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菜的工作還在進行中,招工已經先行結束。
這次總共招了六十四人,季雪蘭和謝寡婦對她們進行了編組和分班,接下來還要進行一天的講解培訓,然后才是正式上崗,
季妧說了不插手,當真全程旁觀。
季雪蘭和謝寡婦忙得團團轉,她東瞅瞅細看看,偶爾提個醒,自在的很。
這天從胡家出來,正撞上在門口徘徊了半日的張翠翠。
張翠翠見著她,第一反應是轉身,不過沒走成,又轉了回來。
“你有事找我?”季妧問。
她昨天就看見張翠翠在這附近晃悠,謝寡婦出去問她是不是要來幫工,她一臉猶豫,搖搖頭走了。
今天又來,見到她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季妧直覺她有話要跟自己說。
張翠翠慢吞吞走到季妧面前,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說出口:“我,我想給你干活。”
以往張翠翠的見了自己,哪回不是張牙舞爪的,倒難得有不嗆聲的時候。
季妧道:“雖然招工已經結束……不過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進去跟謝姨和我堂姐說,這事歸她們管。”
張翠翠直直盯著她:“那你同意了?”
季妧攤手:“我剛說了,這事歸她們管,我同意不同意都沒用,你進去還得面試呢。”
張翠翠卻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生意是你的,你要是不讓她們用我,她們說了也不算。”
季妧訝異:“只要你干活利落,各方面都符合標準,我為什么不讓她們用你?”
“我從會走路就會干活!灶上功夫不比哪個差!”
“那不就行了。”
“可……”張翠翠雙手背在身后,腳下一塊土坷垃碾來碾去,“我之前罵過你……”
鬧了半天竟然是因為這個。
“我之前也罵過你。”季妧想到自己曾經幼稚的行為,忍不住失笑,“所以咱倆扯平了,你進去吧。”
“你真不記恨我?這么容易就翻篇了。”張翠翠瞪大了眼,將信將疑。
“不然呢,我是再罵你一頓狠的,還是打你一頓。”
張翠翠有些為難,但很快下了決心。
“要打要罵隨你,但你出了氣后,可不能再給我使絆子。我想賺點錢……我娘身體不好,我爹不肯掏錢給她看病……”
說實話,季妧并不討厭這個張翠翠。雖然她那張嘴讓人頭疼,但一根直腸通到底,沒什么壞心眼。
“罵人累嘴,打人手疼,我都不喜歡,你要是能通過,只需要給我賣命干活就成了。”
“真的?”
見季妧神情不像是拿她開涮,張翠翠忸怩了一下,說了聲謝,歡天喜地跑進了胡家院子。
季妧繼續往回走,等到了自家門口,又被人攔住了。
“盧大娘?你這是……”
“妧丫頭,大娘本不想麻煩你,可謝寡婦她……去年幫工的她一個不落全要了,獨獨不要我,還說什么我那大孫媳婦懷上了離不開人……大孫媳婦剛過門不久,懷上也沒倆月,還沒到離不開人的地步吶!我就想找你問問,是不是大娘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謝寡婦……”
盧大娘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腦袋,不敢對上季妧的視線。
季妧嘆了口氣。
盧大娘或許不知道,謝寡婦拒絕她的前因后果,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謝寡婦夠厚道了,想著她一時犯糊涂才上了田嬌的當,沒有撕破臉,還想法子給她圓場。
奈何盧大娘不但不領情,還拐彎抹角來她這告謝寡婦的狀。
“盧大娘。你既然說到去年,那我問你,去年你在我這做的可開心?”
盧大娘點頭:“開心!開心!”
“那我可有壓榨你,或者不給你結算工錢?”
盧大娘慌的擺手:“這說的是哪里話?你一個銅板也沒少我的。我活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賺著錢,你不知道大娘心里怎么感激你……”
“是嗎?”季妧垂眼輕笑:“你感激我,所以把我做脫水蔬菜的法子告訴田嬌?”
盧大娘呆了,下意識想否認:“不是的妧丫頭,大娘沒、沒跟田嬌說呀,這是誰跟你編的瞎話?”
“是不是瞎話,你心里清楚。這大半年來,你處處避著我和胡家,難道不是因為心虛?
就當你不是吧,那我們來理理。
我辦暖房宴也好、上梁也好,亦或者那回上山找大寶,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回回都不在。
前幾天我成親,人手不夠,謝姨去找你幫忙,你當時怎么說的來著?”
盧大娘啞口無言,她當時跟謝寡婦說,她大孫媳婦有了身子,離不開人……
“謝姨記著呢,她體恤你,讓你在家好好照顧孫媳婦,難道不對嗎?”
“我、我……”
“我覺得沒問題呀。不然,我需要人幫忙的時候,見不著你人影,有錢賺了,你就有空閑了……這實在不像是大娘你的作風。”
盧大娘還是能聽懂好賴話的,她再也沒有一點僥幸心理。
“妧丫頭,大娘沒有害你的心,真是一時糊涂,田嬌來找我,說得那般可憐……”
季妧抬手打斷她:“事情已經過去,多說無益,你也請回吧。”
“妧丫頭,你就一點不念舊情。”
“大娘,你‘賣’我時,可曾念過舊情?”
見季妧鐵了心不動容,盧大娘心寒極了。
同時她也相信了田嬌的話……若沒有季妧的授意,謝寡婦斷不會把她漏掉。
“我一大把年紀求上門,你就這樣得理不饒人?田嬌說的對,你有兩個錢就忘了自己……”
季妧笑了,她就說膽小怕事的盧大娘怎么突然跑來要說法,敢情背后有軍師呀。
死不悔改,無藥可救。
季妧一句話也不想跟她多說,打開門就想進院子,盧大娘卻扯住她不放。
“你嘴上說的好聽,說什么不會虧了大家,你給謝寡婦多少工錢,給我多少?我哪里比謝寡婦差,我做得也不比她少,拿的卻連她零頭都沒有。我心里不服氣,犯了點小錯,你就揪著辮子不放。
你對田嬌也是,你倆還曾是小姐妹,她那樣求你你都不肯教給她,仇性恁大,沒有半點寬容心,村里人有事求你才夸你兩句,還真以為自己是救世的菩薩……”
她心里不平衡已久,如今突然爆發,話里帶了濃濃的怨氣。只不過顛三倒四語無倫次,順帶著竟還替田嬌抱起屈來。
“說夠了嗎?”季妧打斷她,神色淡淡,“我從不做救世的菩薩,因為我清楚自己的斤兩。廢話我也不想跟你多說,鄉里鄉親的我不追究你之前的責任,但從此以后你再無可能給我工作。你不是覺著我虧待了你,對田嬌也不夠寬容嗎?那就另謀高就吧,田嬌會給你出主意的。”
話落,干脆利索的關門。
盧大娘看著緊閉的院門,腦子一片空白。
她剛剛……都說了啥?
季妧回身,就看到關山負手站在身后。
她和盧大娘的對話,想必一字不落全進了他耳中。
“怎么?覺得我不近人情?”
關山頓了頓,搖頭:“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做的對。”
季妧心情好了點,沖他揚了下眉梢:“英雄所見略同。”
幸好沒沒勸她得饒人處且饒人。
有些人能饒,有些人不能。
比如胡良,他初衷不壞,犯錯后又懂得自省并吸收教訓,所以季妧愿意給他機會。
像盧大娘這種風吹四處倒糊涂不自知的,還是算了吧,給她機會就等于給自己挖坑。
要說可憐,誰不可憐?
世人皆苦,心思不正貪心不足者苦上加苦,怪不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