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姑侄倆商量好了,去了什么都跟張氏說,越發顯得有孕這事兒必須得重視,時而晚上睡不好啊,時而白日里大家都忙著的時候也需要人陪著啊,總之把一件原本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弄得讓人忍不住緊張。
而且沈惠君沒有婆婆在身邊,年紀輕輕的小媳婦沒有長輩在一旁告訴,頭一次有孕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張氏這個娘家人沒工夫照顧小閨女本就心里有愧,再看這小閨女天天還要來看她,越發心思活動了,打量著等沈敬博的親事過了,她就是跟著過去照顧照顧閨女也沒啥,左右家里到時候也沒啥事兒了。
七夕和沈惠君見著就偷笑,心思活動了就好,只要想去照顧沈惠君,在鎮上和在縣里又有啥區別,等人到了縣里,就輕易不讓她回來,省得天天跟這幫人操心了。
每天過來都能看到老宅其他人,一般跟著忙活最多的是沈承才姜氏兩口子,這倆人就是老宅老沈頭離不得的人,舉凡家里有個啥事兒,跟著忙前忙后的絕對是她倆。
只是七夕很快就發現了不同,一開始因為于氏的攪家不嫌沈承業的窩囊,操持起沈敬博的親事時,老沈頭有意不讓他們攙和太多,是以明明是大房兒子的親事,偏他們卻尷尬地不能伸手。
但是這幾天不同了,七夕看到原本在老宅悄沒聲息的沈云仙忽然開始活躍起來了。里里外外跟老沈頭商量一些事情,還很是像模像樣的,而且七夕聽見過幾次她來上房問老爺子的意思。發現沈云仙辦事兒還真是挺利索的。
怪不得敢起了要嫁進武家的心思,別看是小門小戶的閨女,沈云仙比養在深宅后院的那些真正的閨中小姐還要有成為人上人的野心,恐怕這些事兒從前都沒有少琢磨,只看她只要有空閑就什么書都看就知道了,若不是懷揣著這樣的心思,何必如此拼命呢?
七夕不用問都知道。必然是沈遠齡那頭跟沈遠德說了什么,否則老沈頭不會突然轉變了態度。這么說來,等到沈敬博的親事一結束,那沈云仙的是不是就不遠了?
被沈云仙和沈遠齡沈遠德兄弟倆盯上,也不知道是那個武家的幸或者不幸。七夕只知道,怕是武家逃不過了。
“小姑,夕兒,你們來了……”正想著,沈云仙又進門了,看著坐在炕沿上的七夕溫和一笑。
不知道的還當這就是尋常堂姐妹間的打招呼,豈不知老宅的人這幾天都看出來七夕不待見沈云仙,偏沈云仙還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每次見面該打招呼還是照舊。
七夕不是不知道她的打算。要是裝樣子的話她也能做到,可她覺得實在沒必要惡心自己,再說還是那句話。有能耐沈云仙就裝一輩子。
手里拿著賬冊過去老沈頭跟前,沈云仙輕聲細語問了事情,隨后又把安排一一說了,等老沈頭點了頭,這才跟沈惠君七夕又打了招呼,轉身出去了。
老宅幾輩人都是識文斷字的。只是個性各有不同,加上孫子輩的男兒都在外念書。女孩里性子大方能管的起這些事兒的,怕也就是沈云仙了。
那祖孫倆說話的時候,七夕她們也沒聽,只是坐在另一頭閑聊著,說到沈惠君閑著的時候已經開始給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張氏笑得很是慈祥。
她最小的閨女都要生孩子了,看著兒孫滿堂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只盼家里往后能再和氣些就更好了。
“你爹娘啥時候回來?”七夕正笑瞇瞇聽著,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突兀的聲音。
沒有稱呼,語氣也是淡淡的,七夕轉頭看過去,老沈頭甚至依舊瞇著眼睛沒有看向她,可她知道這是在問她。
先不說這屋子里一共就這幾個人,沖著話里的內容也只能是問她,就說她這幾天留意到老沈頭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還以為會更早些問呢,沒成想忍到了今天。
七夕暗地里一笑,剛才轉頭的弧度小,現下又不著痕跡地轉了回來,繼續去看她奶和小姑,沒有要開口回答的意思。
笑話,要想跟她說話就客氣點兒,在她面前擺什么長輩的架子,他有身為長輩的自覺嗎?既然沒有就別來這套,她可沒那個義務有問必答,還是人家冷著臉不在意的時候。
七夕一轉過去,等了一會兒的老沈頭就睜開了眼睛,在后頭看著七夕。
他不信這死丫頭沒有聽見他的話,所以這是故意不回答的?老沈頭的眼神陰陰的,然而卻并沒有再開口。
他都不開口了,七夕剛才都沒有搭理,這下怎么會再主動說話,沈惠君也沒什么反應,她可說是早已習慣自己爹爹的態度,眼里流露出一抹苦笑。
唯一有些反應的是張氏,看著老頭子那陰著臉的樣子,有些擔憂地看向七夕,這孩子陪著她小姑每天過來家里,其實是孩子孝順,她可是真擔心老頭子非得說出點兒啥來,這好不容易消停下來,非得又弄得雞飛狗跳的。
張氏八成想多了,一直到七夕跟她小姑走了,老沈頭都沒有再吱聲,也不知道是在想啥。
“奶,你進屋吧,明兒個一早我跟我小姑就過來,待會兒回去我們要做小點心,明兒個給奶帶來。”張氏送出門,七夕笑嘻嘻地說道。
張氏瞅了瞅,見這孩子根本沒在意剛才的事兒,暗地里嘆了口氣,也說不清楚是高興還不高興,高興的是不用擔心孩子會難受,可同時,這是不是也表示一家人太過疏遠了?
“不用啥都惦記奶,你們自己吃就行。”張氏笑笑,囑咐兩人回去路上小心。
姑侄倆相攜著往村口走,回身見離了老宅的視線,沈惠君就不由開了口:“夕兒,你說剛才你爺問那話是要干啥?”
七夕心里其實挺感激小姑,換了旁人無論如何怎么都是要向著自己爹爹的,畢竟剛才七夕的無視其實屋里幾個人都很是清楚,可她小姑沒有這么做,大約是已經被傷透了心,又或者是所有人都清楚,老沈頭一旦問起三房的事兒,必然就是在打著什么主意,讓人不由得不防備。
“我也不知道。”拉著她小姑的胳膊,七夕誠實搖頭道,“因為不知道爺會是啥意思,再說我爹娘啥時候回來還真就沒準兒,所以我就沒說。”
七夕說的都是實話,她是真的不知道,老沈頭那心思一天變十八次,每次打的主意還都是不一樣的,讓她上哪兒去猜到他這次又要干啥去。
“哎……可別再……”沈惠君也深有同感,不由欲言又止道。
如今她爹一開口她就擔心,這算不算是被嚇怕了,要時時刻刻防備著親爹的算計,也不知道這天下像是他們一樣的人有多少。
“小姑別想了,該咋地咱們就是想再多也沒用,不如想點兒別的了,晚上咱們除了做點心還要不要做些別的……”七夕笑嘻嘻伸手輕輕碰了碰她小姑的肚子,根本還看不出起伏來,可她知道里頭有個孩子,“不如問問弟弟或者妹妹想吃啥吧……”
沈惠君被逗笑了,自打有了孩子,不管她有什么煩心事,只要旁人一提起她的孩子,她馬上就能忍不住笑出來,只覺得有了這個孩子,她就心里都是滿滿的了。
“孩子還那么小,他知道個啥?”沈惠君抬手點了七夕一下,笑道。
七夕不以為意,振振有詞道:“那就說小姑你想吃啥,我聽人家說,說娘親想吃啥了,就是孩子想吃啥了,他還小還不會說話,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你呢。”
“你啥都知道。”沈惠君被這說法逗笑了,滿臉都是幸福。
姑侄倆再沒提起讓人一想就覺得煩悶的事兒,一路說笑回了鋪子,果真就洗了手開始做點心,鋪子里的人都說晚上有口福了。
然而他們不提,還真就是該來的都會來,老沈頭是那種懂得適可而止的人嗎,明顯不是。
次日一早,姑侄倆裝好了點心等,還不等出門去村里,老沈頭就找上門來了。
進門還特意四下里看了看,好像七夕她們一直在騙他一樣,等確信果真沈承厚夫婦果真沒有回來,這才陰著一張臉坐下來。
七夕自然將他的舉動都看在眼里,不由覺得好笑,也不知道老沈頭是哪里來的自信,她爹娘不在家也就不在家了,難不成老沈頭以為如果正好在家,他有什么打算就能得逞了?
不過她也沒吱聲,而是在一旁坐了下來,老規矩,老沈頭不主動開口,她也沒必要表現出熱情好客,本來也不歡迎他。
趙源沈惠君自然都在一旁陪著坐著,關系如何另說,至少老沈頭輩分還在那兒,雖說他言行當真是有愧那把年紀了。
屋里一陣靜默,沒人主動搭話,連趙源都只是微微笑著并不吭聲,老沈頭頓時就愈發不高興了,抬眼掃過對面坐著的幾人,出口語氣就很不好:“你三哥三嫂他們到底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