紙條后,一行四人告辭離開,上車后葉霜才笑問:“你們買賣是用手勢報價?剛才我都沒注意到那人有什么特別動作,說給我聽聽啊。”

“交‘貨’的時候一般伸幾個指頭就是幾萬,‘一’和其他更大數字是看拇指按在哪根指頭的哪個指節上。”蘇箏比劃了一套:“霜姐如果以后也要和同道打交道的話,直接比劃手勢就行了。開口報價的都是外行,說不定會被宰。”

葉霜記下來,點頭帶開話題:“十萬委托一下就去掉一成,你確定接下來那人的口中就能找到線索?”

嚴嗣現在是龍困淺灘,以前沒鬧出事被送出國之前,隨手萬八千花出去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但出事之后嚴嗣就自行領悟了勤儉持家技巧……當然他的勤儉和普通人勤儉還有一定距離。但是等到了現在被趕出家門,原本這點距離也已經沒有了。

所以一聽說葉霜問題,嚴嗣當即第一個很緊張轉頭看蘇箏,生怕她再說出什么更喪心病狂的話來。

“也不一定。”蘇箏頭一句話就讓嚴嗣神色一凜,但是還好她緊接著又繼續解釋了一下:“但是我們這圈子講個信譽的,能做多少事就收多少錢,不會玩虛假報賬。如果那人真幫不上忙的話,線索斷了八成也就沒有付錢的說法了。就算真給也就是個煙酒往來的人情費。”

嚴嗣還想張口問請出去“煙酒”檔次,旁邊青年已經料到他要說什么,胳膊一抬把人勾住,插口笑道:“你們這行挺有意思啊。剛才聽那姓曹的數下九流,除了其他亂七八糟的,玩仙人跳是不是也屬于你們行當?”

“仙人跳靠演技,不是圈里人也可以入門的。”蘇箏白了青年一眼:“我們圈子要跳也跳大的,千門竊國竊密不竊錢財,你要找下三濫可找錯人了。”

青年若有所思。

葉霜也若有所思:“我說,你們當初好像有聚眾吸毒和那什么未遂的丑聞前科,難道你說的仙人跳就是那個?”

青年條件反射扭頭看嚴嗣一眼,見后者也是一副吃驚的樣子,知道不是他說的,這才再轉回來盯著葉霜。

葉霜從后視鏡看一眼這反應就知道答案了,點點頭:“都是往事了,再說這事情公眾也就關注個熱鬧,名門又不在乎這點小花邊。你們現在想洗白沒什么太大意義,想平冤昭雪就算了吧。”

青年人無所謂聳聳肩,還是有點惋惜:“那就便宜他們了。”

蘇箏還有些興致勃勃:“你要是無聊可以自己去查啊,反正誰和你們有仇你們應該自己知道吧?去調查下那人在事情前后有沒有轉賬記錄就可以了……哦,對了,也有可能是現金直接交易,畢竟要算計你們也不花多少錢,隨手帶個幾萬就行了。”

青年人:“……”只有幾萬的花紅身價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葉霜悶笑:“查查唄,反正不費多少事情,搞不好人家真是卡上或網上轉賬?”

蘇箏點頭:“那行,你們如果要查的話就一萬出手費,我們可以把那人當年全年的流水細目都給你調出來。”

能不能不提錢?青年人氣結,自己郁悶半晌后才終于無奈嘆息個:“算了,就像你們說的。這事情查出來也沒太大意義。我們家里根本不在乎這個,至于小嗣家里……”看一眼嚴嗣現在狀態,青年人再嘆:“就他現在的問題,當年丑聞已經沒有多少分量了。”

蘇箏“哦”了一聲,有點惋惜零花錢沒能賺到,但也沒有多說什么,自己不知道從身上哪里抽出來一個小平板,抱在懷里就自顧自的玩了起來。

青年人看得稀奇,就像當初葉霜第一次看見蘇箏的時候一樣,但凡見到對方這種仿佛隨身攜帶四次元空間袋的手法時,一般人總會驚疑那么一下下,好奇她到底是從哪里拿出來這么多七零八碎的……

另外一小區中,葉霜車子載著眾人到達地方時候已經是下午飯時間。

很顯然這時間段不適合拜訪,頭一次上門萬一剛好碰上主人家開飯,到時候人家再是江湖兒女也得嘀咕你不識相。

再來一個就是家屬問題。你要讓人家老婆孩子退避,這怎么看怎么有點不客氣。但要是不讓人家避開,你好意思在良民面前直接提歪門邪道的事情?

就算別的都不說,嚴嗣這臉也是十分惹人詬病的。

葉霜靠鼻子找了家氣味中化學劑最少的飯店,帶幾人進去后自己先率先坐下:“等稍微晚上那么一點,我們吃完飯再過去。”

蘇箏搶來菜單研究:“那要不要再買點禮物?我也不知道這家人有什么成員啊,神煩。”

一頓飯也吃不安寧,菜還沒上桌,嚴嗣電話就響了起來。

接起來一聽,居然是嚴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