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素擠開人群一看,來的正是張家母子,帶了一幫親友團,嘴里說著是勸丁蕓為了孩子,重回張家夫妻團聚,動作都是想搶孩子。
打的主意很簡單,大人不好搶,但把孩子搶回家,丁蕓自然也就回去了。
有幾個還賊眉鼠眼地打量食肆,想趁亂搶東西,小聲議論著這小店一天能掙多少錢?
丁蕓肯定攢了一筆私房,才這么有底氣,張家來接都不愿意回去。
當初丁蕓難產,命懸一線的時候,是那婆婆哭天抹地不愿意救人。
見生的是個女兒,又怕費銀子給丁蕓養身子,又怕丁蕓難產壞了身子不能再生。
才生下孩子就要和離,將母女趕出家門。若非有丁啟這個弟弟,丁蕓母女早就沒了。
當然,在丁啟姐弟眼中,是多虧有沈姑娘,否則她母女二人早就命喪黃泉了。
現在來接人,又是那婆婆在前面哭天抹地,說著自己有多牽掛孫女,多想丁蕓。
說還是原配夫妻好,小夫妻還年輕,回家和和美美,過兩年再生個一兒半女……
但聽街坊四鄰之言,明明就是那張生議親總不成,好姑娘嫌他是二婚婆婆又兇。愿意嫁的都是寡婦,或身有殘疾的。
那老虔婆忙和了幾個月,兒子的親事還沒著落,可在這時又聽說丁家姐弟在縣城里開了家食肆,生意非常火,賺了不少銀錢。
老虔婆一聽,那還等什么,把丁蕓再接回來啊!省了娶新媳婦的聘禮,那食肆自家也能占一半。
當即呼親喚友,明為來接人,實則來搶人。
那個丈夫張生依舊跟個軟蛋一樣,跟在母親身后抹眼淚,只淚眼汪汪地重復著:
“小蕓,你就跟我回家吧!囡囡也要有爹啊!”
丁蕓尖叫:“我們已經和離,囡囡跟你們沒關系!快滾,不然我報官了!”
那婆婆面露狠戾:“你是我張家的媳婦,你當官府管這家務事嗎?
我好言相勸,你不識好歹,非要撕破臉,我拉你回去不成”
就是這樣才激怒了丁啟,他提把菜刀要砍人,幸好這時沈冬素來了,她進屋就大喊:
“誰在我的食肆搗亂?李大叔,幫我叫衙役來。
青天白日的,帶著一群人來我食肆打搶,難道光州城中還有土匪不成?”李大叔是隔壁點心鋪的。
那些親友團嚇一跳,忙道:“我們不是來行搶,是來接丁蕓回家。”
丁蕓哭道:“沈姑娘,你知道的,我已經和離了,囡囡是我一個人的。”
那老虔婆完全不把沈冬素放在眼里:“哎喲,這不是當初跟神醫打下手,接生的小姑娘嘛?
怎么變成了食肆當家了?你們別嚇唬我,這食肆是我媳婦的。
破鏡還能重圓,和離又不是不能再重聚,丁蕓未嫁,我兒未娶,他們還有女兒。
沈姑娘,寧毀十間廟,還毀一樁,你想毀丁蕓的親事嗎?”
沈冬素冷笑道:“當初你們差點害死丁蕓母女,現在又來要人家跟你回去,拿個鏡子照照,你的臉到是有多大!
我告訴你,當初和離書你們簽了字的,囡囡和丁蕓,跟你張家無半點干系!
你滾不滾?不滾等官差來了,治你一個騷擾良家之罪!”
老虔婆推那張生:“你說話啊!喊你媳婦回家,這是咱自家事,別讓旁人攪和!”
張生上前兩步,對丁蕓道:“小蕓,跟我回家吧!”
丁蕓緊緊抱著囡囡,失控尖叫:“滾!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們!
我就是死,也不會再進你張家的門!”
丁啟推他:“我姐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張家的幾個親友忙去拉丁啟,現場一片混亂。
囡囡哭得聲嘶力竭,驚恐地看著老虔婆和張生,小手緊緊地摟著母親的脖子,母子倆絕望得跟當初才生產完,就被趕下床時一樣。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哄亮的高喝:“大膽?誰敢在此放肆!”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又高又壯的大漢進來,他身后還帶了十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青壯。
這漢子臉看著胖,可身體高大魁梧,看著極壯實,往人群中一站,張生在他面前跟個小雞崽子似的。
這大漢把張家人都給嚇一跳,卻讓小囡囡如獲救星,伸著手哭著要他抱。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賈大廚。
他心急知道丁蕓的答案,沈冬素走后沒多久,他就悄悄跟著來了。
結果半路遇到去報官的李老板,一聽李老板的話,他忙從酒樓帶了一群伙計趕來。
這些伙計可不是尋常人,都是凌府的家丁,跟普通人比,戰斗力超強的。
賈大廚往丁蕓面前一站,丁蕓只覺有了主心骨了一樣,他那高大的身軀,能替她擋去所有風雨。
而囡囡還探著身子要他抱,丁蕓滿眼是淚,小心翼翼地把囡囡遞給他,然后賈大廚熟練的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樣。
把囡囡抱在懷里,靠在這個寬大的胸膛上,囡囡瞬間不哭了。躲在他的懷里,害怕地打量著老虔婆一家。
那老虔婆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大個子明顯是丁蕓的姘頭啊!
她激動地指著丁蕓罵道:“好你個丁蕓,我兒還沒再娶呢,你就找了個姘頭!
怪不得不愿意回張家,原來早就有了相好的啊!
我告訴你,你不回去行,你敢讓我孫女給別人喊爹,我一頭碰死在你家門前,看天下人怎么罵死你!”
沈冬素好笑道:“你要死去死啊!還天下人怎么罵,你當天下人那么閑,成天看著盯著你家啊!
你這樣的老瘋婆子,死了只會大快人心,世人拍手稱快。
當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你兒子沒再娶,是他不中用,沒女人愿意嫁到你那破家去。
我蕓姐勤快能干,人能漂亮,多的是人要娶她!
怎么著,不服啊?
和離書拿出來,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老虔婆氣的仰倒,指著丁蕓道:“你說句話,到底是回我張家,還是跟這姘頭?”
丁蕓死死咬著唇,她不想讓賈大廚惹上麻煩,不想讓他惹人非議,他幫自己的已經夠多了。
但她是寧死不回張家的,本以為自己再不嫁人,好好帶著囡囡長大,和弟弟一起做個小生意,過著小日子就行了。
現在看來這樣根本不行,不說她們母女會不會拖累丁啟,害他娶不到妻。
有張家在一旁虎視眈眈,她一日不嫁人,這對母子就會一日纏著她。
她正在想怎么把張家人趕走,突然見賈大廚紅著臉看向她,卻用十分堅定和真誠地語氣道:
“我已經請了好官媒,托她替我向你提親,賈某愿明媒正娶,八抬大嫁,聘丁氏女為正妻。
此時媒人還未到,你我又都是二婚,我便當面問一句,丁蕓,你愿意嫁給我賈朝量為妻嗎?”
這話本該是沈冬素來問,可現在,賈大廚覺得應該是自己來問。
丁蕓瞬間落淚,堅定點頭:“我愿意。”
賈大廚抱緊囡囡,轉身對張家人喝道:“聽到沒有,從現在開始,丁蕓是我賈朝量的未婚妻,囡囡是我的女兒!
你們再敢來騷擾她,來嚇唬囡囡,我要你們好看!”
他說完,一手抱著囡囡,一手上前提起一張長板凳,就那么往膝蓋上一頂,長板凳瞬間斷成兩截。
將全場之人皆嚇一跳,張生直接癱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門口爬。
丁啟兩眼放光,他怎么也沒想到,平時和善的賈大哥,仍由囡囡抓他胡子,逗得囡囡咯咯笑的胖子。
竟然功夫這么好!
他若知道胖大廚是軍中的廚子,人家不打仗時是廚子,打仗是就是先鋒,武藝怎么可能不好!
老虔婆外厲內荏地道了句:“好你個丁蕓,你給我等著。”
帶著一幫親友團,呼啦啦地跑了。賈大廚追到店外喊了聲:“再來敢,老子把你們的腿打斷!”
又低頭笑對囡囡道:“乖乖別怕。”
就這樣,都不用沈冬素出馬,胖大廚和丁蕓互表心意。當天胖大廚就找了媒人,正式定親。
近來遇到各種煩心事,可算遇到一樁喜事,沈冬素雖滿心為阿沅姐和小盼哥的事心焦,也為胖大廚和丁蕓真心地感覺到高興。
有胖大廚的庇護,丁蕓和囡囡算是苦盡甘來,再也不怕張家的將母女倆分開了。
她留下見證了定親禮,沒留下吃飯,而是被甲四接走,匆匆趕到碼頭接二姨母一家。
她特地沒跟莫修謹說,怕他非要跟著同去,他現在必須靜心靜養,不能受任何刺激。
沈冬素決定先跟二姨母通個氣,阿沅現在的情況若一切安好,那就跟莫修謹實話實說。
若蔣德運說的是真的,那她就得想個法子,緩緩跟莫修謹說。
趕到碼頭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碼著的船不多,大多又舊又小,不像是能遠航的。
直等到天快黑了,才見一艘大船出現在眼簾,她急問甲四:“是這艘船嗎?”
甲四點頭:“沒錯,你二姨母一家就在這船上。”
沈冬素惦著腳尖看,也沒看清甲板上有什么人。逐到碼頭出口等著,不一會就見許多客人下船,都是帶著大包小包的行禮,一臉倦色。
她一邊張望一邊問甲四:“看到人沒有?”
甲四很無奈:“沒有!”
直到下船的人越來越少,她終于看到了二姨母一家,可她看到的是,山山背著二姨母,二姨夫在后面扶著。
她大驚,忙擠開人群喊:“二姨母,我在這里!”
山山大喜,母親病重,天色這么晚,他正愁找不到馬車回家呢。沒想到冬素會來接他們。
等把二姨母送到馬車上,沈冬素忙給她把脈,這是長期水土不服導致的體虛,還有憂思成疾。
再看二姨父,也是一臉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記憶中他總是紅紅的臉,笑瞇瞇的,最喜歡跟孩子們說笑。
而現在的二姨父,雙目失神,沉默不語。只有山山還算有精神。
本想把他們送回蔡莊,可家里久未住人,什么食材都沒有,二姨母又病了,回去也不好照顧。
送回沈家也一樣不妥當,想了想還是到縣城杏花巷子暫住,那里地方大,先讓二姨母一家住二進院。
等她了解阿沅的情況,跟莫修謹商量也方便。并且在那里,不管是吃飯還是煎藥,都要方便很多。
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凌王把院子借她,是讓她在萬客來幫廚時歇腳的,結果她才住幾天,就送親戚往里面住。
她忙問甲四:“我把二姨母一家暫時安置在杏花巷子,你覺得王爺會生氣嗎?”
甲四不解:“王爺為何生氣?”
沈冬素把自己的擔憂一說,甲四像聽天書一樣,你們女孩子的想法都是這么彎彎繞繞嗎?
他直接道:“王爺才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沈冬素這才放心,路上,二姨母幽幽轉醒,一看到她,就握著她的手哭道:
“冬素啊!我錯了,你阿沅姐,阿沅姐被我推進火坑了啊!
我怎么就信了蔣德運,信了姓羅的,讓你阿沅姐認祖歸宗呢?”
說完就嗚嗚哭了起來,山山忙勸道:“娘,大夫說你不能總哭,會哭壞眼睛的。”
沈冬素忙喂她喝了些溫水,安慰二姨母:“事情并非沒有轉機,我們還是有機會救回阿沅姐的。”
二姨母一直哭,跟之前那個爽利干脆的婦人一點也不一樣,到像蔣氏了。
可見阿沅的事,真的讓她后悔自責,又無比傷心內疚。
她只好問山山:“阿沅姐回羅家發生什么事了?”
山山瞬間臉色漲紅,目光狠戾:“姓羅的一家都不是好人!
我們一到臨安府就覺得不對勁,他們不讓我們三個進羅家,把我們安置在外院。
我姐是從角門抬進去的,府里也沒張燈結彩,也沒請親朋認親。
我們去羅家堵了幾天,才堵到羅大人,結果他說老夫人極喜歡我姐,給我姐配了門好親事。
是京城的大官,已經連夜送我姐到京城了。
我們追到運河碼頭,喊破了嗓子,看到我姐從客船里跑出來,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她就被婢女嬤嬤拖回客船……”
說著山山的聲音也哽咽起來,深呼吸之后才接著道:
“娘花了不少銀子,才從一個往羅家送菜的人口中打聽到。
羅家要嫁個女兒,給一個京城的大官,但那個大官是個老鰥夫,都有孫子了。
羅家的女兒都不愿意,才急忙把我姐接回去。
娘說要追到京城去,一定要把我姐搶回來。
我們打聽去京城的船,不知道怎么被羅大人知曉。
他先是安排我們回光州,我們不愿意,說要見官。
當夜他們在飯菜里下迷藥,等我們醒來,已經在回光州的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