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雙等皆知她往日是被人欺負了,所以性子暴烈。
倒是阿憐此刻出聲道:“翠兒姐姐還是不要去急著告訴小姐了。小姐日日熬夜看書,近日也沒有太早睡,何必再拿這些小事去煩擾小姐。倒不如,讓蕊雙姐姐處置了那些不懂事的。也免得小姐動氣。”
翠兒聞聲,兩道長眉一挑,眼中便迸出怒火來:“何必讓小姐蒙在鼓里。總有見識這些手段的一天,總是瞞著算什么!”
蕊雙恐她言語之間失了體統,才要攔她,卻聽珠簾響處,一雙金蓮立在簾前,翠兒回頭去望,卻見正是玉珺立在一排珠簾之前。
蕊雙訝然:“小姐何時在這里?也不喚奴婢們一聲。”
玉珺微微昂起下巴:“早在此聽你們說話了。”
玉珺低頭道:“你們所說的,我都聽到了。不必再告訴我一遍了。”
翠兒走向玉珺,十分不平地挑起兩道長眉,憤憤道:“小姐既然聽到了,奴婢覺得,小姐必須將此事告知老爺,叫老爺瞧清楚了徐氏的為人,免得老爺被徐氏蒙蔽了。”
玉珺聞言,把頭一低,搖搖頭道:“不可。”
玉珺玉雪般的臉容上神色凝重了一絲,只見她緩緩坐下來,抬頭靜靜瞧著翠兒,低聲道:“萬萬不可將此事告知爹爹。”
“為什么!”翠兒不解地看著玉珺,委屈道:“小姐又不欠夫人的,憑什么要忍讓夫人。”
玉珺嘆口氣,低頭靜靜道:“娘生前跟我說,說一定要尊重夫人。還囑咐我要不爭不搶。”
“那也不能白受氣啊。”翠兒看著玉珺,高聲道:“小姐,斷斷沒有這樣的道理,憑什么她指使丫頭詆毀小姐的名聲,什么小姐小氣,什么小姐刻薄下人,什么小姐對地嫡夫人送的丫鬟不好,什么不敬嫡出,這樣損毀小姐聲名的話,那些新來的丫鬟也敢說!”
翠兒說著,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小姐你仔細思量,那群新來的丫鬟若是有心與小姐好好的,怎么會來了沒幾天就傳些刻薄小姐的話,不要說她們輕嘴薄舌,不是有意的。這些新丫鬟在府里伺候了這么多年了,豈會是不知輕重的,才來了沒幾天,就這樣詆毀小姐的名聲,不是有意的我可不信。”
翠兒又喋喋不休道:“還有一重話,小姐你想想,她們為何早不說這樣的話,晚不說這樣的話,偏偏在小姐去司隸府留記失利之后,傳出這樣的話。分明是她們打量著司隸府留不了記錄,縱然賣身契在小姐手上,司隸府記錄的也是在夫人那里,只要夫人不追究,您便奈何不了她們。若是您果真奈何了她們,反而坐實了您刻薄的名聲,這分明是個陷阱,是個套啊,小姐!她們瞅準了時機,何其歹毒險惡。”
蕊雙聽了這些分析,也由不得驚訝起來,更絕毛骨悚然,當即開口道:“小姐,的確如此。翠兒說的有些道理。”
阿憐聞言,也不住點頭,更加想起,莎兒韻兒曾經是如何欺壓于她,不禁道:“若論心計,莎兒韻兒的確是有這樣的手段心眼兒的。小姐這樣善良純實,自然是被她們欺負的份兒。”
玉珺算蹙眉:“人有百算,卻總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們要詆毀就煉詆毀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謂真火煉真金,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純實的小姐,從不做刻薄下人的事,我處事也一向公正,不是她們三言兩語就可以顛倒的,堂堂一個端正敦厚的我在此,我不信,她們傳些流言,就真能蒙蔽什么!凡是會輕信流言的,也不值得我與之相與。隨她們怎么說,所謂小人難盛,自相乖違。我不管她們,你們也只當不知道這事罷了。”
玉珺看了正堂的幾個丫鬟一眼,定定道:“不用理會她們。”
蕊雙只好點頭,但看小姐這份定力,也由不得有些安然。
彩繡卻心里清楚,今日自己陪著玉珺小姐去司隸府,邂逅了小郡公,小郡公似乎很滿意玉珺小姐,只要小郡公出手幫助玉珺小姐,那司隸府留記的事,還不是易如反掌。
彩繡哼了哼,知道司隸府的事肯定容易解決,到時候這些人的賣身契算是實打實地落在了玉珺小姐的手里,那到時候懲治起這些人來還不簡單的很。
彩繡笑了笑,對上玉珺清澈的眼神,心中便覺得自家小姐是世上難有的穩重的好人兒。
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桃葉閣內,流桑指揮著丫鬟們點燈添油,寶欣看著她忙前忙后的樣子,不由得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冷笑一聲。
徐氏靜靜倚在軟榻上繡抹額,斜睨了寶欣一眼,知道寶欣與流桑的隔閡大了。
不禁嘆口氣:“這人吶,就不能隨便抬舉,隨便抬舉一個,另一個就要不高興,若是不抬舉,卻也是寒了老丫鬟的心。”
流桑聞言,便猛然頓住腳步,夫人一向不隨意說話,流桑知道,這桃葉閣里,如今最受抬舉的,不正是流桑自己么,夫人此刻出言敲打,必然不是敲打自己,流桑眼神訕訕地投向了寶欣,寶欣也不帶善意地望了流桑一眼,隨即走到了夫人身前,下跪道:“奴婢一向樂于看到夫人抬舉這些下人的。難得有丫鬟能得夫人的喜歡,奴婢絕不會不高興。”
徐氏沉沉的嗯了一聲,隨即看了眼流桑,道:“寶欣是一等丫鬟,這些年處處伺候我伺候的好,你要尊重寶欣。”
流桑心中不以為然,但還是虛偽一笑,“奴婢知道的。”
徐氏虛虛一笑,“行了,宮里的賞賜出來的東西可都賞下去了?”
流桑搖頭:“奴婢想著用小姐們晚膳的時候分下去。”
徐氏道:“現在就去辦吧。”
流桑答應了一聲,只見外頭老嬤嬤急匆匆地跑進來,對著徐氏跪下去,道:“回夫人的話,翠兒方才與奴婢們吵起來了。”
徐氏哼了一聲,手中抹額上一朵菊花的線逶迤從指縫滑過,徐氏道:“吵起來了?玉珺身邊也有這等輕浮之人?”
那老嬤嬤便回道:“是!玉珺小姐身邊的翠兒與奴婢們吵起來,因為奴婢們議論玉珺小姐小氣,原是韻兒她在外頭傳言說玉珺小姐連個賞賜都不給,所以咱們順水推舟地議論,翠兒便與咱們吵起來了。”
徐氏笑了笑,纖細的指尖從抹額上的菊花上一寸寸摸過,笑道:“知道護主,是個不錯的丫鬟,當真是難得啊。”
老嬤嬤抬頭望了徐氏一眼,道:“夫人,那不要命的丫鬟,說話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說您送丫鬟過去,就是為了陷害玉珺小姐。”
徐氏點頭:“玉珺住在我的碧桃院內,身邊多是我的心腹,這樣敵人環伺的情境下,有這樣忠心的丫鬟,倒是令我有些許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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