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張凡手上的黑光乍現之時,星瀾仙子忽然神色大變,驚呼出聲。
“搜魂!”
那抹黑光,仿佛黑夜中的一點螢火,瞬間將她的目光牢牢吸附住,其中代表的意思,也同時從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搜魂,絕傳之神通秘法,可是其特征,卻在典籍中記載清楚,只要有一定閱歷的修仙者,都不難一眼認出。
對此,張凡也不以為怪,以他今時今曰的修為,也再無懷璧其罪之慮,自然不用藏頭露尾,徒惹人笑了。
“沒想到,東華真人竟然還擅長此失傳之秘法。”
星瀾仙子稍稍平靜了下來,神色復雜地說道。
“仙子過獎了,不過小道爾!”
張凡微微一笑,刻意忽略了她眼中的復雜之色,轉而目視向那個驟然色變,口中“嗚嗚嗚”有聲的男子。
想來,在聽到“搜魂”四個字的時候,他就知道即將面臨的是什么命運了,讓他如何不驚懼?
這人,乃是一個中年上下的消瘦男子,此時正倚靠在半截木樁上,一身灰衣暗沉,臉上、手背上,所有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皆有如鐵銹一般的斑痕,望之令人作嘔。
在他的身旁,一座不知是何木料制成的棺槨橫在地上,其上多有符箓痕跡,仿佛在鎮壓著什么。
單看這副模樣,哪里需要星瀾仙子多說,一望可知此人定是尸棄宗弟子,除卻他們,又有何人,會攜棺木招搖?
此人十之,在尸棄宗內過得也并不如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輩而已。
若非如此,他修煉的功法怎么會這般拙劣,甚至形諸于外,化作那些惡心的類似尸斑的東西,恍若一個個畜生身上的烙印一般。
此時明白即將面臨的命運,這個消瘦男子怎會不掙扎?
他本來緊緊地靠著大樹,仿佛是被什么東西綁住了一般,口中更是只能嗚咽,出不得只言片語,但隨著他掙扎的動作,一點點星光似鎖鏈,自他的身上浮現了出來,下纏繞至足,上結于口如銜環,清冷的光輝與其猙獰驚懼的神色,相映成趣。
見狀,張凡不過一笑,手上一捏,當空虛抓,霎時間,漆黑到極致的光華吞吐,狂風乍起,呼嘯而過。
“啊”
“不要……”
星光鎖鏈,鎖得住這個消瘦男子,卻是擋不住張凡一抓之里,隨著狂風,消瘦男子身不由己地落入了張凡的掌握,下意識地驚懼出聲。
“我什么都說……”
他馬上反應了過來,只來得及說上這么半句有點實質的話,都還沒說完呢,便覺得頭上一涼,剩下的話,便永遠回蕩于他的吼中,再不得吐出。
“我不需要你說!”
到得此時,張凡悠悠然的聲音,方才傳出,至于此人能否聽見,那就不得而知了。
見到這一幕,星瀾仙子似乎心有不忍,別過頭去不再多看,只是幽幽地望著倒映在水面上的明月,周身上下浸染于月華與星輝之中,若月中仙子,偶落凡塵。
“嗯?有趣!”
少頃,張凡緩緩收回了手掌,若有似思地說道。
在他的身旁,消瘦男子的身體軟倒在地,抽搐兩下,旋即不動,任何人都可感覺到,他的身上生命力正如潰堤之水般,不停地流逝著。
“張道兄,可有所得?”
星瀾仙子轉過身來,沉聲問道。
這個尸棄宗弟子的行動,分明就是有古怪,想來怕也不止是他一人如此。
尸棄宗,定有大動作!
“尸棄宗?現在已經沒有尸棄宗了。”
張凡搖了搖頭,道:“只有尸棄教!一百年前開始,尸棄宗就放棄了宗派傳承之法,改以教派流傳,其中深意,卻不是這么一個小卒子能知道的了。”
“竟然”
星瀾仙子也皺起了秀氣的眉頭,顯然這個消息連她這個以十萬大山為根基的秦州散修,亦是不清楚。
不過其所深意,卻是昭然若揭的,挑在那個時間,要說跟秦州三宗百年封山無關,那是誰也不信的。
“這個小卒出來殺人,為的是收集尸體,似是為了某種供奉有關,與他同出者,不下百人。每個人皆需上交上千尸體,方能完誠仁物。”
“此人在尸棄宗內全無根基,可以‘狩獵’的地方都被人占了,方才如此鋌而走險。”
三言兩語,張凡就將事情講了個清楚,他所關注的也就是這些而已,其余等等,并無什么價值。
“他們在什么地方集合?”
稍一沉吟,星瀾仙子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關鍵點,也正是張凡此次搜魂最大的收獲。
“在這個地方!”
張凡手上一抹,無盡星輝凝聚,匯成山川地形模樣,正是學自星尊的神通——星空倒影!
這些星光凝聚出來的地形,自然是十萬大山中情形,雖然不過是一部分而已,卻也是足夠。
“就在這里!”
張凡的手指一凝,點在星圖上的某個地方,霎時間,如一顆流星墜落,萬丈星光映照,星圖上的其余地界朦朧一片,只有隕星之處,熠熠生輝。
見得他嫻熟的星辰神通,星瀾仙子神色變幻,若有猜測一般看了張凡一眼,隨即貝齒咬著下唇想了想,道:“星瀾知道這個地方,待得聯絡上醉死道兄,我等再前往一探,東華真人以為呢?”
“就如此吧!”
張凡無可無不可的一笑,揮手散去漫天星光。
他的任務本就有此一項,去也無妨,更重要的是,先前的星瀾仙子的那一眼,并沒有能逃過他的眼睛,頓時心中有數,心知項明的消息,怕還真不是沒有根據的。
不過現在卻還不是追問紫府州事宜的時機,張凡也只得暫時按下此事,將目光投向那個棺槨。
自從消瘦男子在搜魂下隕落之后,這棺槨便在不停地顫動著,其上的中有什么東西,在掙扎著想離開束縛一般。
若是換了凡人見得這一幕,怕是三魂七魄都被驚散了,可落在張凡的眼中,只是讓他有點感興趣而已。
“尸棄宗的尸道神通,倒要看看有何玄妙可言!”
張凡一笑,一袖揮出。
“砰!”
狂風似刀,撲在棺槨上,頃刻之間,一聲轟響,漫天盡是破碎的木片,向著四面八方飛去。
無論是外層的槨還是內層的棺,盡數破碎成空,碎木片中,一道黑影拔地而起,濃郁的尸臭,淡淡的尸氣,彌漫了開來。
星瀾仙子以手掩鼻,顯然對這尸臭很是惡心,這樣的煉尸,她扎根十萬大山這么多年,也不是沒有見過,不過她卻沒有干涉張凡的動作。
畢竟張凡是第一次前來這十萬大山,熟悉一下對方的神通是題中應有之意,她留下這副棺槨,其中多少也有這層意思。
這具煉尸顯然是低級的玩意,按尸道所說,或可稱之為鐵尸吧!
渾身堅硬似鐵,行動僵硬遲緩,神智低下更甚野獸,基本只留下了嗜血的本能。
張凡的腦海中,鐵尸的資料閃過,旋即與眼前的煉尸應證了一下,卻是如此。
這具鐵尸,先前在棺槨中奮力地掙扎著,想要脫出束縛,此時海闊憑魚躍,反倒是茫然了起來,好像沒人指揮便不知所措了似的,呆立于原地良久。
少頃,它的目光似乎偶然瞥到了地面上的消瘦男子的尸體,好像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似的,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血色,仰天咆哮。
“嗷~~~”
到了這個時候,它好像方才聞得了場中猶自有兩個活人的氣息,眼中血色愈發的濃郁,長著彎曲如利爪般的腳掌摳在地上,電射而出,向著張凡急撲而來。
“小小鐵尸,實在無趣!”
張凡此時觀察已畢,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
這樣的鐵尸,在近距離的情況下,或許對筑基修士有點威脅,若在消瘦男子的指揮和輔助下,也許能跟普通的筑基修士分庭抗禮,也僅止于此了。
現在,他們兩個元嬰真人并沒有特別地掩飾氣息,在這種情況下,這個鐵尸還傻愣愣地沖上來,其靈智可想而知了。
“罷了!”
張凡搖著頭,伸指屈彈。
霎時間,一點金色火星從他的指尖飛出,電光火石之間,沒入了鐵尸的胸口處。
“嗷!”
嗜血的嘶吼聲戛然而止,好像瞬間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不僅僅是吼聲,便是它急撲而出的動作,也為之凝滯。
“轟!”
沖天大火,頃刻之間,從火星沒入處爆發了出來,一閃而過,旋即湮滅。
這小小的鐵尸,自然絕無可能在元嬰真人的手下活命,哪怕是隨意得如拍蒼蠅一般的一擊。
待得火焰收斂,塵埃落定,原地處哪里還有什么鐵尸,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急撲向前的人形灰燼,在偶起的夜風下,散卻無蹤。
拍了拍手,張凡行若無事地回首,微笑著說道:“星瀾仙子,此后的行止,你可有何想法?不妨說來一聽。”
星瀾仙子聞言盈盈向前,與他并肩而立,仿佛身心都沉浸到了月華星輝中一般,幽幽地說道:“醉死道兄最后傳來消息之處,就在離此千里之外的紅云坡,我等不妨聯袂一探。”
“紅云坡?”
“好!”
張凡灑然一笑,道:“就依道友之意。”
話音剛落,夜色淡去,東方天際,魚肚翻白,隱現紅彤彤的光亮。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