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媽媽看起來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強調道:“是,自是邀了七夕小姐自己,我家夫人說希望七夕小姐能賞臉。”
七夕在猶豫要不要賞這個臉,自來宴無好宴,尤其她跟嚴氏這樣沒關系的關系,即使只是喝杯茶她也不愿意,可到底嚴氏還是她名義上的大奶奶,就算是拒絕也要找個好理由。
而且她覺得既然嚴氏已經派人找上門來了,應該就不會那么簡單打消主意的。
果然,嚴媽媽一看她遲遲不點頭,終于稍稍有些沉不住氣了,馬上加了幾句:“七夕小姐放心,夫人說就約在前頭的茶樓,正好離著七夕小姐家鋪子近便。”
七夕倒是不怕這個,嚴氏不管找她要做什么,總還輪不到對她下手要害她,是以即便是單獨赴約她也沒什么可怕的,何況即便是真是有什么危險,只要她身邊沒有旁人需要顧慮,想要自個兒脫身還是不難的。
不過她也知道嚴媽媽這么說的意思,這是怕她多心,也是想要說服她赴約,這么看來還真是沒那么容易就打發,而且說實在的,對于嚴氏莫名其妙的邀請她心里頭也有幾分疑惑,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么一想,在嚴媽媽的注視下,七夕又稍稍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頭:“好吧。”
嚴媽媽聞言頓時露出喜色,實在是沒有想到邀請七夕會這么費勁兒,而且剛才還一副很不愿意去的架勢,一聽應了忙也跟著點頭,這才恭敬地問道:“不知七夕小姐何時方便,我家夫人說依著小姐的時間。”
不管是因為啥,至少嚴氏這頭的態度很好,七夕自然也不好多說什么,想了想就道:“明日申時初吧?就在前頭那個茶樓如何?”
七夕說著一指不遠處的茶樓,反正嚴氏那頭也早就說了選個離她家地方近的,要不誰覺得這附近的鋪子里頭沒啥好吃的,七夕還真想直接約了午飯,反正有人請客。
七夕說了時辰又定了地方,嚴媽媽無有不應的,這才趕緊點了頭:“那好,奴婢回去告訴夫人,會著人早早過去定了位置,七夕小姐明日過去說找我家夫人就好。”
七夕動了動嘴,想說這小鎮上的茶樓生意還沒那么好,根本不用提前去定了地方,不過還是沒多嘴,只是點了頭:“好。”
半天看嚴媽媽還不走,七夕這才問道:“嚴媽媽還有事兒?”
嚴媽媽一愣,說實在的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小丫頭,即便原本在嚴家的時候見過不少的千金小姐,可也沒看過哪個像是七夕一樣,即便是溫溫和和地說話,可不知道怎么的,她總是覺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好像她們那些打算都無所遁形一樣。
“沒有沒有,那奴婢就先走了。”七夕站在那里不動,嚴媽媽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趕緊走人,好在今兒個過來要辦的事兒已經是辦完了。
七夕點了個頭,看著嚴媽媽轉身走了,這才也從轉角往出走了幾步,見嚴媽媽往前走了走,隨后叫了輛馬車,卻并不是嚴家的馬車,隨即上了車走人。
專門出來找她,還乘的不是嚴家的馬車,要知道依著嚴媽媽的身份,出門是絕對可以專門派了車跟著的,尤其這才還是奉了嚴氏的意思出來辦事兒,那這么說,是嚴氏囑咐要小心行蹤所以才沒坐嚴家自己的馬車的?
所以嚴氏這么小心地找她到底是有什么事兒呢?七夕站在原地稍稍想了想,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放棄這年頭了,左右明兒個去了見面就知道了,這才也緊走幾步叫了馬車往許府而去。
這會兒躺在被窩里,想起自個兒到最后還是應了下來,七夕倒是不覺得自個兒沖動,畢竟她也沒有什么非拒絕不可的理由。
罷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翻來覆去還真沒覺得自個兒有啥是值得嚴氏惦記的,所以連她都好奇了,不如等明天去看看好了。
琢磨了半天,加上屋子里實在安靜,耳畔只有清淺的呼吸聲,七夕的睡意也是慢慢襲來,閉著眼睛又想了想明兒個去宅可能遇到什么,就睡著了。
這頭七夕想著嚴媽媽和嚴氏古怪的意思慢慢睡著的時候,鎮里大房的宅子里頭,嚴氏屋子的燈還亮著。
這個時辰,即便鎮上人家睡覺比鄉下要晚一些,也大抵都安靜下來了,何況沈家大房這種安靜壓抑的氛圍已經是持續很久了。
嚴氏把兩個女兒打發回房歇著,自個兒卻是遲遲都沒有想要睡的意思,只是捧著茶盞坐在那里,嚴媽媽在一旁陪著,余下下人早就都被打發出去了。
“小姐喝這個吧,這功夫再喝茶容易走了困。”嚴媽媽遞了杯盞過來,伸手替換下自家小姐手中的茶,輕聲勸道。
嚴氏并未拒絕,由著嚴媽媽動作,重新端著一杯溫熱的安神茶,似乎夜晚的涼氣也被驅散了幾分。
“小姐可是在惦記著明日與七夕小姐見面的事兒?”嚴媽媽猶豫了一下,看著小姐坐在那里不吭聲,終于還是問道,“小姐不必擔心,奴婢行事小心,老爺應該不會知道。”
這事兒勢必要瞞著沈遠齡,是以打從嚴氏有了這個打算,就只跟她說過,隨后去盯著的人是嚴媽媽親自教出來的小丫頭,去找七夕是她親自去的,明日出門去見人也會小心,這事兒應該是不會走漏風聲的。
嚴氏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開口說話,,相比起從前提起這些的憤怒,嚴氏如今的聲音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即便是說著這樣的事兒,除開嘴角有些譏諷的笑容,她甚至連語氣都是平靜的:“他如今哪里有空管我做什么。”
嚴媽媽想說些什么,可到底還是閉了嘴,小姐說得是,老爺如今越發過分了,剛回來的時候,不管做什么還知道要來問問小姐,甚至知道有一些事兒做了小姐不會高興,便會過來解釋想辦法安撫。
可到了現在,老爺竟然大有不理小姐態度的意思,尤其是王懷玉生了孩子之后,原本在鄉下沈遠德家里說了新宅子的事兒交給小姐處理,可老爺竟然回來就說他親自來弄,擺明了是不信小姐,完全由著那王氏,小姐怎么說都是當家主母,他這樣做將小姐的臉面給置于何地?
其實嚴媽媽是有些想不通的,當初在嚴家的時候,老爺雖然也一向并不多話,可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若不是因為對小姐好,又怎么會讓小姐同意回來?即便她們猜到了回來之后若是果真找到了老爺的兒子會有變化,可怎么都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時間,就能讓老爺心徹底轉向那頭,那她家小姐又算什么,兩位小小姐又算什么?
嚴媽媽想到這里心里頭有些恨意,張口就道:“老爺實在太過分了……”
“媽媽你不用這樣。”嚴氏出神了半天,一轉頭看見嚴媽媽的表情,竟然笑了出來,隨后又道,“他沒空理我不是正好?再說我這般小心不過是防著事情有差錯,要知道七夕那里不是非見不可,可別的卻是不能讓他知道的,我不過是小心行事罷了。”
嚴媽媽很是心疼小姐,不過也跟著點了點頭,說道:“咱們是得小心,只是……小姐你心里別難過。”
“我不難過,這不是正好,原本我也不愿意勞心勞神去弄那宅子,與我有什么相干?”嚴氏笑笑,話說得灑脫,可還是能聽出來其中無窮無盡的寂寥之意。
從來女子出嫁從夫,嚴氏身為嚴家獨女,從知道自個兒必須要找個入贅夫婿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很是小心,縱然她當年也算得上是才貌雙全,可她怕人家應了親事是沖著她的身家,挑來減去最后選了看著沉默寡言可卻顯得有擔當的沈遠德,誰料想……嗬,到頭來竟還是最怕的成了真。
“都是王氏那個賤人,一定是她從中挑唆的。”嚴媽媽咬著牙說道,想起王氏那得意的樣子,心里頭就意難平,“她以為她算是什么,還以為就憑著她生下那野|種能惦記咱們嚴家家產不成?連那沈承懷都是野|種,何況他的孩子?”
也不看看自個兒是個什么身份,不過是個家里窮得要命的農家女,竟然也敢打那種主意,嚴家的東西是那么好惦記的?小姐是重情義才肯跟著老爺回來,若是連情義都不在了,那她們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這樣嗎?”嚴氏也不知道是在問嚴媽媽還是問自己,那語氣聽得嚴媽媽心頭一抖,隨后她卻笑了,也沒等嚴媽媽再說什么,只是自顧自笑著搖頭,“媽媽你不必這么說,其實咱們都知道,就算是沒有王氏,也會有張氏趙氏楊氏,誰都有可能,只要有沈承懷在,就會有他的兒媳婦,就會有他的金孫,這對他來說比什么都重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