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安安靜靜地吃著飯,倒是沒有留意小妹在看她,聽她爹這么一說抬起頭來,正對上七夕還沒有收回去的視線,被她那躲閃的樣子逗笑了,不由開口道:“看啥呢,咋的,姐臉上有東西啊?”
“沒有沒有。”七夕沒想到自個兒瞄她大姐被爹給看見了,怨念地看了她爹一眼,連忙擺手說道。
隨后馬上又收回手,對剛才自個兒的反應無語了一下,她又不是干了啥虧心事,還躲開,躲啥啊?
一桌人看著七夕擺手的樣子也都笑了,不過看她沒有說的意思,也就沒有再追問,只有李氏多看了一眼,七夕連忙給了她娘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有話待會兒再說。
心里憋著事兒,七夕本來就是個有些急的性子,尤其這還事關她大姐,所以晚飯吃得還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按理說也不至于讓她這么坐不住的,可畢竟這是家里第一個論及親事的孩子,七夕在上心的同時,其實控制不住心里有些微的傷感,雖然親事能不能成還兩回事兒,即便是定下也不會很快成親,她就是有種大姐要被人搶走的感覺。
從前那個有些傻的念頭又忍不住冒出來了,她就老想著一家人一直不分開住在一起,要真是那樣該多好,只可惜孩子們慢慢長大了,要成家立業,哎!
被七夕那時而嘆氣時而沮喪的樣子給逗的,云容反倒是一頓飯都在瞅著自家小妹,正想著吃過飯好好問問她,結果剛放了碗筷下桌就被七夕給拉住了。
云容瞅瞅身后正站起來收拾碗筷的二妹。轉頭看著七夕笑著問道:“咋啦,終于愿意跟姐說了?”
“是,也不是……”七夕張嘴說了幾個字,卻又覺得應該先跟她娘說一下,于是就僵在那里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了。
云容鮮少看見小妹這樣子。從吃飯開始就被逗得不行,這會兒看見小妹一臉呆滯的樣子,更是眼睛都笑彎了,由著她拉著自個兒一只手,用另一只去拍了拍她:“夕兒,你到底要跟大姐說啥啊?”
七夕聞言抿了下唇。支支吾吾地看著她大姐,卻是忍不住又開始想到,她大姐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啊,怪不得蔣煜那小子沒來幾次就惦記上了,算他有眼光。
“大姐……”等留意到她大姐還等著回話呢。七夕趕忙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大姐你待會兒哪都別去,我去找爹娘說話,一會兒也要你過去的。”
“噗嗤”一聲,云容再沒忍住笑了出來,對上七夕嚴肅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掐了兩下,語氣里全是笑意地問道。“有話現在不能說嗎,再說我能去哪兒?還不就在家里嗎?”
七夕頓時傻住了,隨即就鬧了個大紅臉。被她大姐揶揄的目光看得恨不得找個縫躲進去。
你說她今兒個這么行為反常是為了啥啊,不就是大姐到了年紀要尋親事了嗎,又不是什么值得驚慌的事兒,怎么表現得跟沒見過事兒的孩子似的,自個兒都要看不起自個兒了。
還特意叮囑大姐哪里都不要去?原先也不過是去隔壁秦家串個門,如今隔壁的鑰匙都在她娘手里呢。這縣里也沒啥可以走動得相熟的人家的,她大姐還能去哪里。剛才的囑咐已經不是多此一舉能形容的了。
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還沒等再開口。就聽她大姐溫柔道:“好了好了,大姐不問了,你不是要找爹娘說話,那去吧,我跟你二姐曉筠姐收拾廚房去,你別管了。”
“好。”七夕忙不迭一口應了下來,轉身就把她爹娘拉走了。
自覺今兒個行為太傻了,七夕打算速戰速決,省得再這么下去做出什么傻事兒來,反應過來第一個笑話的就是自己。
隨后在上房東屋里,很快就傳來七夕的聲音,緊接著是沈承厚“啊”了一聲,然后是知曉一部分情況的李氏不亞于丈夫的驚訝聲,畢竟蔣朝后來過來說的事兒她也是剛剛得知。
七夕這會兒已經鎮定下來了,面對爹娘兩個急忙的追問,所有事情都在心里過了一遍的七夕,把整件事情都解釋給爹娘聽。
然后聽著爹娘兩個的想法,還不等他們開始著急或者想要追問什么,七夕瞧著爹娘并不像是排斥蔣家的樣子,就借機提出來要讓大姐一起過來的意思。
對此七夕的說法跟先頭勸她娘的時候一樣,雖然說她姐是個大姑娘了,當面說起這些指定面皮薄,可都是一家人,加上七夕認為終身大事兒怎么都要自個兒愿意才行,因而叫過來說也是必然的了。
李氏是早就被七夕勸服了的,沈承厚對孩子的疼愛也是有目共睹的,尤其七夕的理由還那么有說服力,心里明白他們在這里說再多,對蔣家的事兒就算想得再多,都不如問問閨女自個兒的意思,自然也應下了。
于是那頭云容堪堪收拾完廚房,就被奔過來的小妹生拉硬拽叫到爹娘那屋去了,并且把好奇的云朵給拋在了后頭。
七夕抱歉地對二姐笑笑,不是想瞞著她,而是她現在也不敢肯定大姐的意思,萬一大姐真的沒看上蔣煜的話,這事兒家里知道的人就到此為止了。
然后就在沈家后院的上房里,在七夕不厭其煩再一次訴說了整件事的過程中,見證了云容臉上所有的變化,神情從沉靜到驚訝,臉色從盈白到粉紅。
“容兒,你……”等七夕說完之后,屋里安靜了好半天,直到看云容還在低著頭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李氏才看了看丈夫和小閨女,最后視線又落在了大閨女臉上,小心翼翼問道,“你覺得蔣家這門親事……咋樣?”
七夕聽了馬上跟她爹一起緊緊盯著她大姐,等著她的回答。
說起來這一家幾口眼下的行為,若是叫外人瞧去了,只怕大部分都要覺得驚訝的,就算有那心疼閨女的人家,給閨女尋親事的時候得要本人同意,可像是她們家這樣直來直往的,當真不會太多。
而這幾個人竟然沒有覺察眼下這么做有何不妥,仿佛覺得在孩子的親事上,本來就該這樣直接的。
云容從剛才聽七夕說話起,就一言不發,當然聽的過程中也不需要她問什么,作為已經先給她娘講過,又給爹娘重復了第二次,眼下已經是給她大姐完成講第三次的人,七夕完全做到了在訴說事情的時候一點兒不拉說得全面。
甚至在看見她大姐只是驚訝卻沒有露出抗拒厭惡神色之后,七夕就毫不猶豫地把蔣煜的信都給拿了出來,完全把對蔣朝的那番保證給忘到了腦后。
從這一點來看,七夕說話不算話跟蔣朝可以相提并論了。
“我……”云容聽見她娘詢問,馬上抬起頭來,隨后又住了口,忍不住又垂下頭去,手還是放在那封信上。
雖只是薄薄的兩頁紙,可指尖觸碰上去,卻覺得有些燙手一樣,云容不由得又抿了抿唇,剛才聽到的那些事兒,連同看見的信上的內容,似乎跟那個來過家里幾次的少年公子一起在她眼前不斷閃過。
七夕連忙眼都不眨地看著她大姐,等著聽她要說什么。
其實七夕知道,依照他大姐的聰慧,應該早就對蔣煜的行為有所察覺了,這種事兒說不好的,就算是蔣煜自以為做得再隱蔽,可就連七夕這個局外人都察覺了,當然她是沒事兒閑的。
而作為當事人的云容,必然是會有一種直覺,誰對你注視得多,誰在不知不覺中會把心思放在你身上,真的會在冥冥之中忽然就有所察覺的,沒有道理可講。
“容兒……”李氏看著大閨女不吱聲,就有些急了,難得忍不住又張口催著問道。
“孩子她娘……”不想卻是沈承厚開口打斷了她,安撫地看了妻子一眼,沖著她搖了搖頭。
李氏只好不再說話,只是依舊看著大閨女等著她。
“爹娘,小妹,夕兒,我想……再想想。”云容又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終于再次抬頭,語氣有些羞澀卻有清楚地說道。
七夕微微愣了一下,就忍不住笑了,看著她娘有些著急想要再次開口說話的,連忙使了個眼色。
其實她早就知道她大姐,就算是看著再柔弱,卻也絕對不會說出“一切全憑爹娘做主”的話來,當然不是她不孝順,而是她應該清楚家里人對她的看重,知道此刻幾人這么當面毫不避諱地詢問她,就必然是要聽見她最真實的想法,也必然會尊重她的意思。
所以盡管她沒有現在就追問什么,但她如果想要對此事慎重考慮,那么就絕對不會瞞著這想法。
“好。”李氏看了小閨女一眼,略微不解,隨后猶豫地轉頭看向丈夫,接著夫妻倆交換了個眼神,李氏才再次開口,“容兒,那娘不多說了,蔣家啥樣你妹妹剛才也說了,你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跟爹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