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抱住了跌跌撞撞的端皇,忙喚柳纓,道:“陛下醉了。一直喊小齊后呢。”
柳纓已將醒酒的湯茶送來,對著文暮輕笑一聲:“陛下難得這樣暢快呢。”
文暮扶著端皇坐下,柳纓送了湯茶醒酒,不出一刻鐘,端皇便清醒了,望著文暮道:“你方才聽了多少故事去了。”
文暮搖頭:“臣忘性大,聽了就忘了。”
端皇笑:“奸詐!”
文暮喝著茶,道:“陛下打算何時對三爺下手?”
端皇搖頭:“朕不急,朕想著再等等。朕想著老三再怎么著都是要被軟禁的,軟禁府里,看不得外頭的風景,也是難熬,再等等吧,再多設幾個宴會,多派他干點活兒,讓他好好積累一些見識,等日后被軟禁了,免得哀嘆一生沒有見識,囿于追名逐利了。”
文暮惻然:“陛下若舍不得,直接命三爺五爺去當藩王,然后將權柄交給太子,亦不失為兩全其美之計。”
“兩全其美可能么?不可能。”端皇道:“太子與老三老五是你死我活的。太子性子好,老三不夠好,容不得太子,朕必須親自軟禁老三,告訴全天下,當初錯的是老三,謀害老七的是老三,全天下才能知道,老三再也沒有繼承儲君之位的指望了,那些他的門客才會真的流散,他也會真的死心。太子才能安穩坐上金椅。”
文暮聞言,心中不禁感慨一瞬宮中廝殺你死我活絲毫不容,幸自己不是生于帝王之家,否則自己與文續恐怕也有今日之苦。
兄弟相殘,豈非痛事,但見端皇一臉凝重果決,知陛下早有決斷,便順勢點頭:“陛下所慮極是,臣佩服。”
端皇道:“朕沒有辦法不去考慮這么多,朕對老三行徑心知肚明,不過看著他為非作歹,養他禍患,讓他做太子墊腳石罷了。這天下臣民皆是朕的子民,朕為了天下人,自然不放心讓三皇子掌管權柄,也要讓天下人知道,老三他不是擔當江山重任之人。”
文暮點頭:“臣明白。”
端皇道:“我要你堅定追隨太子,你做的到么。”
此是囑托之言,文暮知道端皇此言乃是出于信任。
“臣可以。”文暮道。
文暮又問:“若陛下為太子爺翻案,那朝云觀是否也可洗罪。”
端皇想了想點頭:“如今朝云觀的一些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余下的十不及一,那些流放的都召回京,算是給朝云觀一個正名吧。你那個側室也算是有名了。”
文暮低頭,“可惜她生前不知。”
文暮又道:“臣的庶女倒是有福。”
端皇推了個棋子,笑道:“朝云觀洗刷辱名,你那庶女是蕭修士之后,自然也跟著長臉。”
文暮笑著跟著下一棋,黑白分明,端皇道:“朕又贏了。你總是滑溜,總能坦坦蕩蕩地輸給朕。罷了,你下去吧。”
文暮退出去。
柳纓道:“陛下,元儀主子來了。”
“嗯,叫她進來。”
元儀緩緩走進來,看著端皇道:“皇爺爺在做什么。”
“收拾棋子。”
“方才是文大人與皇爺爺下棋?”
端皇頭也不抬:“是。”
元儀好奇道:“那他這次也還是輸了。”
“是。”
元儀道,“那他還是很笨的。”
元儀抱著小銅爐緩緩走過來,像往日一樣,坐在端皇旁邊,用小手摸著沁涼的棋子,道:“這個文大人可真笨啊,隔三差五來跟皇爺爺下棋,卻還是沒有長進,次次輸給皇爺爺。”
端皇搖頭:“會輸也是一種智慧。這世上有人,輸著輸著就贏了。”
元儀笑道:“還有這樣奇怪的人。輸著輸著還能贏?”
端皇點頭:“輸本身就是一種贏。世上多的是這種人。”
元儀不解,望著黑白棋子,道:“那不開心會不會變成開心?會不會不開心不開心然后就變成開心了?”
端皇看著幼稚的元儀,問道:“元儀不開心?誰讓元儀不開心了?是不是皮元蕤那個不知好歹不知進退的臭小子?”
“唔!”元儀搖頭:“元蕤哥哥沒有讓我不開心,讓我不開心的不是元蕤哥哥,而是元蕤哥哥可能沒有很喜歡我這件事。”
端皇伸手拍拍元儀:“傻丫頭。那你就別理會元蕤了。”
元儀搖頭:“不行,我很喜歡元蕤哥哥,我不能不理會他。我不理會他,我會更加不開心的。”
端皇點點頭:“皇爺爺知道了,皇爺爺告訴元儀一個秘密好不好?”
元儀點頭,端皇笑道:“想讓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喜歡讓你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你也別去喜歡他。”
元儀搖頭:“皇爺爺騙我,我不可能不喜歡元蕤哥哥的。”
端皇笑:“那元儀只能自己不開心了,皇爺爺也幫不了元儀。”
元儀搖頭:“那好吧。那就讓元儀一個人不開心吧。”
“去東宮找太子妃娘娘吧,太子妃娘娘陪你玩。你也很多年沒看到太子妃娘娘了吧。”
元儀為難道:“可是,皇祖母不喜歡元儀親近太子妃。”
端皇靠近元儀,笑道:“元儀只消做元儀自己喜歡的就好,何必顧忌旁人。”
元儀點頭,端皇伸手摸著元儀的笑臉,道:“元儀天真可愛。”
文暮出了宮便直接回府去見徐氏,這倒是最近難得的一次相見,徐氏命寶欣沏好茶水來,自己親自為文暮倒茶,較之往日更是百倍殷勤,文暮見她這副良家主婦的樣子,便膈應的很,不過徐氏會裝出端方主母的樣子,文暮自然不會落于下風,裝起良夫來,亦是拿捏自如。
“夫人還記得我的喜好,這茶泡的清韻悠綿,深得我心。”文暮一張俊臉帶笑,便自然如春風化雪,吹化萬里冰河般,也吹化了徐氏胸中壓抑許久的孤寂,徐氏微笑:“老爺難得夸我。”
徐氏保養得宜,指如春蔥,面如春山,笑如羞花,一手撫上臉頰,眼波低蕩,便是自帶嬌羞風韻,與一身端莊大氣的暗紅色皮襖裙袍十分不相符,但因了她面部線條的柔和流暢,使得她看上去總是年輕樣子,所以這絲不相宜感倒是削弱了不少,反而瞧去有幾絲端莊又羞澀的婉轉之感,令人有瞬間的神動意癡。
文暮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也微一嘆息,想她徐氏也是自小嬌養長大的金貴女子,為何這般花貌之下會有那等兩端不一的品性。
見文暮眸中有一絲感慨神色,徐氏不禁問道,“老爺在想什么。”
文暮搖搖頭,壓著那一絲油然而生的感慨,挑眉嘆息:“這日子過得真快,每日上朝下朝,眼睛眨啊眨,就到了年尾了。當真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我便要再增一歲。”
徐氏聽他感慨歲月,便自然想到自己年歲也大了,由不得開口自嘲:“我亦隨老爺空長一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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