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功過相抵
第九十五章功過相抵
“三老爺。”蔣佳月不明所以,彎身行禮道。
雖然她臉上實在太難看,陸華琛卻絲毫不覺,一時心中震顫起來,險些不能自抑了。
“老爺?”
恰柳氏款款走過來,見著蔣佳月的模樣先是一驚,沒想到自己那嬌嬌弱弱的女兒竟下手這般狠,一時說不清是何滋味。
但陸華琛的異樣,更引了她疑心。
“老爺,可是有什么不妥?”在陸華琛面前,柳氏向來是極溫柔小意的,一顰一笑都盡是江南女子的柔美,一手扶了陸華琛小聲問道。
陸華琛斂了神色,咳嗽兩聲,“無事。”
柳氏打量他一眼,并沒有追問,心里卻落了疑。
“你……夫人,可是她、這位姑娘救了淼兒?”
“正是呢!”
“剛還,為夫倒也想要聽聽她怎么說。”
“也好,妾身一人又要照顧淼兒,實在有些不支。”
如此,蔣佳月便隨著陸華琛夫妻進了屋子,小群沖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用擔心。
她其實正擔心地不行。
也不知小群是如何說的,若直說是自己讓人去的融雪亭,其中有諸多錯漏,難免叫人懷疑。
但柳氏讓初翠叫自己過來,必然是因為陸長淼落水一事,方才初翠也大致與她說了兩句。
“月兒,辛虧有你,六姑娘方找著了。”
似乎覺得有些尷尬,初翠又道,“你放心,三夫人不會罰你的。”她說的是墨玉鐲子一事。
此時想起來,蔣佳月頗有些心灰意冷。
謹言慎行,到底抵不過旁人蓄意陷害。什么月例銀子,今兒倘若自己被打死了,或者在柴房關了幾天幾夜,餓死病死,倒真真是仇者快親者痛了,又有幾人會替自己不平?
這般一想,也就釋然許多。
管旁人怎么疑心自己知道陸長淼在融雪亭的,大不了功過相抵,回家好了。
柳氏卻沒問她,而是叫人搬了杌子給她坐。
蔣佳月推辭一番,最后是陸華琛發了話,“坐下吧,你也吃了不少苦。”聲音里頗有一番感慨和心疼。
蔣佳月這才坐了半邊。
柳氏看了丈夫一眼,笑的溫柔,道:“聽小群那孩子說,是你讓她去融雪亭的?”
“回三夫人的話,是。”
“真是個心思機靈的,多謝你了。”
蔣佳月聽她話里并沒有懷疑,一時也摸不清小群的說辭,只得扯著嘴角,努力忍著疼痛說話,“這是奴婢的本分。”
“難為你不計較。”柳氏給初翠遞了個眼色,又接著說道,“六姑娘性子急,難免有些誤會,好在你是個懂事的,不曾記在心上,還惦記著六姑娘的安全。”
“夫人謬贊了。”
“我也覺得你很好,是個大度的。”陸華琛卻突然插了一句。
柳氏便有些不高興,不知他今兒怎么了。
這話的意思聽著倒像是淼兒做的不該一般。
哪個偷東西的丫鬟不該教訓?雖說下手重了些,但又算什么,心狠些的主母直接打死的都有,淼兒雖然是個閨秀,但這樣才有個大家出身的樣子,日后去了婆家也能拿得住人。
柳氏雖溫柔,但若說手里沒幾條人命,又怎么坐在陸府三夫人的位子上穩穩妥妥這么多年,連個不聽話的妾侍都沒有。
更沒有不省心的庶子生下來。
心里雖不高興,柳氏人前卻向來是婦唱夫隨,深得陸華琛的敬重,聞言也道:“打一見你,便覺得是個好的,果不其然。”
“奴婢愧不敢當。”蔣佳月道。
柳氏亦不想再多說,見初翠已經從里間走了出來,笑吟吟地道:“你立了大功,以往的事就算了,誰也不會再說,你也別總記在心上。”
說罷初翠走過來,手里捧了個粉紫色繡玉蘭的荷包,放在蔣佳月手上。
“這是賞給你的,明兒開始就回景萃院去當差吧,老夫人那里我自會交代,只是……”
柳氏為難地看著她。
蔣佳月明白是為了陸長淼打傷自己一事,就道:“多謝三夫人,奴婢明白,只是賞賜卻不敢當的。”
這事兒說到底,與陸長淼根本就沒關系,她只是單純地被人蒙蔽利用而已,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蠢了。
這樣的性子,日后出了陸府,沒有柳氏等人的庇佑,怕是要吃虧的。
蔣佳月話是真心的,她確實不怪陸長淼。
陸華琛坐在一旁,看著她說話時,雙眸中的真摯與坦誠,心頭略微跳了跳。
不僅長的像,便是性子也是一模一樣地。
柳氏聞言,很是滿意地道:“果然是個通透的。給你就拿著,也沒什么,回去買個藥膏抹了,小模樣看的人怪心疼的。”
又說了幾句閑話,柳氏放了蔣佳月回去,小群也跟上了,笑嘻嘻地。
“沒事了月兒。”
“嗯。”聽出她的低落,小群問道:“你怎么不高興?”
怎么高興地起來呢?柳氏的意思是功過相抵,日后不要再提及這兩件事,也不會再有任何表示。
但蔣佳月卻不是為少了一份功勞難過。
在柴房中,她突然想起前幾日的夢里,陸長淼便是在八月十五那天落的水,等被人發現時早已沒了氣息。
為此陸家上京的行程一拖再拖,陸老夫人傷心之下,最后還是沒有去京城。
此后不到半年,陸華楠一支竟全都從京城回了江凌。
陸長風也回來了。
此后四年,陸家才重回京城,那已經是新皇登基之時。
蔣佳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夢到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更不知道夢里的自己如何,因為從始至終都沒有自己出現,沒有身份,沒有模樣。
她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陸家經歷大起大落,大臻朝動蕩不安,皇子奪嫡,謀朝篡位,俱是說出來便要殺頭的罪名。
當時不曾細想,自那日景翠院來了貴人后,她也有意無意地忽略。
說不得就是聽念波提過一句有貴人會來,也就記在了心里,才會想起來那一樁事呢?
可陸長淼真真切切地落了水,且是在融雪亭里……
在柴房等待的時間里,蔣佳月想了很多。
混亂。
她理了很久,才理出了一個頭緒,從陸長淼開始,到那個漆黑一片的窒息深夜結束。
蔣佳月不知道該怎么做。
這些事情都太荒誕了,誰也不能說,沒有人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