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么辦……
元向歌為難的咬了咬唇。
姜玉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要不然還是算了吧,給張伯伯說一說,讓丫鬟跑一趟帶回來,咱們在府里做。”
說實話,元向歌還是不想去求張伯伯,雖然吃的喝的張伯伯從來不虧待自己,對自己也很和藹,可像是這樣的瑣事,他常常當時答應了,轉頭就忘掉了。
“只要你出錢,我可以去幫你帶回來。”陸深笑的玩世不恭,伸出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在元向歌的面前晃了晃。
元向歌回過神來,認真的看著他道:“你要多少?”
陸深愣了一下,“什么?”
“我說你要多少錢?”元向歌撇了撇嘴,她這么大聲,陸深又沒七老八十,怎么還聾上了?
陸深有片刻的尷尬,他不過是逗著她玩,想看她生氣的模樣,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生機的瞪著他,氣鼓鼓的小臉讓他很想捏一把,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貓咪一樣。
他輕咳一聲,別過了眼去,“算了,你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小姑娘,能有幾個子兒,我就不和你計較了,這樣,我帶你去西市,有家酒肆正好中午要去終南山腳下送酒,你給那里的伙計說說要什么,明天就給你帶回來,讓他送到我那去,我再以送給修遠兄的名義,轉交給你,可好?”
說著說著,他的僵硬的語氣不自覺的軟了下來,竟還帶了一絲討好。
元向歌詫異的打量了他幾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什么時候還長出良心來了,怪讓人不習慣的。
說起來,寧國公主府與張府不過隔了一條街,陸深是寧國公主的獨子。
雖然陸深和張修遠年紀差不多,可在家里的地位卻是完全不一樣。
寧國公主的駙馬是武安侯,先不說寧國公主是否得寵,單是武安侯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位,陸深自打出生就已經是含著金湯勺了。
雖然元向歌很討厭他,也不得不承認,陸深不是那等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不論文濤還是武略,在同輩人中從來不落下乘。
每次見到張伯伯訓斥張修遠,十次有九次都會拿一街之隔的陸深來與他作比較。
不過元向歌覺得張伯伯有些太過苛刻了,雖然張大哥不怎么喜歡讀書,但也不代表讀的就很差,至少在國子學中,成績一直都是中等偏上的。
今日恰好是國子學的常假,所以張大哥才有空回來,若是平日,都是住在國子學里的。
姜玉嫻也不是不知道元向歌不想去找張伯伯,正一籌莫展之際,恰陸公子愿意相幫,喜不自勝,拉了拉元向歌,示意她快些答應。
元向歌能屈能伸,僵硬的朝陸深行了一禮,“多謝小侯爺。”
陸深最不喜歡聽別人叫他小侯爺了,可看見元向歌那低眉順眼的模樣,他的火氣又“噌”的一下子被澆滅了,從鼻孔里“嗯”了一聲,帶著他們往西市走去。
長安城的東市多為達官顯貴們所光顧,四方珍奇,皆所積集,所賣的物品都價格高昂,而西市則更為繁華,不止百姓多,胡人也多,什么客棧、旗亭酒肆、衣肆、帛肆應有盡有。
元向歌和姜玉嫻從來沒去過西市,長到這么大也只跟著張伯伯和馮氏來過兩回東市,還是只在馬車上見過外面的景象,待她們跟著陸深到了西市的街口,放眼望去這條街上已經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了。
不用說元向歌了,本來就活潑好奇,穿梭在大街上左看看右摸摸,還不時往那些鋪子里鉆,就連姜玉嫻這一向安靜守禮的,也眼睛里冒著星星,不用元向歌拽她,自己主動拉著元向歌的手,高興的和向歌一起這里跑那里跑。
張修遠也很少來這里,不過他對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一點也不感興趣,只顧著跟在她們身后看著她們二人,這街市上人這么多,再走丟了可就麻煩了。
陸深一連走了二三十步,突然覺得不大對勁,一回頭滿是竄動的人頭,身后哪里還有他們三人的影子,他心里一慌,趕緊回頭逆著人流去找人。
一個店鋪一個店鋪的找,終于在一家賣珠寶的鋪子看見了他們三人的影子。
站在門口,正好能看見元向歌笑眼彎彎的模樣,陸深嘆了口氣,撩了袍子,大步走了進來。
“姑娘,你這么漂亮,這綠寶石正配你,你的姐妹也很漂亮,很適合這個紫寶石。”一個裹著頭巾,留著大胡子的異域商人,操著一口流利但音調奇怪的官話,笑瞇瞇的給元向歌推薦著自己手中木盒里的寶石。
她們姐倆鮮少出門,只遠遠的見過一兩回胡人,這還是頭一回這么近的接觸胡人,還是個有些年紀的男子。
元向歌還好,撲閃著大眼睛滿是好奇,姜玉嫻卻有些害怕的拉著她的衣角,雖然這些珠寶很漂亮,可仗不住這胡人又高大又可怕,就連笑都這么嚇人。
“你們要是這樣逛下去,三天三夜也逛不完。”陸深低沉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了元向歌的耳朵,嚇得她趕緊往一邊退了退,捂住了自己耳朵,回頭怒瞪著他。
說話就說話,她又不是聾子,靠這么近干什么,嚇她一跳。
陸深勾了勾唇角,不以為意的直起了身子,瞥向那商人手中的寶石,譏諷道:“寶石很漂亮,就是有的人沒錢買,你還是去招待別的客人吧。”
大胡子商人也聽明白了,聳了聳肩膀,朝她們姐妹二人和善的一笑,便將寶石了收起來,轉身去招待別的客人了。
姜玉嫻這才覺得這商人也沒這么可怕,除了長得可怕了些,性情看起來倒是蠻溫和的。
元向歌朝陸深冷哼了一聲,跺著腳走到了那個大胡子商人的跟前,打斷了他與別的客人的談話,問道:“剛才的綠寶石和紫寶石賣多少銀子?”
大胡子商人微微一愣,笑著伸出了四根手指,“五十兩銀子,這兩個都帶走。”他見元向歌臉色僵硬,又接著道:“這可是大顆的寶石,比大拇指甲蓋還要大,快趕上手指肚那么大了,這個價格很合適的。”
元向歌低聲道了謝,便蹬蹬的往姜玉嫻身邊跑去,拉著她就往外走去。
確實是買不起,五十兩銀子,攢四年多的月例呢!
“四十兩銀子,漂亮的姑娘,我便宜賣給你!”大胡子商人招著手,高聲挽留著她。
可惜四十兩銀子她也買不起,若是四兩銀子她還能考慮考慮。
張修遠回頭看了一眼她二人的背影,趕快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了二十兩銀子,眼疾手快的塞到了大胡子商人手里,催促道:“快把紫寶石賣給我,快點快點!”
大胡子商人收起了笑容,嚴肅道:”四十兩是賣給那個漂亮姑娘的價錢,賣給你還是五十兩,一顆紫寶石二十五兩。”
張修遠一噎,又回頭看看她倆還在不在,他不但著急著走,還怕讓元向歌瞧見,也懶得講價了,慌慌張張的又掏出了五兩銀子,塞進了商人的手里,皺著眉頭催促著。
大胡子商人這才滿意的將盒子拿了出來,放到他的手里。
“你可真行。”陸深雙手抱胸,朝張修遠促狹的笑了笑。
張修遠趕緊將盒子揣進了懷里,一邊往外走著一邊著急道:“你還在這悠哉的,小心她倆跑丟了,也不去看著點。”
陸深哂笑一聲,“那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跑丟了也是你的事。”
張修遠也不和他計較,急匆匆的趕快出去跟上她們兩個,正值豆蔻的兩個漂亮姑娘,萬一被拐賣走了,可就完了。
見張修遠出了門,陸深從腰間拿出來了二十五兩銀子,遞給了商人,淡淡道:“把剛才那個姑娘看中的綠寶石賣給我吧。”
出了這家胡人的珠寶鋪子,再往東走幾步有一個做糖人的小攤,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漢,雖長著一臉的絡腮胡子,卻是個心靈手巧的人,攤上插了一排已經做好的糖人,有月宮仙子,后羿射日這樣的神話故事,還有各式各樣的飛禽走獸,花鳥魚蟲,精致又漂亮。
元向歌“哇”了一聲,剛才的寶石立馬就被拋之腦后了。
這也太精巧了吧。
她拉著姜玉嫻駐足在了小攤的跟前,聚精會神的盯著大漢的巧手,只見三下兩下這小鳥就有了形狀。
起初她還以為是做的玩偶,可馬上就來了一個垂髫小兒,給了攤主十個銅板,拿了一個白兔放到嘴前,高興的伸出舌頭舔了舔,蹦蹦跳跳的走了。
姜玉嫻也沒見過,兩個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大漢早就注意到她們兩個了,笑著看向她倆,“這是糖人,祖傳的手藝,又好看又好吃,兩位姑娘要不要來一個?”
元向歌恍然大悟,咧開嘴笑了起來。
區區十個銅板,這個她買得起!
“那我要這個牡丹花的,栩栩如生的真好看。”她笑瞇瞇的指了指那朵紅艷艷的牡丹,中間的花蕊是金色的,看起來比園子里的新鮮牡丹都好看。
“好嘞。”大漢手中的鳥兒已經捏好了形狀就等上色了,他把那鳥放到一邊,將精致的紅牡丹拔了下來,遞到了元向歌的手里,爽朗道:“三十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