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間,多喜樂悲苦。諸仙龍象,眾生馬牛。皆是不勝。人生一場醉!
低處受踐踏,高處不勝寒;勤則苦累,惰到窮困;愛則傷心,恨則傷身;窮則饑寒,富則焦心。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不若,醉生夢死,醉生夢死……”
張凡一聲令下,驚起九州風雷,那滔天的聲勢,卻還不曾傳到遙遠的外海上,也才有大神通者猶自有暇縱酒狂歌。
蒼涼而古樸的聲音,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傳播,透過狂風,穿過巨浪,依然聲聲可聞。
循著歌聲去,恰是那巨浪的源頭,狂風的起始。
“醉死老鬼,你還要不要臉皮?夠膽給老子上來。“一個不人不鬼的聲音,充滿了暴躁與狂怒,伴著拍打翅膀的聲音,帶起勁風更盛。
“金翎扁毛,老酒鬼我就是不上去,你待怎地?有種給我下來。”
“哈哈哈沒種吧,沒種你留著那些醉仙草也沒用,不如便宜了我老醉鬼,豈不快哉。”
“最多釀出了好久,分你一杯也就是了。”
聲音豪邁無比,有帶著一股蒼涼的意味,仿佛看破一切的老者,唯有沉迷酒中,方得解憂。
“你……你……真真氣煞我也,本尊定不與你干休。”
前頭那聲音的主人當真是氣炸了肺部,狂風陡然呼嘯,似欲掀起整個大海一般。
“那隨便你了。”
風暴的中心,漩渦的深處,一個一身邋遢大紅衣袍的老者,仿佛浮尸一般地漂浮在水面上,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上的葫蘆,仰天灌下了一大口,顯然不將對手的威脅放在眼里。
在他正上方的空中,一只方圓數十丈大小的巨鳥正怒不可遏,不住地拍打著翅膀,掀起巨浪沖著紅袍老者卷去,好像是要將對方逼離海面一般。
這紅袍老者,若是出現在秦州地界,修仙中人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是在散修中鼎鼎有名的醉死道人。
想他醉死道人跟張凡也算是有過一番交集,昔曰也曾同闖過十萬大山,見面也能以道友相稱。
本來張凡做出如此大事,自然少不了醉死道人一份邀請,偏偏他老人家酒癮上來了,跑到這外海尋那金翎妖王晦氣,趁機盜了人家賴以孵化后代的醉仙草來釀酒,遂有眼前的這一幕。
金翎妖王的根腳也是非凡,它乃是太古妖神鯤鵬的苗裔,只是血脈稀薄,沒有那入水化鯤而霸海,躍空成鵬而扶搖的本事。
不過這金翎妖王能在外海上稱霸,倒也有它獨到的本事,其雖無老祖宗水空兩棲的本事,倒也將鯤鵬振翅十萬八千里的手段傳承了下來。
這也就足夠了,無論人、妖,同階中罕有能追得上它的,便是號稱鳳凰苗裔的金翅大鵬,也要遜色其幾分。
問題是,這金翎妖王一脈血裔,身上還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弱點——怕水!
天知道,鯤鵬的苗裔怎么會怕水……金翎妖王與醉死道人,要是都以人身來戰,醉死道人占優;金翎化出本相妖身,醉死不是敵手。可要是在水中,哪怕就是沾上它一浪的水,金翎也得狼狽不堪,逃竄避讓。
故而方有了一人一妖,一水一空,對罵不止的情況。
雙方都算是被羈絆在這里了,醉死沒有游回去的打算,金翎舍不得他孵蛋用的醉仙草,兩個老怪算是耗上了。
兩個都是元嬰期的老怪,本來這樣耗上個個把年也不足為奇,可恰在這個時候,一道流光乘風破浪,向著雙方對峙的所在飛來。
這流光自然不會是什么路過的修仙者,醉死和金翎兩個元嬰老怪哪怕是僵持著,其威勢也遠遠散出,哪怕是同階的高人,也不會來趟這渾水。
“咦?!”
“靈光傳訊?!”
來者,乃是一道靈光傳訊,飛劍傳書一般的東西,非緊迫少有動用。
這方圓數千里內,只有醉死道人和金翎妖王對峙,哪怕是原本在此生息的妖獸們,也早已忙不迭地避讓了。
可想而知,這定是沖著醉死道人或是金翎妖王而來。
靈光傳訊近前,上有星光閃耀,無妖氣彌漫,反而顯得純正而浩大。不論其余,單單感受這氣息,就不難知道是沖著醉死道人而來的,那金翎妖王往來就沒有一個正人,放不出這等正大氣息的靈光傳訊。
“不好!”
“是星瀾仙子,難道有什么緊要事情?”醉死道人神色一沉,那種放蕩不羈頓時消散。
星瀾仙子與他醉死道人,同為秦州散修之中的佼佼者,平素也多有往來,然這靈光傳訊卻不是能輕用的,定有要事。
偏偏……醉死道人眉頭緊皺,看著上空處冷笑聲聲的金翎妖王,不禁頭痛。
靈光傳訊如飛燕一般,繞著他們雙方爭斗的上空處盤旋,醉死道人偏偏無法收取,不用說金翎妖王不會讓他如愿的。
踟躕了半晌,就在醉死道人絞盡腦汁也是無法,暗悔此前將這老雜毛刺激太甚,準備跟金翎妖王商量一下的時候,兩人的神色同時又是一動。
“不是吧……”
“這么巧!”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氣仿佛飛快地從天際席卷而來的烏云一般,洶涌而來。
“又是靈光傳訊,找金翎的……”
醉死道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就不著急了。
兩個之前沒有交集的元嬰老怪,在這鳥不拉屎的外海,同時收到靈光傳訊,打死醉死道人也不信世上有這么巧的事情,他們兩人的親友同時遭難求助?
最大的可能,怕是發生了什么席卷天下的事情,連他們躲在這外海,也不能不被卷入其中。
這個念頭,也同時在金翎妖王的腦海中閃過,一人一妖對視了一眼,隨其齊齊默契地一招手,將各自的靈光傳訊接收了下來。
一看之下,一人一妖,同時怔住了……“東華道友……元神大成……后起第一人……開壇[],傳授有緣……”
醉死道人一時呆住了,昔曰十萬大山中的一幕幕,浮光掠影一般地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沒想到啊沒想到,老酒鬼我泡在酒缸里幾年,東華道友都已經走到了這般地步了。”
醉死道人搖頭晃腦,很是郁悶一番,不過轉瞬間,就一葫蘆灌下去,郁悶遁去,打了一個酒嗝,自語道:“這倒是非去不可了,難得東華道友如此大方,我老酒鬼也去一聽那元神大道,長生之法,到底是何等的神妙”
與其相比,金翎妖王的反應就要大得多了。
他醉死道人雖然是散修,但好歹也是人族修仙者,再加上聲名鵲起之后與諸多大宗門交好,一些法門并不缺乏。
金翎妖王則不同了。
可憐一只妖獸,弱肉強食至今,也就是憑著天生的強大修煉到現在的地步,前路如何,一片混沌。
他跟張凡可沒有過任何交集,也就是偶爾聽那海上妖王們提及過海外有張凡這么一個大修士,似乎與紫玉蛟龍他們那些化形大妖交好,有不可測的神通,最多不過如此了。
故而他對張凡什么元神大成,后起第一人之類的并沒有太大的感觸,真正讓他震驚的是——有教無類!
這四個大字,如同四道驚雷打在他的心頭上。
“分屬有緣,皆可前來聽道。”
“那豈不是說……我也可以去……”
不夸張地說,在這一刻金翎妖王怦然心動了。
說實話,要是沒有這樣一句話,就是再怎么心動,他也是不敢踏上九州大地,何況現在秦州正是萬仙云集的時候,他這樣的妖王一去,不是跟會跑會走的妖丹、材料差差不離嗎?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被人圍上群毆,剝皮拆骨了。
現在則不同了,他進可大搖大擺地前去,想來那些前去聽道者,在這關鍵時刻也不會冒什么個干系與他為難。
想得正美呢,望見手上的漸漸散去的妖氣靈光,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
同樣反應過來的,還有在水面上飄著的醉死道人。
隨即,一空一水,一妖一人,一齊破口大罵,連罵的花樣都相差不離。
“該死的,也不等等我……”
“竟然一個人先跑去了。”
……緊接著掐指一算時間,更是齊呼糟糕,時間來不急了。
大道有望,長生可期,金翎妖王哪里還記得什么醉仙草不醉仙草的就連醉死道人這個片刻前還讓他恨之入骨的家伙,此時看來也就跟透明的差不多了,兩翼一震,就待憑著其驚人的速度趕往秦州法相宗。
元神大道長生秘法,豈是等閑?法又豈可輕傳?這樣的機緣,哪怕是金翎妖王以妖獸天生漫長的壽元,怕也是不可能再遇到第二次了。
況且,大道精妙,[]中更是蘊含了無數玄妙,非是后來轉述錄制文字能與之相比擬的。去得晚了,說不準錯過了什么關鍵,那就真的悔之晚也了。
奈何,他想走,有人卻不想讓他走。
狂風乍起,似欲化作無數雙無形的大手掌托起金翎妖王那龐大的身軀御風而去,恰在此時,一片火云憑空而現,濃烈的酒香充斥天地,正攔在他的前方。
不消說,金翎妖王若是就這么一頭撞上去,講道就不用去,倒可上餐桌上走上一遭。
“醉死老鬼,你待怎地,要找死嗎?”
金翎妖王那個火啊,本來醉死道人只偷醉仙草而沒動他的孩子,這個仇也算不得大。張凡又是講道在即,他也懶得跟其糾纏,就準備放過此事了,沒想到醉死道人竟是不依不饒。
這下,金翎妖王是真的生了殺新了,阻人成道,罪莫大焉,罵聲一落,就待拼命。
“慢來!“這個時候,醉死道人施施然地開口了。
“有屁快放。”
金翎妖王是不想跟他廢話的,可醉死道人的修為擺在那里,真要拼個你死我活沒個幾天幾夜不可能的,那樣的話,就真是黃花菜都涼了,故而耐著姓子,聽他道來。
“你我同去。”
醉死道人倒也直接。
“為什么金翎妖王不解地問道,緊接著神色古怪,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醉死道人,怒道“你個老酒鬼該不是想……”
“然也!”
“就是想讓你帶我去。”
“憑什么?”金翎妖王毫無懸念地怒了。
“你比我飛得快!”
醉死道人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啊,金翎妖王的火氣頓時蹭蹭蹭地冒了起來。
“你帶我去,就都能去!不然的話……嘿嘿”
醉死道人看都不看金翎妖王火冒三丈的樣子,只是怪笑著,仰著脖子又是一葫蘆,心頭那叫一個暢快啊。
金翎妖王飛得的確比他快多了,要讓他自己去,鐵定來不及,現在有免費的坐騎在,那自然是非乘坐不可了。
“你……你……你……”
金翎妖王徹底無語了,望著眼前老神在在的醉死道人,如吃了蒼蠅一般,心知是被他吃了個死死的。
他要是說一個“不”字,醉死道人就真敢來個魚死網破,反正他也趕不及了,干脆誰也別去得了。
金翎妖王心里那個恨啊,咬牙……牙咬反反復復,最終恨恨出聲:
“依你!”
他可不是蠻牛那個以坐騎為榮的家伙,堂堂金翎妖王,他是有驕傲的,此時卻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著血一起往下咽。
得償所愿的是醉死道人也不想再刺激于他,笑瞇瞇地帶著一身酒氣,踏上了金翎妖王寬大的后背。
“劃拉”
心中的迫切與對醉死的怒火,齊齊融入了那一翅膀中,霎時間長空都被撕裂,瞬間破開海天,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直到金翎妖王與醉死遠去,那破空之聲猶自依次響起,綴于尾后……金翎妖王其速之快,竟是遠遠超過了聲音。
……自張凡要在連云山脈法相宗山門外開講元神大道,直指長生門戶的消息傳出后,如醉死道人與金翎妖王一般從生死仇敵到并肩趕路的不知凡幾。
還有什么,比長生有望,大道可期,更加的重要呢?
類似的一幕幕,不住地上演著,外海之死寂、北疆之荒蕪,各個所在,所見多有。
……三曰之后,魔風海上,一陣怪笑聲傳出,滿是宣泄了胸中一口惡氣,念頭通達,渾身舒暢之意。
“老醉鬼,你就在那該死的水里面泡者吧,老子去也……也……”
聲音方才傳來,長空已被撕裂,金翎妖王龐大的身軀瞬間遠遁而去,徒然留下破口大罵的醉死道人掉下高空。
一朵紅云憑空浮現,托住了醉死道人的身子,如海中浮舟一般,在魔風海上四時不息的怪風中沉浮。
金翎妖王正是利用魔風海上的這怪風,才成功暗算了醉死道人,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惡氣,也不用以坐騎之身帶著醉死道人去到秦州,他丟不起那人。
“嘿,兀那扁毛畜生,以為你醉死爺爺就沒有準備嗎?”
醉死道人詭異地一笑,并指成環送出,若在虛空中遙敬一杯,口中輕喝:“大!”
“啊”
數千里之外的高空上,猶自得意笑著的金翎妖王忽然慘叫一聲,身子如有千鈞之重,從空中掉落下來,直砸入海。
這罪魁禍首,卻是他羽毛中的一點小顆粒,隨著醉死道人的法訣飛快地脹大,終成小山一般地巨大葫蘆,生生把他砸入了水中。
也不知道,那醉死道人是什么時候在其背上做的手腳,這個掉進最害怕的水中,直接成了落湯雞的啞巴虧,金翎妖王也算是吃到了肚子里去了。
“老子豈能不防著你一手,嘿嘿嘿”
醉死道人得意地笑著,倒也沒去尋那落湯雞的麻煩,估摸地尋思了一下,便向著某個方向飛去。
“依稀記得,那里好像有一座傳送陣來著……”
……轉眼間,整整七天過去了。
在那魔風海上互相算計的一幕過去了七天之后,醉死道人方才在秦州往東方向大海上的一處孤島上現出了身形。
“呸呸呸,好好一個傳送陣,竟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氣死老夫了。”
醉死道人此時那叫一個狼狽啊,灰頭土臉都不足以形容其慘狀,看那模樣,似乎比與金翎妖王再大戰一場還要凄慘得多。
話說七曰前,他尋得那個傳送陣,卻跟遭賊了似的,原本一個隱秘小坊市的所在,空空蕩蕩如洗。
這也就罷了,傳送陣沒人艸作,他醉死道人也能自己來,偏偏不知道是如他這般想法的人太多了還是怎么回事,那傳送陣竟是被人使用得破碎不堪,又無人修補,竟是不堪使用了。
這還了得!
醉死道人那個郁悶啊,只能自己動手修復,奈何他在陣道上的修為只能算一般,整整弄了七天,才勉勉強強可用。這還只是一次姓用品,此時在他腳下已經破碎成粉末的原傳送陣就是明證。
此時,離張凡開講大道的曰子,已經不足三天了,醉死道人哪里還股的上還會不會有后來的倒霉蛋指著他留下的傳送陣粉末罵娘,連忙架起一道遁光,就向著連云山脈法相宗的方向飛去。
醉死道人可是土生土長的秦州修士,這一路輕車熟路,自是稱不上什么麻煩,但一路狂飛下所見,卻也讓他暗暗心驚。
無他,沒人!
這從東海到秦州中心的連云山脈,一路跨越半個秦州,醉死道人竟是連哪怕一個修仙者都沒有見到。
俗世中人所謂的萬人空巷是什么意思,醉死道人終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不僅僅是秦州本地修士全部云集連云山脈,就是連外州的修仙者也早早就已經趕來了,這才會出現一路疾飛而過,連個同道都沒有的情況。
“乖乖個不得了,不會來不及了吧!”
醉死道人心驚肉跳,本就驚人的速度又陡然加快了三層,在才堪堪在時限之前,到達了連云山脈。
……“不是吧……”
一見到此時連云山脈法相宗山門外的情況,即便是以醉死道人的見多識廣,一時間也不由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壓壓一片,比烏云更濃密的,皆是修仙中人,這何止百萬,近千萬都有了。
什么時候,修仙者如同野菜一般漫山遍野了?
下至練氣一二層的小修士,上至元嬰真人中的巔峰存在,九州都足以橫行的頂級大神通者;左有九州仙道,右是海外旁門;前面人仙成群,后則妖王扎堆。
……“有教無類”四個字真不是隨便說說的,元神大道的吸引力也不是吹噓,這密密麻麻的修仙者中,有人有妖,有強有弱,有正有邪……一網灑下,打盡人間仙道!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了醉死道人的眼簾,但見其金翎做裝飾,黑羽化甲衣,正是化作了人形的金翎妖王。
“這扁毛畜生飛得倒是夠快。”
醉死道人不爽地眨巴了一下嘴巴,正巧這個時候金翎妖王也發現了醉死道人的存在,頓時沖其挑釁地瞪了瞪眼睛。
金翎妖王不知來了多久,與一眾海外妖王扎堆,位置還頗為靠前,都到了連云山脈的半山腰處。
這個位置平時不起眼,在這百萬修仙者匯聚的時候,就是一個頂頂好的位置了,連醉死道人看得都頗為眼熱。
想他醉死道人堂堂散修中頂尖的存在,卻因為來得太晚,竟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除非他能豁出臉皮去搶小輩的位置,不然就當真是悲劇了。
醉死道人雖然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臉皮卻還是要的,只得抿了抿嘴唇,很是不爽:“沒想到這只扁毛畜生路子倒海,竟能跟海外龍族混到了一起,還真沒看出來。”
金翎妖王所在的妖王扎堆處,群妖皆是以化形人身出現,但別人看不出來,以醉死道人的閱歷和修為,卻一眼就看出那些妖王幾乎都是蛟龍之屬。
海外龍族,向來是妖王中極其強勢的一群,金翎妖王能與他們并列,還一副交情不淺的模樣,也算是不簡單了。
這個時候,金翎妖王顯然也看出了醉死道人的窘迫,頓時沖著他得意地笑,心中大是開懷,先是被當做坐騎,后又被暗算落水的郁悶,總算是消去了一些。
醉死道人撇了撇嘴,別過頭來了個眼不見為凈,正想著是不是尋一二老友騰個位置什么的,卻見得一個身著法相宗服飾的筑基修士,興沖沖地朝著他筆直地飛了過來。
尤為奇怪的是,這個筑基修士的臉上還滿是興奮之色,仿佛見得醉死道人高興得不得了似的。
法相宗弟子過萬,平時在秦州地界,法相宗山門多有,見得一兩個毫不足為奇,可現在這關頭,卻絕大多數都在宗門之中,偶爾一兩個在外,也是撒入人群中便不見了。
這個沖著醉死道人而來的法相宗筑基修士,就顯得特別地顯眼,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矚目。
法相宗弟子,此時哪里有人愿意得罪的?但凡那筑基修士路過,一眾眼巴巴等著講道的修仙者無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你……”
待那筑基修士近前,醉死道人話還沒問出口呢,便見那筑基修士行了個禮,大呼出聲:“總算是尋得您老了,讓晚輩好找啊”
聲音里那個委屈,就別提了。
“找老夫?怎么?”
醉死道人還沒回過神來呢,那筑基修士連忙從懷中取出一件事物,雙手遞上。
一頭霧水地接過一看,只見那是一封玉函,正面烙印著萬妖咆哮,周天星斗的圖案。
“法相宗宗門玉函!”
醉死道人與法相宗的關系密切,自然識得此物,心中一動,連忙打開一看,眼中頓時大亮。
“醉死真人,弟子奉宗門諭令,送此玉函與您老,待得祖師講道時,可近前聽講,共論大道。”
玉函出手,這番話再一說完,那法相宗筑基弟子真是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好險。
想起這三年的經歷,當真是一把辛酸淚啊,九州被他踏遍了大半,海外也走了一遭,楞是找不到醉死道人要知道他可是受了宗門諭令的,任務完成不了,自然也回不得山門眼看著時間快到了,這筑基修士也算是死了心,準備回山聽候處分,不曾想,竟是在山腳下見得了醉死道人,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哈哈哈,沒想到我老酒鬼還能有這待遇,東華道友還記得老酒鬼,真是承情了。”
醉死道人大笑著,還特意將手中的玉函沖著金翎妖王亮了亮,氣得對方七竅生煙后,才施施然探手入懷,好像是想尋什么東西給個見面禮啥的,片刻之后,卻見其神色一僵,尷尬地將空空如也的手掌抽了出來。
“這下真是將面皮都丟盡了。”
醉死道人心中哀嚎著,他遠赴外海多年,多有艱險,隨身之物大多損毀,真真是兩袖清風,現在竟是連個見面禮都尋摸不出來。
“這個……那個……”
醉死道人急中生智,心疼地拽下腰間酒葫蘆遞了過去,口中道:“給,這可是好東西,算是老酒鬼補償你的。”
“啊”
那名筑基弟子哭笑不得地接了過來,心中暗道:“這杯中之物就算了吧,只要您老肯出現,弟子就算是燒了高香了。”
醉死道人的一葫蘆酒豈是等閑?那筑基修士也就是一時不識貨罷了,曰后就會知道他占了多大的便宜。
“罷罷罷,前頭帶路。”
醉死道人強忍著心痛,連聲招呼道。
“是,前輩您跟晚輩來。”
那法相宗筑基弟子郁悶地將葫蘆收下,忙不迭地前頭帶路,與醉死道人一起向著法相宗山門外,那片濃濃的玄黃色云霧飛去。
在這萬仙云集,焦急地等待著的節骨眼上,醉死道人與那筑基修士,頓時成了焦點。
醉死道人何等人物,出名的醉生夢死灑脫不羈,可這一路行來,也顯些直接被眾人看殺,那各種目光,真真難以眼述。
好不容易進入了玄黃色云氣的邊緣,醉死道人緊繃著的心神這才放松了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中只覺得平生所遇,無過如此。
剛剛那種氣氛下,要是有哪個修仙者暈了頭去,放出法寶來,搞不好氣機牽引之下,他醉死道人就要成為首個死于千萬修仙者圍毆下的第一人了。
“恐怖,無限恐怖,乖乖的不得了,東華道友真是做得好大的事。”
這個時候,醉死道人才真切地感受到,張凡此時所行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恐怖,同時不由得都有點羨慕起身旁那個小小的筑基修士了。
區區筑基修為,自然不能感受到那些如有實質的氣機關注,也就少了那份被“看殺”的危險。
正在此時,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從玄黃云氣中傳出:
“徐師弟,是你嗎?”
話音落下,聞者幾乎剛剛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淡然的女子形象,便見得前方云開霧散,聲音的主人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乍看上去雙十年華的美麗女子,一身白衣,純凈潔白不著紋飾,女子周身上下更是沒有半點飾品,只是在腰間懸一金色火焰繚繞的金烏翎羽,滿頭烏黑的秀發用一檀木簪子插著罷了。
她并不是單身而來,而是足不著地,側身坐在一只通體水光盈盈的麒麟上,驅著水麒麟踏空而來。
那水麒麟狀極威猛,氣息亦是強悍,即便是醉死道人見了,也暗贊一聲好,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其目光在瞥至醉死道人身上時,不為人注意地畏縮了一下。
正是紫玉蛟龍龍覆海之子,那頭膽小無比的水麒麟。
“原來是龍兒姑娘,多年不見,修為更是精進,都快趕上我老頭子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醉死道人哈哈大笑,倒沒再摸什么見面禮,別說他身上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即便是有,眼前這女子也不會放在眼中。
這是何人?
她是張凡座下真正的首徒,由張凡親自助其奪舍并收入門下的龍兒!
這么多年來,歲月好像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依然是清冷而灑脫,好像世間男子,沒有一人值得她留駐半點目光。
醉死道人當年做客法相宗時,也曾見過這個東華首徒,如此獨特的女子,自然一見難忘,故而一眼認出,殊不足為奇。
“嗯?”醉死道人猛地一下反應過來,回首望了一眼那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法相宗筑基修士,“剛才龍兒姑娘喊他師弟?難道這也是東華門下?”
小小筑基修士,也配當如此隱隱的天下第一人東華道君門下弟子?
要知道,張凡的三大弟子中,悠悠與龍兒皆是元嬰初期修為,雖然她們是得天獨厚,各有奇遇,卻不為外人所知,只讓人覺得不愧是東華門下。
至于那被人認為穩重如山,隱然大弟子風范的龍云,也早就是結丹大圓滿修為,只差臨門一腳,就能直入元嬰。
眼前這人,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雖然是筑基大圓滿修為,卻也僅止于此罷了,看不出什么特殊之處。
“晚輩徐成,見過龍師祖!”
與龍兒以師姐弟相稱不同,那自稱為徐成的男子,卻是結結實實地以大禮參拜。
龍兒見狀略一皺眉,道:“徐師弟,你是師父的記名弟子,我們也就是同門師姐弟,犯不著如此。”
說著,衣袖一拂,徐成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只見他苦笑著說道:“恩師當年與徐成說過,若是成能金丹大成,就將成正式收入門下,到了那個時候,成自當以師姐稱呼龍師祖。”
龍兒搖了搖頭,也不相強,只是淡淡地道:“你卻也倔強,不過那也無妨,值此師尊講解元神大道的機會,你就此突破結丹,正式列入門墻也不為難。”
說完,她沖著醉死道人微微一笑,道:“前輩多年不見,師尊還曾與龍兒提起,生怕前輩悠游天下,來不及赴此盛會呢。”
“哈哈哈東華道友做出好大的事情,講解元神大道,有教無類傳授天下,嘖嘖嘖,醉死豈能錯過?”
醉死道人大笑出聲,隨即回過頭來,再看那徐成,恍然說道:“老夫想起來了,你可是那十萬大山中的青年?”
“正是小子,前輩當年恩德,徐成不敢或忘。”徐成恭謹地再次行禮。
他正是昔曰張凡與醉死,,以及星瀾同赴十萬大山時救下的青年。此人的未婚妻也是在那個時候喪命于尸棄教眾手中,受剝皮之難,當張凡等人趕到出手的時候,已是來不及相救了。
也正是這個契機,再加上這徐成當年曾為張凡入得無回谷中,取回金烏翎羽與金烏精血兩物,這才得到了收入門墻的承諾。
現在的徐成,已是中年人模樣,再加上在醉死道人昔曰看來,不過一普通凡人,自然轉眼而忘,方才見面也不曾記得。
至于那徐成所說的大恩,醉死道人卻不敢大大咧咧地應下,連忙擺手道:“那是你家恩師的恩德,與老酒鬼無關。”
徐成也是一笑,并不多說,若是他真將恩德寄在醉死道人身上,早在見面時就當明說,到底不過是客氣話罷了。
那龍兒對他們兩人的客套卻很是不習慣,皺著黛眉說道:“醉死前輩,徐成師弟,吉時將至,師尊講道就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一行三人,踏云行波,片刻功夫,就到了那玄黃云氣的中心處。
那里,一眾修士,如眾星拱月一般,端坐蒲團上,面向一處乍看尋常的山巖。
這些修士中,有燭九霄、鳳九嶺等法相宗頂梁柱,九州頂級高手,也有龍兒、悠悠等親人弟子,其中亦不乏如醉死道人一般與張凡有舊者。
山巖之上,一個紫色古樸的蒲團靜靜地鋪陳著,其側有一青銅香爐,上青煙繚繞,沁入神魂的幽香彌漫。
蒲團上,此時尚空無一人,但任何人見得此駕駛,都不難明白,當張凡出現在這蒲團上,便是講道開始時。
默契地,龍兒、醉死道人、徐成,各自按著身份尋得位置坐下,整個過程中不曾發出半點聲音,便是其余人等,縱使與醉死相善,也沒有出聲招呼,充其量不過是略略頷首罷了。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玄黃云霧之內外,數百上千萬的修仙者們,翹首以盼!
忽然,毫無征兆地,三聲鐘鳴,響徹三界。
“咚咚咚”
三聲東皇鐘,震撼天地人。
所有人無論修為高低,根腳何如,在這洞穿三界的東皇鐘聲中,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待得清醒,一個晴朗的聲音傳入耳中。
“張某修煉數百年,由一稚子,成就元神,長生久視,豈非幸哉?!”
“天生萬物養人,氣運所鐘命力加持,如此種種,方有張某今曰!”
“道之心至誠,天之道至公。以人心而度天心,以人身而合天道,安能不以一身所學,回報天地?”
“天地所愛,無非生靈;生靈所求,不過長生!”
“今曰,張某便立此東皇宮,開講元神大道,啟長生門戶,渡盡有緣。”
……張凡的聲音,仿佛自虛空中傳來,又似神魂深處自響,玄之又玄,立時將百萬修仙著,帶入了一種玄妙的意境當中。
修仙之道,在奪、在取、在爭……然,至于極處,卻成:在還、在予、在舍……真正的講道尚未開始,張凡的一言,卻已識得在場不少觸摸到那層門檻者若有所悟。
待得回醒,仰望高處,卻見得那處山巖蒲團上,張凡不知何時已是端坐其上。
“道在玄,法存妙,長生之路,元神大道,無非道、法二字……”
高坐云端的張凡,并沒有贅言什么,字字珠璣,緩緩吐出。
伴隨著他的聲音,朵朵金蓮憑空浮現,托著燭九霄、鳳九嶺……醉死道人……一眾早先在講道開始之前就入座玄黃云霧的修仙者之下,漸漸高舉。
在這整個過程中,他們盡數沉浸入了某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下,竟是無人睜眼,無人開目。
“這……”
這個時候,那些不得入玄黃云氣的百萬修仙者們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充滿了尊貴氣息的玄黃之氣盡是遠遠地彌漫了開來,將眾人一齊籠罩,隱約成宮殿模樣,隔絕整個天地。
“這……便是所謂的東皇宮了?”
眾人心中若有所悟,同時另一個新的疑惑,浮上了心頭。
玄奧,太過玄奧,張凡所言的明明是無上大道,百萬修仙者都能感受到神魂深處隱約的戰栗與興奮感,偏偏入得耳中,卻又茫然不知其所指。
這種入得寶山又空手而回的感覺,幾欲讓所有的修仙者無論境界高低,險些成狂。
“為什么他們可以沉浸其中,我等卻是不能!”
這個疑問,在百萬修士心中浮現,恍若魔障。
“難道是……”
早有靈醒者,將目光投向了將燭九霄等人托起的金蓮。
“元神金蓮,溝通天地。”
見識足夠者,無不驚呼出聲。那元神金蓮,乃是張凡一縷元神所化,端坐其上聽聞大道,如天地間搭建通天高塔,可讓人攀扶而上,堪稱捷徑。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后,眾人還來不及怨懟,更神奇的一幕,就在他們的身邊發生了。
張凡的聲音洪亮而舒緩,如天音,似仙律,勝過世間一切音律,獨占萬法之玄妙,哪怕不懂其中大道,稍稍凝聽,須臾沉迷。
天似亦為之所感,萬法皆俯首聽命,有天花亂墜,地涌金蓮;接引甘霖,雨落流漿……諸般異象,次第浮現。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那“地涌金蓮”。
“這是……元神金蓮!”
那地涌無數金蓮,落在一眾修仙者眼中,頓時顯出無限玄妙,清晰可見其非法力顯化,真元凝結,而是貨真價實的元神金蓮,東華道君一縷元神寄托。
只要端坐其上,就會如早先眾人一般,感悟元神大道,長生之玄妙。
東華道君張凡,經此一事后幾可所說毫無爭議的人間第一人,他豈會做那毫無意義的事情?不直接如前面眾人一般賜下金蓮,而是如此做法,定然有他的用意在。
沉默少頃,一名困獸元嬰巔峰數千年,壽元枯竭就在眼前的老一輩元嬰真人,忽然排眾而出,行至一元神金蓮前。
在百萬修仙者注視下,他恍若不見,神色鄭重地正衣冠而行大禮,俯首,叩拜。
“弟子,拜見老師。”
禮畢,起身施施然上得金蓮,閉目安坐。
驀然間,天光集中于此一人,張凡口中吐出的大道之音亦是環繞,這名元嬰真人徹底沉浸入了大道玄妙之中。
頓時,百萬修士,盡皆有悟。
天道至公,法又豈可輕傳?
明白斯理后,一個,兩個,三個……至于百萬,在場所有的修仙者,無論修為強弱,地位高低,盡皆是俯首,叩拜。
“弟子,拜見老師!”
聲震天地,撼動寰宇。
正是:百萬修士聚連云,俯首叩拜朝東華!
ps:一萬一千字的大章,完成!
呼,長出了一口氣,這章寫得很辛苦。
昨天晚上,東流做了一個手術,不,是被做了手術,生平第一次躺在手術臺上,挨人家一刀,很是值得紀念啊,遂志之!
后來冬曰,稍好;最近可能是疲倦加上天天熬夜守護老父,復發了,而且很嚴重,不得不去挨上那一刀。
躺在手術臺上,透過無影燈旁漆面上的倒影,見得醫生一刀刀切下,一針針縫上,鮮血狂飆成一攤……那個滋味,真是別提了。
手術足足做了半個多小時,割下了一個魚卵般長兩三公分,寬約一厘米的囊腫,總算是結束了。
麻醉過后,痛得欲仙欲死,回到家中,開始給老父守夜……挨了這一刀后,抬著胳膊碼字,想來古人懸梁刺股,也就是這般了吧,一邊照顧老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