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傲雪

第十一節 鴛鴦群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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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才不知不覺之間,就在東風城待了三個月時間。

這三個月中,謝相才身子又拔高了幾寸,武藝同樣也是隨著實力的精進,日益提升。

現如今,謝相才方才真正在武學一途上,抵達能夠稱得上是“登堂入室”的水平。

畢竟偌大一個大慶朝,數以萬計甚至千萬記武者之中,還沒有一人可以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一名精金境大成的少年武者,不是天賦異稟的。

這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時日中,謝相才見到七公子的日子其實并不算多,大多數時間都是按照師兄的傳話四處隨風“亂竄”,或是蝸居在一處距離住所不遠的藏書閣中閱讀一些繁瑣的武學典籍。

雖然讀書難熬,但是謝相才也是因此了解了更為細致的武學劃分,更是清楚了所謂的武根等等在體內的運轉規律。

這么些時日,謝相才還迷上了白發少年小酒館中的一些釀造果酒,偶爾練功回家,總會順手揩上兩杯,喝完之后和對方打兩個哈哈,全當做是酒錢。

與白發少年相處下來,謝相才心中那抹對他的看不透越發變淡,只覺著對方是一個勉強能算得上“飽讀武書”,但是口無遮攔的沒家教混小子。

這段時間謝相才醉心于練武以及“看書”,與鴛鴦樓那月瀅之間的交往不可避免地減少了許多,頂多只是在夜深人靜、花好月圓的時候,一個在窗前一個在窗下,就那樣招招手,有一句沒一句地扯些牛頭不對馬嘴的事情。

前一日,謝相才破天荒地收到了不知身在何處的七公子的傳書,讓他武拳一千次,再從住所為起點朝著五公子種著荔枝樹的山頂,用許久之前提到的“道法自然”的方式,跑上個百十個來回。

少年經過這么一折騰,不由回想起童年時分,老祖在小山包上訓練自己的場景,盡管心中很累,但是卻想著七師兄自有他的道理。

畢竟七師兄可是能夠一巴掌,將那大內直殿監呼成廢人的超級高高手。

對于七師兄的實力,謝相才一直是感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曾有些冒昧地向七師兄探出神識,但卻只感受到七師兄體內如同潭水一般平靜。

謝相才經過那一日自以為七師兄頗具匠心的訓練之后,只感覺骨頭有些散架,草草在體內“道路”之中運轉了幾個周天,就倒頭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謝相才還在美夢之中時,便是被一陣極為倉促的敲門聲吵醒。

他十分不滿地抓起身旁枕頭,朝著房門處用力一砸。

只聽“啪”的一聲,門栓掉落,房門緊接著被一陣微風吹開。

“八公子!八公子!八公子!八公子啊!!!”

一名扎著頭巾,身著深色麻布長衫的小個子男人,將半個腦袋湊進房門內,對著床榻之上衣衫不整的謝相才扯著嗓子大喊。

謝相才崩潰地“砰”一聲從床上坐起身來,怒目圓瞪看向房門處鬼鬼祟祟的小個子男人,字正腔圓地罵出一個“滾”字來。

那小個子一縮脖子,腳步略微向后兩步,不過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八公子,八公子,小的是月瀅娘子派來的,請你到鴛鴦樓赴宴去的!”

謝相才見對方不走,剛想繼續發作,不過從對方口中聽得“月瀅娘子”四個字時,心中的火氣降下去了大半,心想對方忽然邀請自己是為何,于是眉頭微蹙,沉聲問道,“月瀅娘子邀請我去赴宴,赴的是什么宴?”

小個子龜公見謝相才語氣緩和不少,這才喜笑顏開地走上前去,彎身對著他作了一個揖,“八公子,今日是鴛鴦樓一年一度的群英會,樓主娘娘廣邀咱們四外城乃至清夢城中的年輕俊杰前來赴宴,在這群英會上大好少年嶄露頭角,翩翩公子聲名遠揚,更有機會與各個榜上有名的小娘子把酒言歡共度良宵,但凡是性情中人,哪個不會快馬加鞭趕來咱們鴛鴦樓?”

龜公略作停頓,滿眼笑意地看向謝相才,“八公子作為咱們清夢城城主的親傳弟子,可謂是人中龍鳳,此番群英會若是沒了公子的到來,蓬蓽可就生不起來輝嘍!”

他又一停頓,語氣加重并且抬高了幾分,“更何況,咱們家月瀅小娘子,可是親口指名道姓了要八公子您,來參加這個群英會。這么多年,鴛鴦樓可沒有一位花魁小娘子如此之做過……”

說到這里,龜公便是戛然而止,僅僅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謝相才。

謝相才如何不明白龜公話中之意,臉頰微紅,沉吟片刻之輕輕點了點頭。

自己在東風城中待了也有段時間,雖說名聲已是早早在外,但是眾人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前些日子,謝相才剛從書上讀了一句什么“君子藏器于身,度時而動”的話,大致意思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既然說群英會上群英聚集,那謝相才這個不老仙座下關門大弟子,就要去見識見識,順便看看自己練武如此之久,究竟取得了怎樣的成果。

謝相才揮手趕走站在門口的小個子龜公,隨即甩出一道勁風將房門關上,緊接著翻身下床來到衣櫥之前,搜索半天方才尋出一套還算干凈整潔的白底黑邊的衣衫來。

他將衣服換上,隨后站在銅鏡之前整理了一番,深吸一口氣,隨后推開房門大步行出。

今日陽光尚好,少年沐浴在陽光之下,只感覺頭頂溫暖極了。

少年大步朝北走去,然而剛從巷口轉角處出來,一陣車輪碾壓過青石板的聲音便是從身后傳出。

“小子,你擋著道了!”

一聲十分不悅的大喝聲從謝相才身后傳來,他頓下腳步,微微轉過身來,只見身后的道路之上,一輛兩架馬車緩緩停下,駿馬之后,一名二十出頭的布衣青年瞪著窄長雙眼,十分不耐地說道。

謝相才眉頭微皺,不過并未多說什么,便是側過身讓馬車朝前駛去。

青年車夫駕著馬車朝前,路過謝相才的時候,居然是探出腦袋,朝著他腳下啐了一口痰。

謝相才眉頭緊鎖,看著車夫滿眼的不屑,拳頭緊握。

“和這種窮小子多廢話什么?你不覺得害臊,本少爺還覺得掉價呢!”

就當車夫哈哈大笑之時,一個腦袋從身后的車簾中探出,偏過頭瞥了一眼站在路旁的謝相才。

謝相才注視著那加速朝北駛去的兩架馬車,仍舊是一言不發。

馬車駛去的方向,似乎是鴛鴦樓所在的街道。

謝相才嘴角弧度緩緩上揚,方才那探出頭來的華服青年,頂多二十歲,想來也是參加群英會的。

他不再多想,心神僅是一動,丹田之內的武根中,溢出絲絲日益變得翠綠的原生之力。

無一時,勁力遍布經脈各處。

謝相才挽起衣袖,繼續朝著鴛鴦樓走去。

鴛鴦樓。

大廳之中,金鴛鴦忙得不可開交,向來儀態自如的她,此時都不免時不時地搖著手中畫扇,試圖扇去額前遍布的汗珠。

一年一度的群英會,歷來都是鴛鴦樓最熱鬧的日子,偌大一個廳堂,即使是多加了百十張矮腳木桌,仍舊是座無虛席,甚至門外的街道都被許多圍觀的百姓擠得水泄不通。

往日里那些藏身在深閨里頭閉門不出的花魁小娘子們,此時都不顧“身價幾何”,紛紛搖曳著動人的身姿,走下樓梯,在大廳之中喜笑顏開地接待著各地前來的世家子弟、豪門公子、武門精英。

金鴛鴦將那些個花魁娘子掃視了一圈,最終眼神頓在一處本該站著人的空地上,眉頭微微皺起,不過并未多說什么。

滿是淡紅色且花香縈繞的房間之中,身著一身淡紅色長裙的月瀅,倚靠在窗前,不時朝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南端張望。

她眼中有著些許期待,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美眸之中逐漸被失望所占據。

房門之外的動靜越發嘈雜,終于,在閨房中等待了數個時辰的頭牌花魁娘子,還是選擇了妥協,準備推門朝著樓閣之下的大廳行去。

“月姑娘——”

一道笑聲自窗外傳入房內,月瀅腳步頓住,霧蒙蒙的雙眼之中陡然迸射出兩道光澤來,她玉手慌亂地將半開的房門閉上,心跳加速地轉身朝著窗臺奔去,不過在距離哪兒還剩幾步的時候,驟然放緩腳步,強作出鎮定的模樣,緩緩走到窗前。

窗戶之下,一年四季皆是盛開絢爛的木芙蓉前,身著白色長衫的少年,一頭烏黑秀發隨風翩飛,他抬起手朝著趴在窗臺之前的少女用力地揮了揮,隨即燦爛一笑,“月姑娘,我沒有來晚吧!”

月瀅眼眸彎彎如同月牙,她只是輕輕點頭,笑而不語。

“小子小子,擋著道了!”

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駕著牛車擠開人群,見著擋住前方道路的白衫少年,趕忙扯起嗓子大聲吼道。

“撲通——”

少年哪里來得及反應,屁股被大青牛的牛角一頂,當即摔了一個狗吃屎。

趴在窗前的月瀅,看著狼狽倒地的少年,強忍住笑意捂住紅唇,半晌之后輕聲嗔道,“謝公子,趕緊進來吧,群英會就要開始了呢……”

盡管少年摔在地上,不過仍是滿臉笑容,連忙撐著地面爬起身來,飛快地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沖著窗戶前的少女笑了笑,旋即便是大步朝著鴛鴦樓之內行去。

謝相才前腳掌剛剛邁入酒樓之中,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按照他的設想,這個群英會應該會有不少人參加,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不少”的人。

謝相才甚至有理由相信,整個東風城乃至其余三外城的年輕公子哥都涌入了這個“小小的”鴛鴦樓之中。

此時鴛鴦樓之中的花魁娘子都正忙著招待那些氣度斐然、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們,目光僅僅只是在面容俊秀的白衫少年臉頰之上停留了剎那,便不再多看。

謝相才不以為意地掃視一圈,隨即嘆息著朝著角落處一個勉強能夠站住腳跟的地方走去。

他默默地依靠著墻壁,接過一名滿臉鄙夷的龜公手中遞來的茶水,將其中的溫熱茶水一飲而盡,然后便是一言不發地閉目養神。

周圍的環境十分嘈雜,但是少年心中平靜得很。

然而這種平靜,不久之后被一陣熟悉的淡淡花香打破。

謝相才睜開雙眼,朝著大廳之上看去。

一襲淡紅色長裙的月瀅,身形不知不覺地站在二樓樓閣上的錦繡木雕圍欄之后,頭頂鳳冠、耳垂明珠。

一時間,整座鴛鴦樓寂靜了下來,在場所有年輕貴公子的目光,皆是匯聚在月瀅的身上。

霎時間,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魁娘子,黯然失色。

謝相才淡笑著搖了搖頭,盡管心中仍舊蕩漾,不過還是抽回目光,不再多看。

金鴛鴦頗為自豪地走到月瀅的身旁,不時舞著手中畫扇,清了清嗓子對大廳之中的一眾年少公子清笑道,“諸位,這就是我鴛鴦樓的頭牌花魁,月瀅小娘子,今日群英會奪魁者,便可與月瀅小娘子共度良宵!”

一旁的月瀅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強顏歡笑地俯視著身下一眾衣著不凡的貴公子。

然而她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直到瞥見角落處一襲白衣的少年身影,方才綻放出一抹令得天地為之動人的笑容來。

謝相才仿佛心有靈犀,抬起頭來與月瀅相視一眼,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燦燦的牙齒,笑容十分純澈。

大廳之中一眾貴公子聽得金鴛鴦的話,皆是漲紅了臉頰,紛紛推開身旁陪酒姑娘的玉手,顧不得其楚楚可憐的面龐,站起身來捋起袖子躍躍欲試。

謝相才懶散的身子,在這一剎不可察覺地緊繃了一些,他踮起腳尖,越過人海朝著大廳中央一處忽然隆起的地面看去。

一處一丈高的擂臺憑空出現,呈現四方形,四腳矗立著四根一人高的木樁,木樁之間由小臂粗細的韁繩連接著。

然而擂臺一出,原先那些躍躍欲試的富貴公子哥們皆是沉默不言,他們面面相覷,只等著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上臺。

“一個個慫包還想爭美人?”

一聲宛如驚雷的大喝自大廳的一角傳出,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高九尺、膀大腰圓的青年,顫著一身橫肉,將面前木桌拍得粉碎。

他站起身來,腳掌僅是一跺地面,周圍幾名在四外城小有名氣的武館親傳弟子便是面色大變得蹬蹬朝后退去,不敢上前。

金鴛鴦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青年的衣著,目光最終頓在了其腰間懸掛的一枚玉牌之上。

她嬌聲笑道,“呵呵,奴家還想何等俊杰能夠有如此威勢,沒想到原來是定遠門的梁大公子啊,久仰久仰!”

身為定遠門大弟子的梁天賜,頗為笨拙地對著金鴛鴦作了一揖,隨即一雙圓眼直直瞅著月瀅那嬌嫩欲滴的俏臉翁聲瓦氣道,“金樓主,久聞月瀅舞魁娘子的舞姿,若是今日我在這擂臺上笑到最后,倒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月瀅臉色一白,不過認識扯起一抹略顯無力的笑容。

梁天賜抽回目光,腳掌重重一踏地面,在地上留下一道三寸深的腳印,身形“砰”的一聲落在了大廳中央的擂臺之上。

“各路英雄豪杰,若有膽量,那便上臺與我梁天賜過過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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