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深意重

從鄭義仙這兒抽身而出,許薇姝手里就多了一瓶藥丸。

這人到大方,也沒說等她辦成了事,才給她藥,只說藥方要等事情完了才有。

許薇姝實在懶得糾纏,估計糾纏也糾纏不出結果,再說了,有藥丸在手,還怕找不出藥方?

她稍微嘗嘗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一路回去,身邊的宮人和丫鬟都特別緊張,尤其是許薇姝的貼身丫頭,更是臉色蒼白,欲言又止。

那鄭義仙說話的時候,到是用了點兒手段,聲音很細微,只讓她聽得清楚,但小丫鬟就陪在許薇姝的身邊,聽不太清楚,也知道兩個人肯定是密謀了什么。

再說,那位送來的藥丸子還在手中呢。

許薇姝有點兒頭痛,卻也只能對宮人的疑惑故作不知,幸好這會兒袁琦不在,方容病著,她是做主的那個,到少了些人在耳朵邊嘮叨,少了麻煩。

回到暫住的民宅,她就先拿了點兒水,把藥丸化開,自己想先嘗一嘗。

小丫頭乍見之下,一頭的細汗,聲音都變了:“姑,姑娘,王爺身邊有專門試藥的宮人在呢,要不然,婢子也能替您試試,您可不能冒險!”

許薇姝一愣,見那小丫頭急得眼睛都紅了,心下驚訝,失笑道:“放心,我自己就是醫生,精通藥理,這藥丸內都是上好的藥材,藥性一聞便知,中正平和。”

其實方容送來照顧她的幾個丫頭,她并沒有太上心,也不當她們是自己人。

連宜秋宮的宮女,在親近上,也比她們更近些。

而且,許薇姝回京后就不會再和她們打交道,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算她們的主子,也不可能掌控她們的生死存亡,畢竟許薇姝是客人,哪有身為客人處置人家王爺手下人的道理?

這幾個丫頭會如此焦慮,她確實沒想到。

安撫了幾個丫頭,她就嘗了嘗藥丸,試著把藥方寫下來,藥材肯定都能猜到,只是藥量和熬制手法上,還需要斟酌。

不過,既然這藥吃了無害,許薇姝就大大方方拿去給幾個御醫看。

都到了這個地步,御醫就是再求穩妥,看著氣息越來越弱,還不知能不能活過明日的王爺,什么辦法都要用一用。

雖然御醫們進宮當差,差不多也該做好隨時掉腦袋的準備,可能好好活著不受罰,誰愿意自己找死?

自然有人試了藥。

結果都平安無事,許薇姝就把藥丸子就著吉水,喂給方容吃下去,一連吃了三天。

到第三日早晨,方容的人就清醒過來,還是有點兒低燒,但許薇姝自己給他診過脈,心下也就稍稍放心了些許。

以脈象看,病情到有些好轉的跡象。

之后御醫連忙會診,又給他改了藥方,配合這種藥丸繼續,幾乎是一個時辰就用一次。

隨著用藥,方容總算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看見一個小佳人坐在床前給他喂藥,陽光灑下來,佳人顏如玉,秀色可餐,方容一下子就笑了:“早安……我有點兒餓。”

“……早安!”

許薇姝失笑,也松了口氣,知道餓,看著身體恢復的還行,他最健康的時候,也不怎么見他叫餓呢。

伺候的活兒輪不到她,她要真去做,恐怕笨手笨腳的還讓病人不舒服。

還是當廚娘比較合格。

這日天氣看著暖和,許薇姝去廚房下了碗面,拌了蒜汁,又加了點兒黃豆醬,先拿去給幾個御醫看。

御醫們都說,王爺想吃什么,就讓他吃點兒什么,身體不敢說沒大礙,至少這疫病是緩解了。

干脆就把軟榻抬到院子里,身前擱置一小桌子,擺放了各種涼拌的小菜,配上面。

方容看了顏色便更有胃口,即便他不餓,沒有胃口,看在許薇姝親自下廚的份上,他也得痛痛快快地把面給吃了。

連點兒湯汁也不肯剩。

許薇姝盯著他吃完,不由笑道:“等你好起來可要好好謝人家那幾個御醫,為了你的病,大家至少有半個月沒睡踏實。”

方容挑眉,聲音還略有些嘶啞,“哦?那我豈不是更該謝姝娘?姝娘想要什么?”

他病體未愈,聲音有氣無力,可既然都會‘調戲’美人了,許薇姝放下心來,伸手拿了條毯子,給他蓋上,一直蓋到脖子,又拿了個自己制作的眼罩,罩上他的雙眼。

“睡吧,睡足了才有精神。”

許薇姝凝眉。

只是,方容的病情好轉,說明鄭義仙的藥有用,那她真要去張蘭芝張大人府上偷丹書鐵劵不成?

話說,她的技能點沒點在偷盜上面,不怎么會!

可若是不做,許薇姝心里沒底,鄭義仙自己不可怕,但他身后的組織卻很嚇人。

還有,這么多百姓的病,若因為她不肯臟了自己的手而治不好,不知道罪孽會不會有那么一點兒要纏繞在她身上。

別人身染罪孽,那也是下了地獄才會清算,她若是身上沾上孽,會如何就真不知道了。

許薇姝一點兒都不樂意嘗試來看看。

偏偏這種事兒,貌似真不能告訴方容,許薇姝嘆氣,到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不好讓方容知道自己和那個組織居然扯上了關系,雖然,她也不敢保證,這位王爺就有點兒也猜不出。

她甚至懷疑,其實方容知道許靜嵐和施燕的底細。

腦子里雜亂的思緒鬧得人頭痛。

旁邊躺著閉目養神的男人生得真好,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就是那種最惹人憐惜的病美男,雖然比不上健康的古銅色帥哥有迷死人的肌肉和身材,但這種病弱,更容易讓女人珍愛,連蒼白的,薄薄的嘴唇,也會激起女孩子親吻的欲望。

許薇姝看了一會兒就笑了,好吧,只當是為了近距離欣賞這樣的美色,所以要付出些代價,多動動腦子。

再者,不說方容,皇家的人恐怕巴不得張蘭芝的丹書鐵劵從此失蹤。

今年雨水多,雖說有洪澇的危險,到底沒有旱,莊稼應該得個大豐收。

秋日將到,草色枯黃,許薇姝百無聊懶地坐在椅子上欣賞風景,方容就在一邊低聲和兩個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人說話,三人的語速都很快,說的東西也很復雜麻煩,許薇姝思緒飄飛,一點兒都沒有聽,更不愿意去聽。

這幾日,農家小院里來來去去多了好些陌生人。

方容沒避開許薇姝,到把幾個御醫打發到偏院去了,還說讓他們多熬煮藥材,接著施藥,外面無數病人求醫也不知該去何處求,正等著救命。

他自己不上折子說身體無礙,許薇姝也就不找麻煩,由著他在外面搞小動作。

那些御醫更是謹小慎微,主子還說自己不舒服,他們就照樣按時給開藥方。

不過,方容還是按時給京里報了平安。

一封平安信送去,皇帝大喜,特意下旨嘉獎那些御醫,連許薇姝也得了賞賜,卻未曾催促方容盡速回京。

不只是皇帝,福王府,世子,世子妃,還有王妃,分別都送了藥材過來,還有,聽說他院子里的那個他伺候的宮女趙想容,特意去求王妃,想要來伺候病中的王爺。

這種事,說起來是她忠心,奈何萬歲爺這邊沒有旨意,他們福王府是多做多錯,福王和福王妃,明顯是想低調低調再低調,自然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肯出風頭。

還是福王府的那位世子爺,方容的親大哥來信里幾句閑聊,把這事兒當做笑話說了。

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三弟家的小宮女,生得只是一般清秀吧,膽子卻不小,也的確夠忠心。

許薇姝也有點兒好奇,這個疑似和她是老鄉的穿越女,不知道是什么類型的。

看她的所作所為,好像不很安分,偏偏也不是那種特別張揚的,也許穿來之前還是學生,要不然就是剛剛大學畢業,還沒經歷過社會上行的事兒,所以顯得比較單純?

方容對此事也就一笑了之。

他連趙想容的面,估計也沒見過幾次,畢竟在京城的時候,這位借口身體不好,很少離開房間,連吃飯吃藥,都是由專人送進拿出,從不給宮人們近身的機會。

京里除了福王府,其他王府也沒閑著。

忠王世子還去求了護身符,聽說是天教高人親手制作,這份心意,想必萬歲爺看在眼睛里,還當眾夸他們手足情深。

安郡王的身體好轉,已經可以移動,自然就不能一直呆在民宅,沒兩日,江南巡撫張蘭芝的手下就匆匆趕到,只看一眼那胡子拉碴的模樣,還有駿馬一身灰塵的樣子,就知道這位肯定是晝夜不停趕過來。

許薇姝用不著方容說,就先安排人準備熱水,讓人沐浴更衣,才帶去見王爺。

來人的動作很利索,長得討喜,說話也討喜,見了方容磕了個頭,就道:“大人今日才趕回陽州,一聽聞王爺病重,憂急如焚,著小的務必接王爺回府小住。”

此地離陽州也就三十里左右,半日工夫就能到。

方容沒有不去的道理。

許薇姝:“……”

鄭義仙或者他背后的人,看樣子是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們要丹書鐵劵又有什么用?

張家派了車隊過來接,等到了張家的大宅,許薇姝終于見到那位名滿天下的張蘭芝張大人。

一張國字臉,劍眉星目,胡須梳理的干凈整齊,顯然精心修飾過,面容溫和,又隱隱帶著幾分嚴肅,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正氣凜然。

怎么看,都是一副名臣風范。

只是住的宅子略顯簡陋了些,大宅面積不小,四進的院子,但并無江南特有的精細,比較粗陋,很是古舊,房門顏色都開始發烏,地板也斑駁,墻壁上長滿綠苔。

張蘭芝親自迎了方容進正院住下,招呼下人們收拾行囊,安排醫生過來看診,又交代廚房準備膳食。

晚膳也不算豐盛,當然也沒有太簡單到裝的地步,四菜一湯,有葷有素,還有一道甜點,特意問過醫生,給方容準備的都是好消化的食物。

方容也客客氣氣地和張大人說話。

因為張家現在沒有女眷,唯一剩下的一個女兒,忠王府的世子妃也于日前逝世,張蘭芝到有兩個兒子,還都不在家,好像是在外讀書,許薇姝也便沒多顧忌,和這兩位一塊兒用餐。

她只坐在一邊裝壁花,可遠遠看著,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彼此心里頭都有小盤算。

正吃著飯,外面就傳來一聲尖叫——“啊啊啊!鬼,鬼……”

方容猛地抬頭。

張蘭芝卻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無妨,王爺別介意,這是前些日子犬子收容的一個病人,因為疫病,家里人都去世,她也受了刺激,時不時要犯瘋病,我讓醫生過去看看就好,打擾王爺,是老臣的不是!”

張蘭芝一臉的歉疚。

沒一會兒,外面的動靜就消失,顯見那‘瘋子’已經讓人帶了下去。

折騰一路,方容的身體沒有全好,吃了飯,張大人就很有眼色地安排他休息。

不過,方容卻沒占人家的主院,只住了單獨開一門,距離前院比較近的一個側院。

他身為皇孫,身份自然是較高,但張蘭芝是天子重臣,手握重權,就是太子還沒被廢,面對他也要客客氣氣才好。

按說一路奔波勞苦,大家都累了,奈何許薇姝實在睡不著,躺在床上也只是閉著眼,腦子里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睡了半天越來越精神,她干脆爬起來坐在書桌前,從腦海中把張蘭芝家里的八卦整理一下。

不得不說,許薇姝腦子里記得的消息,大部分都是關于大人物的,而張蘭芝的名字,在大殷朝幾乎能算家喻戶曉了,估計不認識皇帝,也少有人不認識他。

記錄消息的探子們,大約也是著重關注,光是沒什么意義的家長里短,就寫了有幾萬字。

許薇姝覺得等以后她去后世,什么金手指都沒有,只拿這些資料寫小說,也足夠她寫幾個好故事吃上十幾年。

張大人的原配張夫人方玫,是宗室女,不過和皇家的血緣關系比較遠,只與齊王的關系近一些。

雖然和皇家其實沒太大的關系,但因為出了好幾個進士,家中子弟都頗為上進,當年祖宗隨太祖皇帝征戰四方,‘搜刮’的銀錢也不少,又特別幸運,幾代都沒出敗家子,最糟糕的家主也能守住家業,方玫的家庭不可謂不好了,娶了她,在江南簡直比娶正經的郡主還劃算。

當年在陽州,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聽說和施燕并稱江南雙姝,雖然兩個人從來沒見過面。

施燕以明麗著稱,方玫卻是任誰見了,都要稱贊她溫柔如水,是正經賢妻良母的料,她嫁入張家,也確實很得公婆歡喜,作為宗婦,更是一絲差錯都沒有。

但當時張蘭芝的朋友們卻都知道,他中意的不是無論哪一方面都完美無缺的張夫人,而是他的通房丫環,和他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如意。

如意是張蘭芝小時候揀回家的,性情木訥靦腆,按照里面的描述,許薇姝覺得那女孩兒肯定是自閉。

張蘭芝教她讀書,一直照顧她,長大了就收房做了自己的通房丫頭,就算張夫人進門,也沒把如意提成妾,以他的身份地位,就是正經地納妾也不是不行,他卻一拖再拖,主要是身為丫鬟,張蘭芝能走到哪兒就把她帶到哪兒,可若是當了妾,她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后宅。

“大殷朝的男人們啊!”

許薇姝‘讀’到此處,就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想起睿王府的那位側妃,還有齊王也有一個側妃,都是諸般缺點,總有哪里不足的女人。

也許大殷朝男人們的審美眼光就是不同流俗,越出類拔萃,越有強大家世,完美無缺的女子,越不得他們的喜歡。

連皇帝都是一樣的毛病。

就說這個張蘭芝,他明明和心愛的女人生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外面卻都傳他與夫人情深意重,從沒有納妾,是沒納妾,通房丫環算什么妾?

為了表忠心,這位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那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事后卻又給她們辦了盛大的葬禮,還因此得了個重情重義的評價!

難道天下人都是瞎子?

許薇姝冷笑,天下人的眼睛當然不瞎,但誰讓他是張蘭芝,天子重臣,皇帝喜歡,于是,不瞎也要裝瞎才行。

事后,張蘭芝表態能做他妻子的只有一個方玫,他也的確沒有續娶,但如意可是有了誥命,成了正經的二房,在家里也能當家,除了正室的名分,什么都有了,而家里沒有正室,也不會有正室,她也就和正室差不太多。

今日許薇姝沒見到那位二房夫人,張蘭芝這人面上極守規矩,不可能做出遭人詬病的事兒。

她忽然覺得,把張家丹書鐵劵偷走,一點兒都不會讓人別扭為難。

說不定事成之后,還會特別痛快。

晚風吹拂,許薇姝回屋端著蠟燭坐在窗戶邊上,就隱約聽見有人在墻外面哭哭啼啼。

第二天一大早,張蘭芝沒陪方容用飯,聽說二夫人受了點兒驚嚇。(小說《》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