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河今天依舊在辦公室玩頁游,一邊玩一邊煩躁。
組織里聯系人失蹤的事情仍然沒有下文,這段時間以來許河心里不是不焦躁的。
很多人都覺得做一把手威風凜凜,但實際上,當你背后一直指手畫腳的靠山突然消失之后,那種無從依靠、一切只能由自己來努力的不安和恐慌,卻未必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擔起來的。
許河顯然就是沒有能力的普通人。
“最近公司好像挺清閑的。”
辦公室外的交談聲透過門板傳進來,兩個女孩子正嬉笑著從門口路過。
“清閑還不好?”另外一個女孩子笑道:“難得有那么悠閑的時候,不用收發文件也不用做表格檔案,每天看看報紙刷刷網頁就好了。”
“也是。”之前的女生也高興起來:“這段時間連加班都沒有了,正好可以去和男朋友吃飯……”
交談聲很快隨著兩個女生的離開飄遠,許河眉頭一皺,煩躁的把鼠標拍在桌上,身體重重往后砸進老板椅中,椅子頓時順慣性帶著許河旋轉了一圈。
“蠢貨!”
停下旋轉后,許河咬牙,也不知道是在罵剛才外面路過的女生,還是在罵一直沒有消息的聯絡人。
公司里的普通員工不知道情況,聯系人的失蹤對他們來說自然毫無危機感。
對外而言,那個聯絡人承擔的不過是一個類似業務員的名頭,即便“請假”那么長時間,也是完全引不起一絲波瀾的,甚至很多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么一件事情。
所以大家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集團里的清閑現狀就正是因為這個“業務員”的“請假”而起。
公司里所謂的業務,其實不過是一道道洗錢的流程而已。真正能夠撐起正常運營的業務流水是不存在的,如果沒有聯絡人重新聯系起西華集團和整個組織之間的網絡關系話,那么西華集團這個空殼子即使看上去再怎么龐大,其實也都只不過是下一秒就隨時可能消失的海市蜃樓。
一想到自己隨時有可能破產流落街頭,許河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要不要趕快做決定,趁著西華集團的情況還沒暴露出去之前,趕緊把公司處理變賣了呢……
照例在“聯絡人什么時候才回來?媽蛋公司快破產了啊!”和“聯絡人是不是不回來了?現在聯系下家大概能賣多少錢?”這兩個念頭間輾轉徘徊了一上午。
等到午休的音樂鈴在公司內響起時,許河這才恍然回神,發現自己又成功消耗了半天工作時間,并且什么正事都沒干!
“不行!”揉了揉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脖頸,許河自嘲個:“最晚下午就要做出決定了,再拖下去……”
不想思考“再拖下去”后面的可能結果,許河整理一下衣服才從桌邊站起來,掩飾好之前還有些憂慮倉皇的神色,若無其事的走出辦公室,準備找個氣氛好的餐廳去吃午飯。
“許總好。”
“許總。”
“您好。”
各色打招呼的聲音響起,有男有女,音質有好聽清脆的,也有不那么好聽甚至還帶了一絲地方口音的。但唯一相同的是,這些聲音當中都包含了尊敬或者謹慎畏懼的意味。
沒走一會兒,很快助理也匆匆趕了過來:“許總,需要用車嗎?”
“不用,中午你自己休息吧,我隨便在公司附近找家餐廳就好。”
許河不介意在適當時候展現自己大度沉穩的姿態,當然他也很享受被人追捧矚目的感覺。雄性生物都是領地生物,追逐成就感是他們天生就有的本能,許河這樣自身其實沒什么能力的人更是不例外,甚至會更加享受和不舍得離開站在高位的感覺。
助理應了一聲就想要離開,許河突然想到什么,轉頭:“對了,許簡今天沒來?”
“許先生說是陪朋友出去了,早上已經遞了請假條。”助理忙答。
朋友……許河琢磨一下這個字眼,不放心的撥了個電話出去,接通后很快聽到電話對面喧鬧的游樂場聲音,滿滿的尖叫聲伴隨著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興奮女聲:“阿簡,我們也去坐云霄飛車啊!!”
“……”許河秒懂:“請假在陪小霜玩游樂園?”
許簡的聲音似乎有些局促,帶著些被家長抓包的不好意思:“呃……嗯,那什么,偶爾一次而已,我想著公司最近反正也沒什么事情。”
是啊,公司最近確實閑得快要發毛,別說偶爾一次,就算請個長假出去渡蜜月都夠了。
許河有些感慨,正想說“沒什么你們玩吧”的時候,突然腦子里一道靈光閃現,忙問:“你和小霜現在感情怎么樣?她帶你去見過她朋友嗎?”
許簡下意識看向旁邊的葉霜,霜妹當然也聽到電話中內容,一邊依舊在配音撒嬌要吃冰淇淋,一邊手下拿著圓珠筆在紙上飛快寫上一行字——見過了一些。
“……見過了一些。”許簡看著那行還在不斷增加的小字,略微遲疑后照著說出上面的內容,同時不忘自己加上感情色彩,使語句內容顯得更加自然:“小霜那邊有個好朋友,就是最近在安氏的安東尼斯。還有姚知行……但是我和他們都不大熟。”
本想借著許簡牽線搭橋找個下家的許河一聽見這樣兩個名字,頓時剛才的念頭就全部打消了:“安東尼斯和姚知行啊……呵呵,年輕人要多處處,你們繼續吧。”
留下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后,許河那邊就掛斷了電話。許簡則是捏著手機想了想:“為什么要說我認識他們?”
“要是那么長時間你都沒進展的話,你叔叔八成就沒耐心讓你繼續在我身上下工夫了。”葉霜把小本子和筆塞回包包里,不以為意撇嘴:“但是要說其他人的話,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喪心病狂的要求你約個晚餐,說什么大家一起聯絡一下感情之類的……要知道,最近你叔叔被套在西華集團就跟股票套牢一樣,他想跳出來簡直想瘋了。”
已經通過葉霜認識了安東尼斯和姚知行,這代表許簡的努力不是沒有收獲的。
但是與此同時,安東尼斯的本事許河當然心中有數,不說對方現在管理的安氏和許簡還有些尷尬關系,就算是沒什么,以這段時間以來許河打聽到的安東尼斯的戰績,想要把對方忽悠下水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姚知行就更不用說了,這人行事很有幾分粗暴,直來直去的,一個不爽就可以完全不管面子里子把你往死里整。西華集團以前和姚知行接觸過,完全是被人扒了臉面直接甩到街頭放生,那次記憶已經是許河心中的慘痛陰影,到這時候更加不會想要把這個人列成忽悠人選。
兩個人都讓許河有所忌憚,他自然就不可能提出見面或者是讓葉霜牽線的要求。許河的希望還寄托在許簡能夠通過葉霜多認識幾個人……最好是人傻錢多的類型……這樣才能讓自己找到一條生路,趕緊把手上西華集團這個爛攤子打包甩賣出去……
電話之后,葉霜和許簡依舊在游樂場,但是沒有玩游樂設備,而是在露天咖啡桌上一人占據一方各自玩著手機或電腦。
許河依舊去吃飯,按照他的習慣,如果是在公司附近吃的話,其實也就只有那么幾家選擇而已。
中餐廳人滿,泰式餐廳沒包間,日料……
排除種種選擇后,許河最終去了西餐廳,一頓美味享受之后,拿起餐單正要揮手招呼服務生來結賬時,一手已經伸入懷中的許河瞬間僵住了。
“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
服務生已經效率很高的走了過來。
許河僵硬一會兒,笑笑:“抱歉,我想問下洗手間在哪?”
服務生看了這個略眼熟的客人幾眼,雖然有些疑惑,但仍然很有職業素質的微笑回答:“請往左手邊走,拐過那邊的盆景后繼續向左就可以看到了。”
許河點點頭,不動聲色起身向洗手間方向走去。
服務生站到旁邊的位置等待了一會兒,他注意到這位先生的盤子似乎已經吃完了,剛才甚至還拿起了結賬單……可能回來后對方就會要求結賬了,所以他索性就暫時先站在這里。
可是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直到半個小時都沒看見剛才的客人回來之后,服務生終于察覺了某些不對勁。
便秘?好像不對。
服務生想了想,快步走向洗手間,進去后挨個敲了敲關著的各個隔間:“請問有人嗎?”
“干嘛?借紙?”
“噗——嘩啦啦啦”
“等等!”
“又來?!”
亂七八糟的各種回音中,剛才那位先生的聲音始終沒有出現。
服務生終于有些慌了,忙慌亂道歉后出去,快步找到經理:“張經理!有人吃霸王餐!!!”
“我絕對不借車!!”
姚知行快要抓狂的低吼,臉上寫滿不容商量的堅決神色,牢牢捏著手里本來都快要遞出去的車鑰匙,不容商量道:“朋友借車我向來不說什么的,你們想干什么我也不問了。但……”
深呼吸一下,姚知行似乎努力想冷靜卻無法冷靜頓了一下,而后終于忍耐不了的癲狂吼:“你們之前也沒說這人會這么臭啊!!!”
“哦,這是個意外。”塞瑞弗用沒有扶住許河的那只手抓了抓頭發,臉上有些尷尬的樣子,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弱下了幾分:“我沒想到他會真的上廁所……原本以為只是打個電話去找誰借錢的。”
許河這樣的人極其好面子,絕對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做出有可能損害形象的行為。
同樣的,服務生就在旁邊,許河當然也不可能當著對方的面讓人送錢來為自己結賬……按照推理,對方會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打電話求助的概率相當之高。
塞瑞弗分析過許河的性格和心理后,認為自己計劃的成功率應該很高了。但他沒想到的是,許河的行動確實是按照他的計劃來走沒錯,但對方居然會真的在那時候有生理沖動……
幫忙提起褲子已經是極限,要塞瑞弗幫人擦屁股?
SHIT!太陽爆炸的那一天都不可能!!
塞瑞弗尷尬的試圖和姚知行講道理,明明說好了由對方的車子來把暈迷中的許河送出山林市去,而后再從高速直走潮海市……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誰也沒想到姚知行會突然暴走。
“這種時候就忍忍你的潔癖吧!”塞瑞弗攤開一只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要知道,會在車子里和他共享幾天幾夜惡臭空氣的人可是我!”
“這不是潔癖!”姚知行忍無可忍:“我小蜜是去年年中才剛入手的,我自己上了還沒幾次呢,這次借你開回來,老子還要不要上車了?”簡直是沒法愉快玩耍的節奏。
“電話拿來,我和小霜親自說!”姚知行咬牙。
“……”塞瑞弗默默看他三秒鐘:“你自己不是也有那位小姐的聯系電話?”
媽的!氣昏頭了!
姚知行一拍腦袋,狠狠瞪了塞瑞弗一眼后才忿忿拿出手機,一個直接撥出去,然后等到葉霜接起電話,迫不及待就吼了過去先發制人:“不是我不厚道啊小霜,你讓我幫你干其他的都行,就是兩肋插刀姚哥都不說什么了!但那小賊拿個屁股都沒擦干凈的老男人要上我車,這以后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飆車了?”
真要妥協答應了這一次以后,姚知行恐怕自己以后再坐在駕駛座上都會有陰影。
“……”電話那端詭異的沉默了幾秒鐘,半晌后才響起葉霜有些不在狀態的反問,聲音居然還有幾分飄忽:“沒擦屁股是什么意思?”
“他直接把人從廁所里撈出來的啊!”姚知行怒吼:“人還在上大號你知道嗎?屁股都沒擦你知道嗎!”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