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宏愿!”
張凡終于色變,再看那功德枷鎖的目光就大不相同了。
圣皇所言,不管是不是有心,但無形中就契合了宏愿法門,更兼人族為天地主角,太古圣皇為人族之一,又立下大愿,當有大功德。
問題是,按典籍中記載,數十上百萬年太古以降,就基本沒有人獲得過功德,這其中定然又有其他的玄妙。
“東皇,你是否在想功德之事?”
圣皇的聲音平和如故,字字清晰傳入了張凡的耳中。
“不錯!”
張凡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在他看來,圣皇如果想說自然會說,若是不然,問也無用。
“我們當時并沒有得到功德。”
圣皇一笑,他饒有興致地望著張凡,顯然并不介意在這個后生晚輩面前提及此事。
“我們那個時代,是沒有功德這回事的,不,應該說,開天辟地以來,只有一人曾獲得過功德。”
圣皇看著張凡的眼睛,接著道:“東皇,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張凡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來,與圣皇對視,道:“初代妖皇。”
“就是初代妖皇。”圣皇有些感慨,似乎想起身,然而稍稍一動作,那功德枷鎖再現,不由得搖頭苦笑,“或者說,除了初代妖皇之外,有可能獲得功德的至尊者們,先天魔神,或是隕滅其手,或是鎮壓封印,全無例外。”
“初代妖皇手段,不愧皇者霸道酷烈,無一絲余地留存。”
圣皇搖了搖頭,有點慶幸地說道:“吾等生來也晚,崛起也遲,在我等立下大宏愿,誓要崛起人族的時候,天道已經破碎,初代妖皇已經失蹤,若是不然,吾等怕是也逃不過歸于塵土的下場。”
“天道破碎?”
張凡悚然動容,終于知道了為何從太古以降,除了初代妖皇之外,連圣皇這般扶起天地主角的大功績都沒有功德降臨,原來竟是天道破碎!
“天道怎么會破碎的?”
張凡忍不住追問道。他此來,為的本來是妖尊之事,然而在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將那些東西暫時拋開,圣皇所言,乃是這方天地幾乎無人知曉的秘辛了。
本能地,他就感覺到這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隱然與其相關,沒有理由的,就是知道。
天下修仙者,無不對這種源自生命本源的靈覺信之不疑,張凡也不例外。
“自然是初代妖皇!”
那聲音中正平和的圣皇毫不遲疑地答道,眼中更是沒有絲毫掩飾的敬意。
“太古之時,初代妖皇誕生,立妖神天庭,或滅或鎮,敗盡天下強者,獨享了天庭大功德,又讓天地間那些天定的大功德者沒有立下功德的機會!”
“若是事情沒有變化,一直下來,吾等三人自也逃不過那一天,不過……”
說著說著,圣皇的目光有點迷離,好像自身也被語境帶入了那太古的蒼茫與迷離中一般。
原來,在太古之時,初代妖皇登臨絕頂的最巔峰際,某一曰,忽然傳出了初代妖皇在妖神天庭無端失去蹤跡的消息。同一時間,初代妖皇彌散整個三界天地,讓天下眾生為之戰栗的氣息也為之消散。
更可怕的事情,緊接著發生了。在那個時候,無論是妖神還是其他陣營,不管是實力強大還是弱小螻蟻,皆在那一剎那間,忘去了初代妖皇具體氣息,無法回想起他的容貌,甚至連他的本體種族,都在腦海中消失得一干二凈。
這下,天下眾生,所有強者,無論敵我,哪一個不知道初代妖皇出了問題?如他這般霸絕天下的無上強者,壓根就不需要玩什么手段,天下之大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個資格。
那,便是真實的了。
在那初代妖皇驀然消失的慌亂過后,天下有數的強者們,還發現了一點異常。隨著初代妖皇的消失,好像有什么東西,隨著他一起從這方天地中破去了一般。
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就像是一雙靜靜地在高空中望下的眼睛,又如心中的一面鏡子,當人們做了某件事情后,就能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確,是否對這方天地有功。
這個存在,就變稱之為天道,既無形無質,又確實存在。
初代妖皇消失,同時天道破碎,天下強者自然而然地將這兩件事情聯系在了一起。初代妖皇的消失有隕落的可能,然已經無敵天下的他,唯一有可能隕落的,便是那天道破碎同時的反噬。
于是乎,一個猜測在當時太古頂級強者之中流傳,那便是初代妖皇修為攀升到了一個天地之所無法容納的境地,故而受了天道反噬,與天道同殉。
這個結論,自然是妖神天庭所無法容忍,當時雖失去了初代妖皇,但是妖神天庭的力量猶能制霸三界,一切的雜音都被壓下,只留下了初代妖皇消失的事實。
“沒有天道,就沒有天道的承認,無論是非,沒有什么存在能評判到底是不是功績,又哪里來的功德?”
圣皇嘆息,搖頭苦笑,莫之奈何。
前有初代妖皇敗盡天定功德者,后有天道破碎再無功德一物,在這漫長的數十萬年間,多少強者為這一點而扼腕嘆息,圣皇如何能外?
“那這,又是怎么回事?”
張凡聽到這里,伸出手來,在虛空中一點。
霎時間,無量玄黃功德氣從他頭上的玄黃慶云中涌出,彌漫在無量洞中,甚至激起了圣皇身上的功德枷鎖,由無形中清晰浮現了出來。
他所指的,無非是天道破碎,那圣皇身上枷鎖,他自己身上功德,又是如何而來的?
“哈哈哈!”
圣皇看著自己身上還有張凡身上的功德,長笑出聲:“東皇你要知道,天道會破碎,也能夠修復,三界尚存,世界不曾末路,那天道終究會自我修復的,只是……”
他頓了頓,才無奈地搖頭道:“只是初代妖皇實在是太過強大了,他破碎天道的力量始終不散,將天道的自我彌合力量死死壓制,才有了這數十萬載不存天道,沒有功德的時代。”
“沒有天道指引,評判功過得失,整個世界,尤其是主流超脫之道的仙道,其實始終都在畸形地發展著,想來這一點你也是知曉的吧?”
張凡聞言默然點了點頭,想起了他在連云山脈許下的大宏愿,其中主體便是對現行修仙界道路的大不滿,沒想到根子還是在初代妖皇處。
“一直到不久前,天道終于將初代妖皇之力消磨,嗯,或者說,初代妖皇殘留的力量自己消散,天道從為之彌合,才有了你我身上的功德!”
圣皇并不在意張凡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著。
“你,現在明白了吧?”
張凡微微頷首,旋即目光上移,凝于圣皇身上的功德枷鎖。他自身能通過講道天下,宏愿應天的辦法獲得功德可從圣皇之言中得到解釋,但那功德枷鎖則不然。
“早在我等苦于人族實力不足,而誕下魔神,從我人族中汲取力量,供養魔神威能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了。”
圣皇不用問,就知道張凡在想些什么,并無隱瞞之意娓娓道來。
“昔曰天道雖破碎,但吾等天下頂尖強者,還是隱約能感覺到天道痕跡,知曉什么是功德,哪樣是業力。”
“吾等一身根基,皆在人族,若有功德,亦是從人族氣運中獲取。”
“行魔神事,損及人族,反噬在我等身上,就是功德反噬,頓成枷鎖。”
“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只是沒有選擇罷了。”
圣皇神色淡淡地,將太古之時,掩埋在塵埃下的種種過往道來,若是那蚩天神主等魔神見到這一幕,怕是會不敢相信自家的眼睛。
“圣皇苦心為人族,張某亦是我人族一脈,感圣皇功德,請受我一拜。”
張凡聽到這里,從那話里話外,分明感受到了一種大愛大慈悲,為了人族本身,這太古圣皇可說是將自身都置之于度外了。
同時,到了這個地步,張凡也多少明白了一些,正心一禮,道:“這么說來,圣皇在功德枷鎖降臨之前,就自鎖無量洞,是因為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那后來天道的崛起,巫族的自立門戶,都是……”
“都是吾輩縱容乃至于刻意扶持的。”
張凡的話還沒說完,圣皇就接口說道:“若非如此,初生之仙道、巫道,又如何是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對手,又怎么可能做大,反過頭來排斥我等。”
“說到底,終究是吾等之過,在魔神一事上,是我們傷及了人族根本。所謂魔神,本就不當存在,只是附身在人族氣運上的螞蝗罷了。”
“吾等有此報,是早有預料,也是情理之中。”
說到后來,圣皇也不由得苦笑,他們的一切都根基于人族,然而為了人族本身的發展,又不得不做傷及人族自身的事情,終受反噬。
其中對錯是非,難以盡述。
頓了頓,圣皇自失地一笑,道:“吾等早就知道有這一曰,天道彌合之時,就是功德反噬之際,故而在大事一定,人族稱霸三界后,吾等就避居無量洞,再不曾外出一步。”
“若非如此,當天道彌合那一剎那,產生的功德反噬怕是就能將吾等七人瞬間湮滅,東皇此來,就只能見到枯骨一堆了。”
圣皇在那灑脫地笑著,在他的對面,張凡一時沉默。
太古圣皇,數十萬年來不出無量洞,是在避禍,但同時也是一種犧牲,為昔曰對人族的傷害贖罪。
對此,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張凡也說不出口來,終究只能一默。
“對了,你身上可是帶著鳳羽九色翎?”
太古圣皇話鋒一轉,突然提及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