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香林聽見聲音從房里走了出來,見到商煜城,有些意外地道,“時間還這么早,小姐怎么回來了?”
商煜城摘了手上只剩下戒托的戒指扔到一邊的桌上,舉起手叫她看看,“不小心摔倒了,你去把藥箱拿過來。”
香林聞言,趕緊拿了藥箱過來,一邊打開一邊問道,“好端端的,怎么會摔倒呢?”她湊近看了看傷口,皺眉道,“呀!您是摔倒在玻璃上了嗎?上面怎么還有碎玻璃!我還是替您叫醫生吧。”
商煜城擺擺手,“不用這樣麻煩,你替我將玻璃夾出來就是。我還要回派對上去的。”
香林不等她說完,已經拿了鑷子小心地處理起傷口,嘴里道,“明日還是要去看看醫生才好,這碎玻璃要是留在傷口里面,可是要感染的。”
商煜城點點頭,“明天去吧。”
香林細心地檢查完傷口,又仔細地上了藥,不放心地道,“這次可要小心些,傷口不要沾了水才好。”
商煜城笑著抬手摘下耳環和項鏈,交給香林,“這么一點小傷,值得這么啰嗦嗎?去替我重新拿兩樣不打眼的首飾過來。”
香林也笑道,“不是我喜歡啰嗦,只是您也太不小心了些。別人去參加派對是喝醉了酒才摔跤,您倒好,平白就摔了一跤,跟小孩子似的。”
說著,香林還是聽話地去了商煜城的房間。
商煜城隨手拿起桌上的戒托,若有所思地把玩著。
葉慎果然沒有叫自己失望,將假首飾的事情當著眾人的面鬧大開來,自己這頭個苦主都不必出頭。今日上海有些頭臉的人都在現場,為了冷氏的名聲,想必冷氏不會輕易地放過趙文瑄這位主事人。
這樣一個結果,也算得上一個良好的開端。商煜城的臉上現出一絲冷意。
“怎么樣?”身后陡然想起一個聲音,“你今日可算得償所愿了?”
商煜城忙站起身來,面色不善地看向來人,“葉慎——你來做什么?”
葉慎看著她,面上帶著譏諷的笑容,“你這個翻臉不認人的女人,難道真的不怕我告發你?”
商煜城微微皺起眉頭,“你闖進我家來,反而威脅要告發我?這是什么道理。”
葉慎也不應答,自顧自坐在沙發上,這才道,“你若是想聽道理,我便與你講一講——”
“葉先生——”香林從商煜城房間出來,看見葉慎,意外地喚了一聲,又不解地看向商煜城。
商煜城看著葉慎,猶豫一下,才對香林道,“你先下去吧,我與葉先生有話要說。”
香林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葉慎,轉身回了房。
“說吧。”商煜城懶懶地坐在沙發上,“葉先生有什么指教?”
葉慎看著她,面色嚴肅了些,“你可知你今日的舉動,同樣會傷及葉氏的聲譽?”
商煜城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今日的舉動?葉先生指的是我無意中發現冷氏賣出假首飾——還因此而受傷的事嗎?”
葉慎輕笑一聲,“商小姐就不必演戲了。那次在我的辦公室里,你逼迫陸景程盡快與你訂婚,那天冷氏的貨到上海的時候,你那么巧也出現在貨船上——這場訂婚派對從最初開始,就是你一手導演的。冷氏的假貨,也是商小姐暗度陳倉的結果。”
“你就是想借著訂婚這么一個上海名流聚集的機會,一舉陷害冷家售賣假貨——我覺得我們大可不必再兜圈子了,商小姐覺得呢?”
商煜城冷笑道,“葉先生下這樣的判斷,可有什么證據?”
葉慎搖了搖頭,“我現在雖沒有證據,可是只要你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只是我沒有必要深究罷了。如果我有意要揭露此事,方才何必要幫你演戲?”葉慎看著商煜城,“幾顆假鉆石罷了,你以為我真的會放在心上?”
商煜城一言不發地看著葉慎,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上次已經說過了,商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你并沒有這樣做。但是轉過身來,你卻將我算計在局中利用了我。”葉慎看著商煜城的眼睛,“你不覺得這樣做有些過分嗎?”
商煜城微微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你不但利用了我,同樣也傷害到了葉氏。”葉慎皺著眉頭,“冷氏的貨物,一向都是由葉氏承運,這是商界共知的事實。如果冷家反咬一口,認定貨物是在運輸過程中被掉了包,那葉氏的聲譽又該如何挽回?”
葉慎的聲音并不嚴厲,卻讓商煜城有些動容。她并沒有想過自己的舉動會對葉氏造成什么影響,也許她想到過,卻并沒有仔細去想。畢竟葉氏有一位聲名狼藉的老板,也許潛意識中,商煜城并沒有想到葉慎居然會真的這樣在乎葉氏。
似乎猜到了商煜城的想法,葉慎道,“葉家不需要更多的財富。可是葉氏船運上下數千名職員,我總不能不顧他們的生計——更不用說葉氏還有其他的企業、工廠、醫院,如果葉氏卷進了假貨的丑聞,最先受害的又會是誰?”
商煜城靜靜聽著葉慎的話,心中忍不住內疚起來,如果葉氏真的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只為自己報復趙文瑄的想法,的的確確,并不值得。她此時已經有些后悔,只是自己不能承認而已。
葉慎見她只是冷著臉一言不發,心中有些失望,口氣也冷淡了起來,“商小姐既然并不想叫我幫忙,便應當堅持一些。不要將別人當做你隨意擺弄的工具,也不要將別人當做隨時丟棄的犧牲品。”
此言一出,商煜城忍不住抬頭看向對方,“葉先生——”
只喚了一聲,商煜城便不知該再說些什么,只好又淡淡道,“葉先生誤會了——”
葉慎看著她,眉頭皺得越深,他搖搖頭打斷商煜城,“你不必解釋。今天的這番話我也不會說給別人聽。我只有一個要求——”葉慎盯著商煜城的眼睛,“商小姐請好自為之,下不為例。”
說完,葉慎起身就往外走去。
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商煜城才忍不住往門口看去,只是屋里空空蕩蕩,早已沒有了葉慎的身影。
商煜城低頭,看見桌上放著的那個戒托,這個原本象征著一切順利的物件,此時卻只讓她覺得困惑和難堪。
“小姐——”香林大概是聽到了門響的聲音,從后面走出來,看見商煜城一副低落的模樣,關切地道,“怎么了?葉先生他——”
商煜城搖搖頭,面色如常地抬起頭,“你將首飾拿來吧。”
香林聽話地應了一聲,很快拿了東西出來,商煜城也沒有挑揀,叫香林替她戴上便又往陸家大宅而去。
“怎么去得這樣久?”陸景程看見她進來,走過來關心地道,“你的手怎么樣了?”
“沒事了。”商煜城舉起手叫他看,“說了是小傷,你不用擔心了。”
“沒事就好。”陸景程一邊牽起她的手,一邊低聲在她耳邊道,“冷伯伯帶著冷小姐和趙文瑄回去了。想必假首飾的事,一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商煜城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陸景程又道,“不過冷家與我們陸家一向合作得很好,若是冷氏首飾店的貨出了問題,對匯金百貨也沒有好處——”陸景程扭頭看著商煜城,“這件事,息事寧人是最好的。”
商煜城看著陸景程,強忍著才沒有露出輕蔑的神色,她冷冷地看著他,“若是旁的人買到了假貨受了損失,你們又預備如何?是買通他,還是威脅他?”
陸景程愕然地看著她,微微變了神色,“煜城——你這話什么意思?”
那句充滿了對立情緒的話一出口,商煜城就后悔了,陸景程會怎么做她早已料到了,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來?她從來沒有期望過陸景程會為了自己放棄陸家的利益,不是嗎?
她微微垂下眼瞼,“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訂婚的事讓我緊張了許多了日子,想要什么都完美一些,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
陸景程頓了頓,才點頭道,“我知道。等過了今日,我再送你幾件首飾補償你。”
商煜城笑著點了點頭,“好。”
雖然這件事最終沒有演化成一場爭吵,可兩人到底意興闌珊起來,陸景程借著招呼朋友的理由到一邊去喝酒,商煜城便端了一杯紅酒,上樓往露臺走去。
此時陸家的人都在樓下招呼客人,二樓很是安靜,商煜城在椅子上坐下,靜靜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想起方才葉慎的話,商煜城不由有些恍惚。
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
葉慎。
商煜城輕聲念著這個名字。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微涼的夜風輕輕吹過,商煜城輕輕抱住自己的手臂,舉杯喝了一口酒,往遠處看去。她的眼神掃過清明的星空,無意地落在左側不遠處自己的房子上。
從露臺的位置看過去,正好看得到自己的書房,書房的窗戶緊閉著,一絲光亮也沒有。商煜城隨意地別開臉,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又回過頭,盯著自己書房的方向。
原本黑暗的房間里,閃過一絲光亮,似乎有個微弱的光源正在房里閃動。商煜城心中一下便警醒起來,她迅速放下手中的紅酒杯,閃身下了樓,從后門悄悄出門,往家中走去。
大門虛掩著,商煜城的腳步頓了一下,因為自己在陸家的緣故,香林特意給晚歸的自己留了門。難道是歹人暗中摸了進來?
這樣想著,商煜城連忙輕輕推開門,將腳下的高跟鞋脫下來扔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走進院子。屋子的門緊鎖著,商煜城從一旁的花盆下摸出備用鑰匙,輕手輕腳地開了屋門。
客廳的燈開著,卻沒有一個人影。商煜城悄悄返回臥房,從床底下拿出手槍握在手里,這才往書房走去。
站在書房門口,商煜城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舉起手槍。
“商煜城!”身后一聲斷喝,商煜城反應極快地轉身瞄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