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一月十二日雷因斯雅各城
蘭斯洛成王宣言發表后的動亂,那是絕對免不了的,之所以能夠號召到大批雪特人,協助占領雅各城,那是籍由有雪的聯絡,許以重金報酬的緣故。目前蘭斯洛還沒有想到,該從哪里去弄到這筆錢,不過若是真的無計可施,那大概只好從雅各人民的身上著手了。
掠奪,說來不大好聽,但假如改說是征稅,那就比較講的過去,反正看到時候的情況,再做應變好了。
今日的突襲作戰,成功主因還是在于妮兒。當她隨手一擊將大半截城墻轟飛上天,直沖數十尺高空后,負責城防的警備隊再沒第二句話說,全部投降了。
有雪也幫了不少忙,靠著雪特人提供的情報,他們事先偷襲雅各城警備隊的倉庫,從中取出武器,才有辦法一舉取得控制。
確認已經將城內完全控制,暫時沒有問題,將城防控制交給妮兒之后,蘭斯洛要去面對他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首先是他的妻子,雷因斯。蒂倫的上任統治者。無論如何,將王位傳于自己,是莉雅的一片好意,而辜負了這樣的好意,又用這種手段去奪取王位,對莉雅就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對于這點,蘭斯洛覺得自己必須向妻子道歉,做個交代。
甫看的第一眼,蘭斯洛著實一驚。
妻子身上的服飾,不是變成靈體以來,一直穿著的白紗禮服;也不是那種她身為女王時所穿的優雅禮服。一反從前的長裙委地,現在她身上穿著的這件,是蘭斯洛從未看過的款式,一件裁剪合身、樣式利落的套裝,白色襯衫、淺綠色的外套窄裙,恰到好處的穿在身上。
過腰的長發,現在僅僅是披肩的長度,外套口袋上插了兩根金筆,手里捧著一本記事簿模樣的書冊,再加上臉上的細框金邊眼鏡,妻子的新造型給人一種精明干練的感覺。
“這……這是什么打扮?”蘭斯洛道:“莉雅,你……”
“叫錯啰!我不是莉雅,躺在水晶棺里頭的才是。”
“什么意思?那我面前的你又是誰?我可從沒聽說過你有孿生姐妹。”
“莉雅。迪斯。拉普她。蒼月,這女人已經死了,我現在叫蒼月草。”小草微笑道:“懂嗎?老公。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已經不在了,此刻陪在你身邊的我,只是一個和你一起從艾爾鐵諾逃亡過來,叫做蒼月草的同伴,往后請多多指教啦!”
妻子的話,讓蘭斯洛有片刻的沉默,不久,他低聲道:“為什么要這樣子做呢?”
“因為我要把過去的牽扯全數斬斷,既然老公你認為那些東西沒法給你助益,只會給帶給你困擾,那我就把它全部丟掉,一樣不留。”小草道:“以后不過你做什么事情,只要考慮到自己就好,不必再顧慮莉雅女王的立場,這樣子就輕松多了吧!”
蘭斯洛一時無言以對。會以奪取雅各城的手段,來宣告自己成王的方式,有相當大的因素,是因為不愿意就此繼承妻子的嫁妝,感覺上,那樣不是靠自己努力所掙來的東西,就算坐上去了,也只會被人暗中恥笑。
或許這只是無謂的自尊在作崇,但要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蘭斯洛覺得無法忍受,因此才和妮兒、有雪密謀,以致有了今日之事。沒想到自己這番心里掙扎,似乎早已看在妻子的眼里中,而她非但全盤接收自己的任性,還做出這么大的努力來配合自己,想到這其中的情意深蘊,蘭斯洛著實感動。
“呵,怎么好像總是瞞不過你啊!”
“我也很努力的裝作被你瞞過啊!可是老公你的思考方式太直線條,實在是不難猜嘛!”
“唔……其實,我也喜歡叫你小草,多過叫你莉雅。”蘭斯洛牽著妻子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問道:“為什么要叫蒼月草?有什么特別意義嗎?”
“蒼月是指雷因斯。蒂倫的蒼月郡,女王的直屬封地,歷代女王都是以蒼月女公爵的身份,出任女王之職。”小草柔聲道:“媽媽用我的封地,來做我的名字。對我而言,這是媽媽寶貴的遺產,就算把有關雷因斯的一切都丟掉,我也想保留它,老公,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你為我所拋棄掉的東西,已經太多了。”蘭斯洛嘆道:“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啊!一直都只會給你添……”
沒有讓蘭斯洛說下去,小草站起來,微笑道:“由于莉雅女王已經玩完了,所以我也跟著破產,現在身無分文,只是個沒用的小女人,除了一己的才能,什么實質的遺產也無法給你,所以……往后就拜托老公你養我了。”
“胡扯些什么,養家活口,是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啊!”蘭斯洛將妻子摟過,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小草,那你以后要現身人前地跟在我身邊啰?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所以我才變裝啊!而且到時候我會把頭發放下來,遮住左半邊臉,這樣子人家就不太好認了。”
看著妻子展示垂下頭發、遮住左半邊臉的模樣,蘭斯洛嘆道:“你真是越來越象厲鬼了……”
“呵,我這邊擺平了,那另外一半該怎么辦呢?”被夸獎作越來越象厲鬼的小草,撥起頭發,笑道:“我只要被老公你抱抱親親就好了,但這種方法對他可行不通唷!”
的確是行不通啊!
面對這個樣的源五郎,蘭斯洛別說擁抱,就連話也不曉得該如何啟齒。
之前他曾說過,世上沒有披頭散發、摳著鼻孔的邋遢神官,現在他雖然沒有摳著鼻孔,但卻是鬢發凌亂、兩眼無神,十足一副幾十天沒睡的狼狽模樣,實在瞧不出與一個時辰前臺上那名斯文儒雅的美男子,有何相同之處?
“呃……這個……關于剛剛的事情……我想……”
“唉……不干啦!不干啦!另外找工作啰!”渾沒看向身旁的蘭斯洛,源五郎嘆著氣,徑自將先前整理的計劃書,一頁一頁送進火爐,在熾盛的火焰里化為灰燼。
“講的話沒人理,每次提出的意見都沒有在意,連答應的事都臨時被變卦,還要當個讓人討厭的家伙,隨時會被氣到腦溢血倒地……唉!干不下去啦!干不下去啦!不如歸去兮~~不如歸去兮~~”
源五郎說著說著便唱了起來,聲音無復平時的高雅,充滿了滄桑的市井味道,象是一個叫賣破爛的流浪漢,悲慘的感覺,讓蘭斯洛聽在耳里,是陣陣冷汗直冒上來。
“不要那么難過啦!就算沒有別的,起碼你也還有妮兒不是嗎?只要妮兒還在這里,那你就不會跑掉吧!”
這話的目的是為了勸解,但想不到源五郎聞言,止住歌聲,瞪大眼睛瞧著蘭斯洛。
“你……老大你居然這么說……難道你以為我之所以協助你,就只是為了妮兒小姐嗎?”
“呃……難道不是嗎?對不起,我真是錯怪你了,我……”
“……其實就是。”
對方低著頭,半沉默的回答,讓蘭斯洛很想一拳直接揮過去,但最后,他仍是把手上的麥酒遞了一瓶過去。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喝酒的時候,是比較容易說話的。
“再怎么不好,事情也已經作了,不可能回頭了,你干脆就看開一點,去擬定新的企劃書吧!”
“說得容易!沒錢、沒兵、沒人手,半點資源也不給我,你叫我拿什么去擬啊?”源五郎沉默半晌,道:“老天,就算是奪取雷因斯,也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容易的,首先就必須要有軍隊……”
“啊!有你我和妮兒三個,該抵得上幾十萬大軍吧!”
“如果你只是單純的破壞,光是妮兒小姐的深藍判決,就有十萬大軍的價值。”源五郎道:
“可是建國是一種創造性的工作,能夠殺掉幾十萬人,并不代表能統治幾十萬人,縱然你有天位力量,也不可能無所不在,沒有底下的部屬協作,最后你只能拿到一個居民跑光的空城而已。”
“這……這么麻煩啊!”
“成王的責任是很重大的,只要有一下思慮不周密,你的決策就可能危及千千萬萬人的身家性命,象老大這樣思前不顧后的惡搞,實在不是一個英明君主該有的做法。”
源五郎道:“別說往后了,光是怎么支付那些雪特人酬勞,我看你就很難擺平,雖然說橫豎也惡搞到這個地步,洗不洗劫全城差別不大……可是,最重要的是,你明天要怎么進入稷下呢?如果稷下仍然拒絕你入城,你今天在臺上講的東西,就變成一個大笑話了。”
說到如何進入稷下,蘭斯洛仍然感到頭大。自己這篇成王宣言,的確是威勢十足,但是稷下乃是雷因斯王都,內中的稷下學宮臥虎藏龍,奇人異士無數,要說自己的一篇演講就能把他們嚇倒,這話實在是連自己都很難相信。
源五郎略帶嘲弄的目光瞧了過來,蘭斯洛想說話,卻感詞窮,這時,陰風吹拂,一道纖細身影出現在屋內。
“老公,請你先離開,這邊就先交給我吧!”
要說服源五郎,確實非己所能,蘭斯洛知道此刻該借重妻子的能力,拋下一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們不要作一些奇怪的事啊!”就離開了。
源五郎沒有出聲,看見眼前之人嶄新的造型,他多少也能明白對方的心情。
“現在的你是……”
“蒼月草。我夫君大人的床伴兼機要秘書,請多指教。”
接過對方遞來,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名片,源五郎道:“這就是你的選擇啊!不管他作的事多么愚不可及,你都毫無保留的支持他嗎?前任女王?”
“當然。你不覺得我們有必要反省一下,當初策劃讓我夫君成王的理由是什么嗎?”小草道:“給他大權,是為了讓他有更多的力量,去克服將到來的險難,去作他真正想作的事情;倘若什么事情都要他照我們的意思來,那和操作一具傀儡有什么不同?這并非是我的初衷。”
“但是你要知道,治國并非兒戲,如果他不改變做法,象今日一樣恣意胡來,日后遇上軍國大事,他的決策將置千千萬萬的雷因斯人于死地,身為前任女王……不,作為一個雷因斯人,看著自己的祖國變成地獄,這樣子你也無所謂嗎?這可是你的國家啊!”
假如蘭斯洛在場,必然會十分吃驚,因為難得流露內心情感的源五郎,話語中有很強的怒意,顯然他是真的對小草重要的做法深深不滿。
只是,面對著這樣的他,小草面上卻浮現一種奇怪的笑意,幾乎是冷笑的感覺;這種笑容非她所愿,但卻克制不住地出現在臉上。
“那么,你認為我該怎么樣看待雷因斯呢?”小草冷冷道:“看待這個靠著吸蝕歷代女王的人生……才得以延續……吸乾了我媽媽一生幸福的祖國,你認為我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對她感恩呢?”
源五郎身軀劇震,更幾乎是倒抽了口涼氣。他從來也沒有估算到,會有此刻這個場面的發生,也在這時,他從對方強自克制激動的反應,確認了她的心情。“原來如此啊!你是有資格這么說的,正如梅琳老師所說,繼承五千年歷代女王怨恨而生的你,是最有資格這么說的人……”
“閑話莫提。你我都知道成王計畫的真正意義……九州大戰結束迄今已將滿兩千年,當初預言的安全時段已快要過去,近年來西西科嘉島上魔族活動頻頻,正可以視作他們有大規模行動的預兆。”
小草道:“根據記載,大戰爆發前,大陸上有著一大堆的賢王、圣君,但最后還是給魔族宰得七零八落,什么圣賢都給撕開了下酒,既然這樣,那我寧愿把未來賭在這個不賢也不圣的我意王身上。因此,我希望你以三賢者傳人的身份,實現兩千年前的密約,選擇我夫君作為統合代表。”
在這要求之后,室內有著一段時間的靜默,之后,源五郎以一種疲憊的聲音道:“選擇代表的大事,我無法倉促給你回應,而且既然他的走向偏離我當初預定,是否要繼續支持他,我需要時間考慮……”
“沒有問題。我會給你時間的。”小草微微一笑,身形逐漸淡化。
“還有一件事。明天就要進入王都了,你該不會真的打算用這群雪特雜兵攻破城門,進行稷下大屠殺吧!”
“不,那樣子的作法大無趣了。”小草微笑道:“一國之主首次進入王都,這么重要的一刻,當然是要城里人主動打開門,歡迎我們進去啊!”
夜色漸深,已是各地人們逐一安寢的時候,但是由雅各城釋放出來的記者們,正為著第一手訊息的傳遞,疲于奔命。
令人震驚的新消息只有一個,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匪首,自號“我意”,在雷因斯的雅各城宣誓登基為帝。
沒有實在的領土與人民、沒有軍隊、也沒有資源,這樣的片面宣言,其實只不過是可笑的狂言,盡管他確實是占領了雅各城,不過這大概也是他猖狂的極限,僅憑這樣的水準,沒有太大意義,更不值得注意。
會令各方情報網大為矚目的理由有二:
第一,至少在表面上看來,莉雅女王確實在遺書中讓國于他,換言之,繼承女王遺命的蘭斯洛,是目前眾多角逐王座之人里,最沒資格卻又最有資格的一個。
第二個因素,就是蘭斯洛的力量了。盡管資料上他的黨羽數目,連雅各城警備隊千分之一都不到,但連他自己在內,卻已有兩名天位高手,令七大宗門的任何一家都瞠乎其后,恃之舉兵,效果抵得過萬馬千軍。
加上白鹿洞之前發表的敵對宣告,顯示出對此人的高度重視,因此雅各宣言的內容,便以最快的速度,在風之大陸的情報傳播網中流竄著。
雖是深夜,艾爾鐵諾宮廷仍是接到了這個消息,但一眾官吏們卻無法做出反應。首先,在他們的、心中,蘭斯洛僅是一名難成大器的草寇,雅各宣言的內容更是荒謬絕倫,似乎沒有必要小題大作;再者,平素下指令的艾爾鐵諾皇帝,早在數天前與寵臣石崇一同微服出游,根本就不在中都,余人不敢擅自行動,當然也就無法及時回應。
位于中都的麥第奇家總堡,數日前被刺客闖入,鬧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沒傷到什么人,但聽說屋子給拆了不少,后來不知怎地,已被擒住的刺客又破牢逃跑。旭烈兀向屬下表示,為避免刺客再來,他要暫且離開,出去巡察地方、整頓吏治,于是帶著隨從,跑車一開,南下旅游去也。
宮廷派出的慰問使者,只見到負責留守的藍眉長老,還有大批重建總堡的工匠,彼此相顧愕然。
假如第二集團軍的周公瑾元帥尚在,那倒還好,可是日前匆匆趕至王都的他,又在曹壽出城后,與心腹蔣忠快馬加鞭地離開,目前行蹤不明,以至于偌大的一個中都王城,竟是半個能作主的人也沒有。
在眾官吏的想法里,西北軍務吃重,周大元帥必是立即趕回,以免節外生枝,然而,世事往往難如人惻,周公瑾非但沒有回奔西北駐地,反而攜同、心腹蔣忠南下進入自由都市,來到了號稱大陸最繁華的不夜城,“魔都”香格里拉。
“這幾天以來,承蒙你的協助,我謹代表恩師,向你致上謝意。”
“不用這樣客氣啊!既然是代表陸大先生而來,能夠為之效力,那也是我們的榮幸。”
回答十分客氣,但其中也包含另一層意義:若非你以陸游使者身份前來委托,單憑第二軍團長的身份,決不可能令她協助到這個程度。遵言之,也就表示如今的關系已是極限,拒絕更進一步的合作。
公瑾并非饒舌多言之人,但珠簾后的那名女子,卻是一名應當極力爭取的對象,讓他不得不違逆自己的本性,一再與之協談。
在公瑾身后,蔣忠屏住氣息,目光直盯著眼前那卷珠簾。由一顆顆拇指般大、發著柔和光澤的渾圓珍珠,以特殊手法串編而成,使人看不清楚后頭的景物,在那之后,一名黑紗女子斜斜橫臥在軟榻上,與公瑾交談。
她身旁的香爐,散著淡淡的梔子花香,白煙裊裊,配著珠簾,非獨使人瞧不清簾后的事物,更讓整個斗室朦朦朧朧,一切彷似置身夢中。
怪異的是,雖是瞧不見模樣,但這女子的動作韻律,卻似乎有種懾人心魄的妖艷魅力,薄薄黑紗之下的雪白肌膚,迸發著柔美的光澤,雖然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暖昧味道,卻自然而然令觀者臉紅心跳,鼻息漸粗。
冷汗流遍全身,竭力克制情緒,蔣忠不禁佩服主帥的過人定力。他知道,這女子必是和同儕郝可蓮一樣,屬于天生媚骨型的美人,只不過后者仍是少女,而前者卻已散發著少婦的冶艷風情。
若非身為公瑾大人的隨從,憑自己的江湖地位,再隔十世也見不著這名女子,而亦是為了表示對這名女子的尊重,所以公瑾才特地來到香格里拉,以陸游使者的身份提出委托。
當日在中都,公瑾曾做出前往雷因斯的決定,但細思一層,蘭斯洛此時畢竟是雷因斯親王,雖然明知此人對艾爾鐵諾有大害,必須盡快鏟除,但若就這樣與他實際武力沖突,雷因斯宮廷縱使不愿,也得維護于他,那樣一來,公瑾一行人就會處于深入敵境的不利局面。
早已推知莉雅會將王位傳予夫婿,再收到紫鈺的傳信,更為肯定,公瑾于是轉向自由都市,藉助青樓聯盟的情報體系,策動雷因斯人最喜歡的輿論攻勢,提早揭露蘭斯洛可能繼承王位的消息,令雷因斯人發動抵制。
計畫到目前為止都很成功,效果也十分顯著,直至地板下傳來異響,一名黑衣侍從自地板秘道竄出,將剛剛收到的最新消息報知主人后,又消失在左邊柜子里。一張紙飄過珠簾,落在公瑾面前。那是蘭斯洛占領雅各城的消息,與被后世稱為雅各宣言的全文。
“很遺憾啊!公瑾大人,對方的反應似乎有些異乎尋常呢!”
“確實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沒想到他會采取這樣的動作。”
公瑾不禁苦笑。雖然早知自己能力有所不足,未能掌握一切,卻也委實想不到對方的作為會離譜到這等地步。只能說,要用人類的智慧,去推測猴子的作為,有時真會啼笑皆非。
照紫鈺的情報,蘭斯洛身邊有源五郎這樣的足智多謀之士,沒理由坐視他犯出這種自陷絕地的過錯,那么……這個雅各宣言,恐怕是把所有幕僚瞞在鼓里的胡作非為吧!跟隨這樣的首領,下頭的人真是辛苦啊……
自己亦是棋差一著,當初是顧慮艾爾鐵諾與雷因斯的關系,尚未敵對,不便直接對蘭斯洛訴諸武力,這才改向來到自由都市,哪想到這個進入雷因斯的傻猴子,居然做出這樣荒唐的宣告,要是自己當初尾隨其后,如今就有足夠的大義名分,直接動武將他鏟除,不用坐視良機消逝,徒自扼腕。
雅各宣言中所說:成王后的唯一目的,就是統一風之大陸。這句話包含的意思,也就是同時向現今大陸上的各勢力宣戰,便是狂傲自大如花天邪也不敢做的事,蘭斯洛卻做了,這與其說是狂妄,不如說是蠢吧!
公瑾不喜歡隨意貶低對手的智能,因為如果對手不值一哂,那與他敵對的自己也沒什么了不起。可是此刻凝視雅各宣言的他,真的找不到其他形容詞……
彼此都沒有什么談話的玉望,在短暫禮貌寒暄后,公瑾結束了此次拜會,隨著—侍從的引路,行出這間會客斗室,預備離去。
一直到遠離那斗室,蔣忠才如釋重負,長長地呼了口氣,從緊繃的壓力中解放出來。
身為艾爾鐵諾第二軍團長的副手,他早已慣見各方大人物,照說不該有這樣的緊張,但適才所會見的那位女士,卻委實非同小可,在某些方面而言,是個地位等同三大神劍的人物。
曾聽公瑾說過,每三年改選一次,負責掌理青樓的委員會,只是個蒙騙世人的幌子,真正統治香格里拉與青樓聯盟的,是一個神秘組織的首領,一名沒有人知道其真面目的女子,風之大陸的暗之女王。
青樓聯盟的勢力運作,遠比其表面上看來更要深遠,縱使仍不知內中有多少高手,但光是長期以來所收集、各種不為人知的情報與秘聞,就足以令各方強人深深忌憚。
公瑾此來,除了委托輿論戰之外,也存著能進一步交好、締結同盟關系的期望。如今的艾爾鐵諾,外有蘭斯洛等人的潛在壓力,內有石崇、花天邪的不穩因素,曹壽本人庸碌無能,諸王子無一成材,旭烈兀又動向未明,僅靠公瑾一人支撐,委實是需要些強而有力的同志。
無奈,對方婉拒了進一步的合作關系,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離開對方所居的大屋,公瑾信步走來,看過一幕幕香格里拉的夜景,繁華喧鬧,歌舞升平,胸中感觸良多。
西南方數里處,是一棟富麗堂皇、外型極具藝術氣息的大建筑物,朱紅龍柱,金黃琉璃瓦,在夜里仍閃爍瑰麗光華,端的是氣派非凡。那是本地最大的演藝廣場,也是香格里拉著名景點之一,鳳香樓。
燈火通明,即使隔著數里,仍可以感受到那邊的人聲鼎沸、熱烈氣氛,香格里拉最當紅的歌手冷夢雪,今晚正在那邊舉辦演唱會,因此,鳳香樓的某個昂貴包廂內,大概可以找到艾爾鐵諾皇帝與第一軍團長的身影吧。
雖然知道,但公瑾并沒有前去招呼的打算。石崇與他素來不睦,若是碰頭,少不得一番明嘲暗諷,順道向曹壽挑撥離間。若是挑在酒酣耳熱之際,挑撥奏效,說不定曹壽糊里糊涂簽下圣旨,將他這第二軍團長撤職了。
其實,當前艾爾鐵諾的五大軍團長,各自擁有堅固的勢力,根本由不得皇帝主宰人事權,倘使曹壽下旨要撤換第三、第五軍團長的職務,未待兩名當事人表達意見,憤怒的麥第奇、王字世家子弟大概會立即興兵殺進中都。卻只有自己這第二軍團長,明知圣旨所說是錯,卻也只有服從,至少不能正面違逆……因為這是自己對某人的承諾……一個絕不愿收回的承諾……
“大人,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由于身在異鄉,蔣忠省略了主帥姓名,詢問下一步行動。
“去雷因斯吧!”公瑾道:“多繞了一大圈,最后還是得走回原點,既然他們已經表明態度,那我們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將事情解決。”
聽兒這番有明顯動武意味的言辭,蔣忠不禁有些憂心。那日莉雅女王死訊傳出后,公瑾曾經分析過,天草四郎到婚禮上大開殺戒,以他絕世神劍,蘭斯洛一方豈有幸理?但最后雖然莉雅亡故,蘭斯洛等人卻無一傷亡,這代表他們必是用了某些方法,擊退天草四郎。
盡管不曉得是什么樣的策略,但是能越級擊敗強天位高手,他們的實力就不可小視,換言之,就必須以等同一名強天位高手的程度視之。
己方的天位實力,花殘缺、郝可蓮都是一等強手,加上小天位第一人的紫鈺,這種組合絕對強橫,但對上一名強天位高手,能有多少的勝算呢?蔣忠實在很擔心。
“不用這么不安,既往之,則安之。”公瑾淡淡地安撫著屬下的憂心,將目光望向兩人身后的那座馬車。
“在必要的時候,這件最后武器,就絕對有扭轉戰局的力量……”
蔣忠順著主帥的目光看去。馬車里的事物,是他們在離開中都前,公瑾親上白鹿洞去取的,之后就一直封藏在馬車中,不見天日。自己曾隱約瞥過一眼,發現那是個棺材模樣的東西。聽主帥所言,那竟是一件“武器”,究竟是什么樣的神奇武器,值得公瑾大人如此寄以厚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