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蘭拿著兩包香料走后,季妧把手頭東西收拾好,躡步走近大寶,正想彎腰抱他回去睡覺。
關山先一步將大寶抱了起來,在季妧伸手去接的時候,避開了她的手,說了聲“重”。
大寶長高了不少,再加上身上長了點肉,季妧抱他確實有點吃力。
“那你小心點,他覺淺,別把他弄醒了。”
關山用鼻音嗯了聲,低頭出了門。
季妧回身端上油燈,把門鎖好,跟上去給他照明。
把大寶放到炕上時,小家伙睡得穩當,絲毫醒的跡象都沒有。
兩人從西屋出來,在堂屋說了會兒話。
主要是季妧有話跟關山說。
“我明天要去縣城一趟,你自己在家……”
“我與你一道。”
“你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買馬車?我會看馬。”
季妧一愣。
她這兩天確實有旁敲側擊的找關山打聽與馬相關的東西,但提都沒提買馬車的事……
這也太會揣摩人心了。
還好是個過客,要是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心里有點小九九都藏不住,人生豈不悲劇?
“你猜的不錯,我確實要買車……”
這個決定是在季妧算了筆賬之后下的。
籌備一場婚事,花錢的地方雖然多,但她是簡辦,七零八碎算下來并沒有大的消耗。
喜服布料是謝寡婦掏得錢,包括棉胎也是她家現成的。她不找季妧報銷,季妧主動找她銷賬還被罵了一通。
此外,桌椅板凳鍋碗瓢勺,這些全都是借的。用完給人還回去,連租金都不用,鄉下都這規矩。
剩下幾處花錢的地方,也就是采買食材點心、請掌勺師傅,以及謝媒錢和給鋪床喜娘的紅封。
這些全部刨除,她的小金庫所剩不多,卻也還有那么幾兩。
而那五十兩加盟費卻是一分也沒動,更何況新婚前夜又飛來一筆橫財。
所謂兜里有錢、心中不慌,用來形容此刻的季妧再貼切不過。
就憑她手里這些存款,什么都不干,在這鄉下地方也能舒舒服服過上大半輩子,省點花的話,一輩子也是可以的。
脫水蔬菜、百味坊,這些費力費神的事,不做也罷。
只不過她這人呢,有些矛盾。
上輩子勞碌致死,這輩子只想悠閑自在,但真悠閑的啥都不干,她心里又直發空。
女人啊,什么都可以沒有,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小事業,唯有事業不會辜負你——這是后世多數職場女性的心理寫照。
季妧不否認,她也是這種看法的擁躉者。
不管一個人的生活態度是積極還是平淡,向前進的腳步是急促還是徐緩,都比停留原地止步不前,以至于多年后風雨來襲自己卻毫無抵御能力的好。
所以即便她現在是個小富婆,也要做個認真工作的小富婆。
更何況一人暴富,又不能拯救所有人,她還得為幾位核心員工考慮負責。
如今百味坊已經不止是她一個人的心愿了,它飽含著大家的汗水,也寄托著大家的希望,無論如何一定要做下去。
季妧原本的設想是,在鎮上擺攤,或者租個鋪子,先開業試試水。
但其實她心里知道,情況不一定樂觀,最大的可能是遇冷。
鎮上像樣的酒樓飯館都沒幾家,來來往往多是十里八鄉的百姓,肉且不舍得買呢,何談香料這種“不實惠”的東西。
最好的去處是縣城。
不管怎么說,縣城百姓的消費能力和接受能力都要高出許多,市場潛力更是天差地別。
無奈當時只有五十兩的啟動資金,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
現在情況不同了,資金又多了三百兩。
沒錢有沒錢的干法,有錢自然按有錢的干法來——她決定去鄴陽租鋪開店!
那么頭一件事,就是得買個交通工具。
不然以后回回等車去等車回,費錢是其次,主要是耽擱時間。
專門拉客的車,又不會專門為他們服務,萬一哪天有事不往縣城去了,豈不傻眼?
這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個道理,和要致富先修路也一個道理。
雖然錢是貞吉利的,但貞吉利既給了她,在需要的情況下,動用一下應該也無妨。
倒不是心安理得,只是覺得,三百兩放在那永遠是三百兩,她拿去做生意,說不準就能大錢生小錢。
若是賺了,等日后貞吉利回來,便可以數倍還他。
誰知道他到時是衣錦還鄉,還是落魄無依呢?說不定還給他的錢,正好可以用來給他養老。
若是虧了……咳,應該沒那么衰吧。
不過即便虧了也不會虧貞吉利,她還有辛子期那邊的分紅呢。
“我雖然決定買車,但也不一定就是買馬車,牛車、驢車、騾車……”
關山目光注視著她,并沒有被她的說辭糊弄過去。
“你想在鄴陽開店,早出晚歸,最佳選擇便是馬車。”
沒錯,季妧綜合考慮過,牛車太慢,驢子不如騾的力氣大、脾氣好,但騾在速度上又比不過馬。
至于價格,一頭牛的價格在五兩左右,驢的話得七八兩,騾子均價十二兩,馬騾的話還要更貴些。
馬是其中最貴的,但因為關北就有不少養馬場,馬匹相對南方來說并不算太罕見,價格也不至于高的太離譜,差不多在二十兩到四十兩之間。
這個價格還在季妧的接受范圍之內,所以怎么看馬車都是最優選擇。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希望關山跟去。
他一個逃兵,在村里窩著還算安全,往縣衙所在的縣城跑,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若是相貌平庸也便罷了,偏他面部特征太過顯眼,容易嚇著人,更容易引起人防范之心。
季妧這邊顧慮重重,關山卻絲毫沒有作為一個逃兵的自覺,堅持要與她同去,理由給的也相當充分——他會看馬。
季妧心道,你一個當兵的,馬上馬下,刀來箭往,懂馬并不稀奇,但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懂馬。
“馬市上就有專門的相馬人。”
相馬人,一般是指有多年經驗或者祖傳多代經驗的養馬人,他們中多數人都進了馬場或者軍隊,也有一小部分人混跡市井討生活。
對馬一竅不通的人,去了馬市兩眼一抹黑?沒關系,只需花點錢找個相馬人,剩下的事就交給他了。
相馬人會通過觀察馬的不同部位來辨別優劣,相頰、相目、相髭、相口齒、相月匈脅,亦或者相股腳,總之各有絕技,包管給你挑到稱心如意的馬匹。
關山在軍中長期接觸的是戰馬,對普通馬的了解,不一定就比那些職業相馬人厲害。
關山卻道:“你怎敢保證,相馬人和賣馬人不會背后交易?”
這意思是她會被人聯手設坑?
季妧伸手指著自己:“你覺得我傻嗎?相馬人說什么我就信什么,不會自己判斷?我現在對馬也是有些了解的好吧。”
關山毫不留情戳穿:“我教給你的,皮毛罷了。”
季妧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睡吧睡吧,明天早些起。”
翌日一早,季妧和關山帶著大寶去村口等車,牛車晃晃悠悠走走停停,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到達鄴陽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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