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慶山臉上火辣辣的,周遭的議論聲讓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他沒想到這個孫女現在不僅變得能說會道,還狡猾無比,每一句都在表苦衷,每一句又都結結實實堵得他心口痛。
偏偏自己已經失了名正言順教訓她的立場,畢竟已經分家了,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都怪這個老三媳婦,沒事去招惹她做什么!
季慶山心里那團暗火越燒越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慌得康婆子忙去給他順氣。
康婆子也有些氣短,完全不知道當初把喪門星分出去到底對不對。眼下看是吃虧的,至少她沒辦法輕易再拿捏季妧。
季慶山擺擺手示意康婆子停下。
他盡力讓臉色和緩些,對季妧道:“妧丫頭,你不要多心。你如今長成了,也立了戶,就好好過自己日子,別聽你三嬸糟扯,爺奶哪用得到你割肉。”
季妧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爺奶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康婆子狠狠剜了季妧一眼,扶著老頭子往回走。
朱氏眼看煮熟的肉飛走了,還被季妧扣了個屎盆子,哪能甘心!
“你個賤丫頭,說的比唱的好聽!那你倒是說說,你連個進項都沒有,哪來的錢買那些好東西,還能燉骨頭湯?”
看熱鬧的人本來都要散了,一聽這話都又停了下來。
說到底他們也很好奇,村里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胡家買菜的錢是不是季妧的?那季妧又是不是真和那日駕馬車來村里的男子有什么不正當關系……
“三嬸,一個人沒心沒肺可以,但如果連腦子都沒有,那和豬又有什么區別?我已經分出了季家,爺奶都不再插手我的事,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哪來的錢,怎么買的東西,是吃肉還是喝湯,跟你有關嗎?”
季妧搖了搖頭,一副她無可救藥的神情。
朱氏被氣瘋了,見她要走,一把扯住她不放,口不擇言起來。
“你就是心虛了!村里人都看見了,好幾輛馬車在破窩棚出出進進,你不承認也沒用!你才多大,就開始勾搭村外的男人,你不要臉也別帶累我閨女!還有、還有……你把那個小怪物留下來是啥心思,當誰不知道呢?不就是給自己找個童養丈夫,養大了好一塊睡覺?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小娼……”
“啪——!”
她話還沒說完,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周遭瞬間清凈下來,不止朱氏愣了,圍觀的人也都一臉蒙圈。
他們看看冷臉站著的季妧,又看看一臉呆滯的朱氏,一時竟不知,究竟是朱氏瘋了,還是季妧瘋了。
朱氏半捂著又麻又燙的側臉,有那么一瞬不知道剛才了發生了什么。
待疼痛一絲絲蔓延開,她才意識到,她剛才被打了!被她最看不起的賤丫頭打了!
“啊!!!老娘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朱氏面目猙獰,大喊大叫著,狀若癲狂的朝季妧撲來。
她雖有噸位卻只會使蠻力,季妧的身子曾經是干慣了農活的,論力氣和靈活都甩朱氏幾條街。
季妧后退兩步,一個側身擒住朱氏手腕,另一只手啪啪又往她臉上連扇了幾巴掌,打完了往后一推,朱氏一個磕絆摔到在地上。
季妧這回是一點情面都不打算給朱氏留了。
“全村人都可以說我閑話,就你不行!你不是口口聲聲自稱我三嬸嗎,我倒想問問,誰家嬸子喊侄女一口一個賤丫頭,一口一個小娼婦?誰家嬸子又這么恨自家侄女,偷搶不成就往侄女身上潑糞!”
眾人面面相覷,還真找不出這樣的。
“你也是有兩個女兒的人,難道不知道你那些話對一個姑娘家意味著什么?我要是但凡臉皮薄一點,現在不去跳河也得吊死,這樣是不是就如你的愿了?不過要讓你失望了,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不會再做蠢事。名聲于我半毛錢不值,你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以為靠那些捕風捉影的瞎話,紅口白牙就想把我給毀了,做夢!”
她說這話時,眼睛看的是四周,每個對上她視線的人都有些訕訕的,覺得她好像罵的是自己一樣。
“不就是想知道那野男人是誰嗎?我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人是來和我做生意的,胡家買菜的錢就是他給的定金。至于另外兩輛馬車,一輛是濟世堂汪掌柜的,一輛是繅絲坊谷管事的,誰要是想知道他們來干嘛,就自己去鎮上問,別躲在背后總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季妧本來不想廢話這么多,實在是不勝其煩,更不愿村里人把對她的惡意揣測蔓延到大寶身上,索性把一切都敞開。
“你們信與不信,于我無關痛癢。但是我把話撂在這,說我勾搭野男人可以,說我家大寶閑話就不行!我已經托里正叔辦遷戶手續,他以后是和我待在一個戶籍上的人,是我的弟弟、比誰都親的親人,再讓我聽到半點關于他的閑話臟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最后,她看著朱氏,一字一頓道:
“別再打著三嬸的名號凈干些下作事,你不嫌惡心我嫌。也別再說什么我的名聲會帶累你女兒的鬼話,我早都不是季家人了,你還自作多情個什么勁兒,跟你有屁的關系!”
該說的說完,不去看那一張張精彩紛呈的臉,季妧很干脆的轉身走人。
人群里先是一片沉默,緊接著又開始竊竊私語,目標自然是季家還在場的幾個人,扯著扯著又扯到了分家那件事上。
季慶山氣恨難當,肺都要炸了!
分家的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現在又被朱氏給掀了起來。
剛剛季妧最后那段話根本沒避他和康氏,她打的是朱氏嗎?她這是明晃晃往他這張老臉上打啊!
真是八輩子人都丟盡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們老季家虧待你了?那么想吃肉,把那頭豬殺了讓你吃個夠!實在不行回你娘家去,少在這丟人現眼!”
對一個兒媳婦而言,這已經是很嚴重的指責了,尤其說這話的還不是康婆子,而是向來沒有過重話的公公。
朱氏先是被打傻,再又被罵傻。
她癱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公婆進了季家,瞧熱鬧的人也都走光了,兒子……兒子攆那幾只啃了他骨頭的狗去了。
憋了又憋,還是沒憋住,扯開嗓子嚎啕痛哭起來,不過這次哭的真情實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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