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軍看了小白一眼,就把黑布打開。
一瞧見籠子里的東西,一群侍衛就忍不住驚呼出聲。
那是一只海東青。
那可是海東青,萬鷹之神,一萬只神鷹里面,才有一只海東青。
純白的顏色,正經的玉爪,許薇姝忍不住湊過去看了兩眼。
只可惜,這只海東青快要死了。
看到它奄奄一息,倒在籠子里,發出最后的哀鳴,好些侍衛不覺嘆息。
神鷹垂死,還是這么一只幼小的,尚未成年的海東青,但凡鷹之人,總是免不了要有幾分痛惜。
按照山民的規矩,自家養的鷹和犬死去之后,要送到山上埋葬,讓它們的靈魂,永遠守護大山。
這規矩延續了不知道多久,但山民們始終恪守規則。
它們大部分都是以打獵為生,獵犬和獵鷹那是最重要的伙伴,也是他們的家人。
黎軍摸了摸籠子,目中就帶出一抹淚光,苦笑道:“這只海東青在山里受了重傷,馬叔叔也救不活它,只能送去葬了。”
那位馬叔是山下的人,是個獸醫,在那幫山民心目中,可比官府更有威信。
“嗚嗚,汪汪。”
小白一下子就撲過去,圍著鐵籠子一圈一圈地轉,又是咬,又是撕扯。
許薇姝嘆氣,苦笑道:“我家這只小白,以前經常和家里養的鳥兒玩耍,時常自己替它們開籠子門,這會兒怕是把這只玉爪當做了它的玩伴。”
越就小白傻得分不清是不是自家的東西。
看看人家球球,一直很高冷地蹲在樹枝上,只有許薇姝動。它才跟著跳動。
小白嗚嗚嗚地叼許薇姝的衣角。
許薇姝想了想,把小白抱起來順了下毛,就讓手下人和人家黎軍商量,想要買下這只海東青。
按照他們的說法,王府里的神醫有很多,就算不是神醫,也比其他大夫有經驗。說不得就能治好這只動物。
黎軍也沒多考慮。直接就送了,根本沒要錢。
人家雖然是山民,沒讀過多少書。官話也說不好,可人家絕對不是傻子,一只瀕死的畜生,王府的人想要。拿走就是,反正他不會不樂意。
侍衛們把海東青拿過來。猶豫了一下,才給王妃送去,不過,多少有那么點兒擔心。
萬一這小畜生臨死之前反撲。再啄自家王妃一口,他們可真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不過,想到王妃恐怕連降服猛虎的能力都不是一點兒都沒有。好像一只海東青,也不至于太危險。
再來。他們也不大敢違背自家王妃的意思。
許薇姝翻看了一下,打開籠子,把里面的海東青抓出來,擱在自己的膝頭,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下。
那本是猛禽。
黎軍的眼睛收縮,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看到見了他們拼命掙扎,只會讓身上的傷口更可憐的海東青,溫馴地伏在那個女人的大腿上,一聲也不吭,一動都不動。
“傷得確實很嚴重,玉荷,把杯子拿來。”
許薇姝嘆了口氣,看到這只鷹身上勉強被包裹,卻讓它自己撕得亂七八糟的白布條,“寶琴,把我的藥箱給我。”
一群人看著這位王妃拆掉那些包扎用的布條,很嫻熟地在它的腹部,涂抹藥膏,還拿了針線出來,縫合傷口。
黎軍那幫山民簡直目瞪口呆。
其他侍衛也嚇壞了。
誰都沒想到,兇猛的猛禽特別乖巧,一點兒都不鬧,就是被折騰疼了,也僅僅是呼嚕兩聲,可憐巴巴的。
方容也挺好奇,伸出手去——結果還沒摸到那雪白的翎毛,就讓這只小東西一嘴巴叨過去,嚇得趕緊躲開。
呃,他王妃的手就在它最脆弱,保護最嚴密的腹部轉來轉去,掐來掐去,人家半點兒不惱!
“連畜生都看人下菜碟!”
方容縮回手指頭,鼓著臉咬了咬,周圍一群侍衛低頭的低頭,轉臉的轉臉,誰也不敢看自家王爺這副蠢相。
許薇姝白了他一眼,把治療完畢的小海東青揣在懷里,又拿了玉荷遞過來的杯子,倒了水給它喝。
這種水里面加入了一部分吉水,還有其它藥物,藥量很低,但對它的傷勢應該會很有用。
玉荷他們就忍不住嘆氣。
王爺和王妃成親這么長時間了,可王妃還是沒喜訊。
她們實在盼著趕緊有個小主子,可現在的問題就是,誰也不敢多提這事兒。
連寶琴都不敢在王妃面前提。
世人都知道方容的身體不好,卻不知道,這位王爺的身子骨,究竟壞到什么地步。
王妃也不容易!
正因為如此,好像所有人都覺得王妃沒有子嗣,這才正常,有個子嗣,那就是天賜。
這么長時間了,連京城那邊,萬歲爺偶爾有賞賜過來,也只是賞賜些補品,沒有送幾個美人,給許薇姝找別扭。
誰都不明白,是許薇姝自己不要孩子。
她給方容吃著自己制作的藥,這種藥里面,有一部分會挖掘人體潛力,吃藥期間,最好不要孩子。
當然,懷不上的可能性更大,但就是一不小心懷上,孩子也會受到影響,最好的決定,還是堅決不要。
他們年紀都不算老,等到方容的身體調養好了,想要個一兒半女,也不算難。
許薇姝自己還是覺得特別有希望,當然,要是最后沒這個命,她也認了。
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是個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家里人都說方容不是個好的選擇,但選了他,就有了夢寐以求的自由,還有心靈的愉悅。
有了這一切,再其他方面留下些許遺憾。沒那么完美,也在所難免。
黎軍難得遇見山下來的人,干脆就招呼他們一起去附近他們一個寨子里喝酒。
說起喝酒,那對方容的胃口。
山民釀造的酒水,味道很特別,并不純凈,卻是新鮮的果子。還有上好的糧食釀造的。
后勁足。味道卻不很沖。
方容擅長飲酒,在這方面,許薇姝從來不約束他。
還專門為他做了好幾壇子藥酒備著。那些個藥酒,也都是高度酒。
有時候,許姑娘也想,別人家的女孩子穿越。都怕自家丈夫當個酒鬼,有好那杯中物的。也多要勸說一二,至少不能喝得太厲害。
偏偏她沒辦法,不光不能勸阻,還得按時盯著自己的男人喝。少喝了都不行。
一壇子一壇子的沒酒擺上桌。
王府這一群人,還是第一次和山民這么近距離接觸,香味十足的烤羊腿。
各種山珍野味也新鮮的很。
山民們性子多爽快。那群侍衛的性子也多不是小家子氣的,一時間。到是頗為和諧。
就是主位上這幾只,貌似有點兒較勁兒。
應該說,安王爺一個人跟人家較勁,而且還獨占上風,那個威風凜凜。
黎軍想必沒想到,方容一個人居然喝趴下他們七八個人,雖說因為人家王爺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太過分勸酒,可他這幾個弟兄,那都是海量,千杯不醉算不上,也差不太多,現在都給喝到桌子底下去,還有兩個站起來嚎叫。
一邊嚎,一邊唱出一連串的山歌兒。
語言古怪,但聽在人耳朵里頭,還真有些熱血沸騰。
許薇姝坐在一邊,喂自家的球球和小白,順便兼顧一下海東青。
在山上呆了有大半日,一直到天擦黑,一行人才返回王府。
回到家,那些侍衛還幫著許薇姝搭造了一只小窩,用柳條編成,又墊上些棉花碎布頭之類,舒舒服服的,就是瞧著像個雞窩……
暫時算是讓海東青安了家。
許薇姝躺下歇了會兒,結果迷迷糊糊地還沒有睡著,就聽見有人敲門。
方容爬起來,順手給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出去。
翻了個身,她就沒多管,繼續睡,可惜,又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燈被點亮了,寶琴過來扶著她起床。
“娘娘,王爺請您過去。”
許薇姝一下子睜開眼,精神頓時好了許多,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方容絕不會輕易打擾她的睡眠,就是外面發生了天大的事兒,若是與許薇姝無關,那也不會驚動了她。
披上衣服,她簡簡單單把頭發挽起,也沒戴首飾,就直接出去。
外面等著的是楊木,連忙挑著燈籠引路,一路到外書房。
書房里燈火通明。
烏壓壓全是人頭。
許薇姝一進門,好些人都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行禮。
楊木低下頭去,寶琴和玉荷臉上卻多少有些喜色。
說起來,大殷朝的王妃也有不少,但像她們王妃這樣,如此得王府中官員戴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都說齊王的小郡主,那就是齊王那些故舊的命根子,但那位小郡主也一直是處于被嚴密保護的狀態,那些人戴她,只因為她是齊王留下的根苗,不想讓故主絕了后,可要是小郡主想攙和朝事,恐怕誰都不會去聽。
威望這種東西,身份背景根本帶不來,至少,不能全靠身份。
方容伸手,拉著王妃在自己身邊落座。
“你看看這些。”
他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宮人就把一匣子紙張送到許薇姝的面前。
那是一些密信。
看紅色的火漆,應該是江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