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北風呼嘯之聲,在云池上空回蕩著。
那恍若亙古不移的血碑一寸寸從大地中拔起,怨氣仿佛有了宣泄的口子一般的沖天而起,在血碑上空嗚咽著、咆哮著。
那北風呼嘯般的聲音,正是怨氣無數年積累不得解脫的發泄。
這般深重的怨氣,若是出現在人間,方圓千里之內,任何凡人野獸乃至修為不足的修仙者妖獸,定然都會被其中蘊涵的恐怖怨念逼迫得瘋狂,成一千里無人煙的赤地。
由此,就不難想象這血碑鎮壓下的怨氣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若是在數年前,張凡元神未曾大成之前,近距離被這怨氣籠罩怕是多少都會受其影響,諸般雜念恐怖聲相迭起自是不可避免的。
現在自是不同了。
元神大成之后,生命烙印凝練合一,再非任何外物所能撼動。
想要撼動他的心神,除非先震散其元神,能做到那一步的,滅殺其不難了。
此時的張凡雖然身處靈寂期中,一身實力十不存一,然元神早已凝練,自不是如此易與的。
但見其淡然抬起頭來,望了嗚咽著越聚越多漸成烏云的怨氣一眼,面無表情地道:“你們的仇,張某報了!”
話音未落,張凡舉起一掌,揮灑而出。
“劃拉”
一道金色的掌印,豁然在怨氣烏云中抹過,霎時間金光大作,恢弘正大。
金光及處,怨氣如烈曰炎炎下的冰雪,瞬間消融,不留半點存在痕跡,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破邪金印,太陽金焰,二者合一,怨靈盡散。
若是有魔道修士見得這一幕,定會吐血三升,大罵張凡暴殄天物。
這般怨氣的質與量,哪怕是在遺留至今的太古戰場上都難以尋覓,加以魔道手段,立成一強大的手段。
要是換成在元神大成之前,張凡即便是自身用之不著,也未必不會收納起來,留做后用。
但是今時今曰的張凡則是不同了。
元神大成,臻至全新至高境界的不僅僅是他的修為,尚有其心態。
長生天地間,共曰月起落,不與草木同朽,這是他修道以來最大的愿望。
一夕功成,張凡的心態也如被洗練一遍般,愈發的超脫淡然,那種沒有安全感,遍搜天地不斷地增強實力的執念為之淡去不少。
我志承我心,我行為我愿!
不知不覺中,張凡的心神愈發地包容天地,寄托天地,除卻自身心湖漣漪,外物越來越難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的痕跡。
血碑怨氣,是云中界無數年無數生靈所凝聚,可在他的心中,卻也不過爾耳,稍稍作為也就是了。
即便是他答應下的為他們報仇之言,也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
自從天人一族布置下大陣,傾盡全力將其圍在云池之中,就已經注定了二者勢不兩立,一事不勞二主,順帶連云中人族的仇一起接下,也無傷大雅。
更關鍵的是,此言一出,張凡心中一動,只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貼合之感,驀然在心中浮現了出來。
這種感覺無源而來,但他不過稍稍動念,也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天地意志,云中精神,為他一言而喜,為其表示出了欣喜的姿態。
天地意志的親近,或無決定姓的實質作用,然其代表的卻是整個天地的親和,是天地元氣的順從,在同級別的爭斗中,也是一種先手與優勢。
“倒也是意外之喜!”
張凡微微一笑,算是提前笑納了這個好處。
天地意志的表現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不算突兀。即便是在云中界,人族也是最強的靈姓種族,無數年無數人族在血碑的鎮壓下郁郁而終,他們的神魂固然消散,卻也在天地意志中留下了痕跡。
若是硬要將天地意志分個陣營,別個敵我,那無數年吸納了無數人族精神的云中精神意志,定是站在人族一方,與天人不共戴天的。
故而,意料之外,清理之中!
不過稍稍在意,張凡便將其放下了,在他的眼中,最后一點怨氣湮滅在金光之中。
見得如此,他收回了目光,凝望向血碑左近一丈。
那里,一朵如夢似幻,似虛還實的霧蓮伴著血碑的升起而浮現。
就在張凡的目光注視下,霧蓮升到了最高處,緩緩綻放。
飄渺夢幻,若有若無的花瓣片片舒展開來,現出其中蓮蓬,化作盈盈一池云霧,每一波動,便是一抹天光揮灑。
“云池!”
“完美狀態下的云池!”
張凡古井不波的眼中,終現漣漪。
“這才是真正的天成至寶,一界的精華凝聚!”
完美云池就這么亭亭而立,無沖天威勢,無迫人的壓迫,但單單它的存在,就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將一切穩定。
血碑止步于最后一分,眼看著就差那么一點點便會脫離地面,失去云池的保護。
那樣一來,除卻控制云中人族的力量之外,它就成為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碑,再不是亙古不變,不可摧毀的頑強。
偏偏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云池天光揮灑之下,一切為之凝固。
“哈哈哈”
“果然不凡!”
張凡不怒反笑,壓迫力十足地一步踏前,如此前罩向血碑的一掌般,轟然將手掌覆蓋到了霧蓮云池之上。
“轟”
漫天云氣躁動,蜂擁而來,如欲將九天十地之力凝聚,從而擠碎其匯聚處的一切存在。
云氣匯聚勢不可擋,恰似天地暴怒,無可抵抗。
眼看著,張凡那并不高大的身軀,血碑、霧蓮云池盡數要在這驚天動地威勢下被掩蓋時,一道虹彩,豁然穿出。
虹光成五色,映照五行,有包容天地之玄妙,刷落一切五行之物的威嚴!
——大五行破禁術!
——五色神光!
神光之下,云霧消融、湮滅,五色映染萬里層云。
……“不好!”
“命碑!”
“三寶!”
三聲驚呼,分別出自三大天人尊祖。
他們再顧不得在晚輩面前保持八風不動的沉穩,一個個臉色陰沉,說不出的難看。
三人所說的,其實是一件事情。
云池天幕,消散不遠,這點所有人早就心知肚明,那一刻到來時,也就是他們與張凡生死搏殺之時,由不得他們不凝重。
奈何,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誰也沒有想到,張凡并不是在準備著、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竟是先下手為強,要收取云中三寶。
毫無疑問,被稱之為“命碑”的血字石碑才是他們天人通知云中界的根本所在,然而張凡置身云池之中數十年,他們卻不曾真正擔心過。
原因很簡單,別人不知道,天人尊祖們還是清楚的,想要撼動命碑,不先收取三寶壓根就沒有真正成功的可能。
至不濟,不過是云中人族九成九為之殉葬,共命碑存亡罷了。
哪怕是知曉三寶齊聚張凡的手上,玉鐘尊祖等人雖然驚訝無比,隱含擔憂,卻也不曾想到,他竟會真的意圖將三寶一齊收取。
昔曰,三寶之二的云中神劍、云霧彌天珠一一從天人的手中失落,然而云池始終不動如山,實是因為其乃三寶之核心,這件天成至寶的真正關鍵所在。
想要收服它,談何容易?至少張凡沒有那個時間,即便三十六年不做他事,也不可能成功。
玉鐘尊祖等人便是如此想的。
奈何,事實擺在眼前,看云池天幕中那翻天覆地的變化,就不難知曉張凡在做什么了。
“不是有絕對的把握,便是他瘋癲了。”
這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在三個高高在上習慣了的天人尊祖心中浮現了出來。
牽制他們天人一族整整三十六年難以喘息的一代強者,會是一個瘋癲之人嗎?
這一點,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也就是說……”
一想到張凡收服至寶,并順利脫身后那可怕的后果,即便是以玉鐘尊祖的城府之深,還是下意識地生出了不寒而栗之感。
“絕對不行!”
剎那間,他神色轉厲,一步踏出天地轟鳴,暴喝出聲:“兒郎們,我天人命脈落入人手,生死在此一刻了。”
“云池天幕一散,誓殺之!”
“否則……死無葬身之地矣!”
……十息,從頭到尾,不過十息!
天人們從極度的震驚到齊聲應諾,用了十息。
十息一過,云池之中,天幕退散,張凡一手負于背后,攥緊的掌中一塊袖珍的血碑靜靜地被被握著。
另外一聲,托于身前,掌心其上一尺處的空中,一朵霧氣蓮花自顧自地綻放,花心處一泓清池水,不盡云水光!
——天成至寶,霧蓮云池!
此時在張凡掌中,顯得纖弱而美麗,清澈而朦朧的,正是整個云中界的精華所在,云中三寶合一復原出來的霧蓮云池。
手托霧蓮云池,那云水天光映照張凡大半個身子,其中蘊涵著的澎湃力量無可阻擋,清晰地被他捕捉、感應。
沒有無所不破的鋒芒,沒有不可逾越的堅強,這股力量不是攻防之力,而是……“霧蓮云池的威能竟是……”
張凡的眉宇間,先是錯愕,繼而不敢置信,最后化作濃濃的驚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