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能留他們,趕緊送走!”
老縣令今年四十多了,聲淚俱下。他有四個兒子,只有一個閨女,還是老來女,平日里疼愛有加,現在可好,一群兇神惡煞的兵進了家門,差點兒沒把女兒給嚇死!
就是當年鬧飛云賊的時候,也沒哪個賊進了他家的家門。
其他人也是欲哭無淚,連最膽小,最不敢和自家娘娘講條件的幾個小吏,也豁出去了,都說要是那個姓蔣的魔王不走,他們就給這幫人飯菜里面下毒。
許薇姝:“……”
如果真下了毒,毒死這幫人,自家王爺那邊就少了援兵,要是沒毒死,這邊就得先開戰!
說起援兵,這些人肯定是去支援西北,只蔣文一去西北,那方容恐怕會發愁。
這種人做下屬,還帶著三萬親信,任何一個上官都要擔憂,就是不知道蔣文和方容的關系如何了。
一瞬間,許薇姝腦子里轉了好幾圈,面上卻絲毫不漏,認認真真地吩咐祁縣這邊,照顧好大軍,該送的糧食都準備好,順便記賬。
這一次消耗的軍用物資,恐怕沒辦法找朝廷要了,就是要,大約也要不回來,只能從稅收里出,不過這也是應該的,只要這些人不禍害地方,什么事兒都能商量。
“還有,我會調派周圍的民團到你們祁縣支援,巡邏多加三班,尤其要注意這些西北軍的人,他們如果進縣城,務必派人跟著。”
“如果吃飯不給錢,不要強要,都記下來。以后再計算。但他們禍害百姓,也別太軟弱,伸爪子就剁下來,咱們要是表現得軟弱可欺,就別怪人家欺負人。”
許薇姝以前看過關于蔣文的各種信息,此人出了名的軟硬不吃,但你要是硬氣些。他還算能看得起一點兒。你要是軟的不行,他欺負起來可萬事不在乎。
千叮嚀萬囑咐,說一車的話。許薇姝才回了王府,回去就調派周圍的民團,順便還派出王府親兵,名義上是招待將軍。實際上就是加強監視,吩咐完。連忙又給方容寫了一封信,加急密信。
這事兒方容沒透露消息,萬一那邊根本不知道萬歲爺派了這么個煞星過去,許薇姝提醒一下。好歹能提前有個準備。
蔣文這人,絕對需要別人小心翼翼對待。
結果這邊的信還沒送出去,就收到王爺的夜行人加急送來的信。也是提醒蔣文有可能路過靖州,前往西北邊境。
方容比許薇姝大氣。就提了一句,十多頁信紙,這件正事兒只寫了兩行,其它的都是積攢下來的軍中趣聞,比如說,方容很不適應軍中的將士們都不洗澡的習慣,每次悶在大帳內議事,他都恨不得把娘子送的熏香全給點上。
還有,一幫子匪兵,個個都不讀書,也不肯學習,他好心好意拿了兵書給他們講,他在上面講,那幫兵匪在下面小聲嘮嗑,根本連聽都不聽。
方容和將士們一塊兒喝酒,想起他們不讀書之事,就忍不住道,“你們不識人間樂事。”
結果,西北軍副將張嵩隨口應了一句——‘回家抱著媳婦行、房最樂’。
頓時把方容弄得哭笑不得,就笑罵他——“除了這個,難道就沒別的可樂?”
張嵩搖頭晃腦想了許久,一拍手:“再行一次就更樂了。”
方容:“……”
許薇姝看了信,也被逗得前仰后合,只要想一想,方容那樣一個‘仙氣滿滿’玉面公子,和一群兵痞在一塊兒,說的都是各種葷話……那畫面太美,幾乎不能看。
信中很少寫相思,只偶爾有幾句,美人不在,茶飯不思的話,也頗為詼諧可愛。
許薇姝看完信,也假公濟私,在急信內附了一幅美人圖,里面有球球,也有小白,最后還畫上了一只海東青。
海東青和小白關系最好,一只神鷹,一只蠢狗,居然還玩的不錯。
夫妻兩個隔空拿著人家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談戀愛,精神都舒緩下來,至少許薇姝沒老琢磨蔣文。
沒想到,許薇姝一放松,就出了事!
祁縣的縣令連夜派人過去,縣城里開飯館的一戶人家出了事,家里小女兒被那些兵給掠走一天,放回來之后神思恍惚,當天晚上就上吊自殺,幸虧發現及時,讓人救下,再晚一點兒就出了人命。
女孩兒的親爹去討個說法,被打了出來,這才來縣衙告狀。
聽到消息,許薇姝的腦子頓時炸開,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叫上幾個侍衛就打算直奔祁縣。
趙三和喬公公都被嚇得不輕,撲出來阻攔。
“娘娘,娘娘三思,蔣將軍那人是不講道理的,和他講不了理,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送走了就算完事。”
這種事,什么地方不發生?
老百姓們怕過兵,尤勝于過匪,不是沒有道理,讓當兵的禍害了,只能自認倒霉,要是自家王妃出面,再來一次兵亂,那皇帝陛下肯定要怪罪。
因為這個倒霉的各級官員,每年都數不清。
許薇姝半晌沒說話,這個道理,她又何嘗不知?
“……我不是圣人,當年我弟弟也打傷過人家外面的莊戶,還有一個被打得重傷,廢了一條腿,但我也只是賠了錢,回去打了我弟弟三鞭子,再面壁思過抄書,絕對沒有傷筋動骨,人皆自私,但現在是別人傷我們安王府治下子民,如果我不出面相護,將來憑什么要我靖州百姓為保護靖州而戰!”
趙三二人,頓時無言,還是道:“那王妃娘娘便多帶些人手!”
萬一沖突起來,好歹能護著娘娘逃跑。
搖了搖頭,許薇姝苦笑:“帶那么多人做什么,難道想打仗?”
許薇姝徑直去了祁縣,先不去見蔣文,直奔縣衙,讓衙門領著去了苦主家里。
那一家飯館也關了門,出了這種事兒,哪里還有心思做生意!
女孩兒一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完全沒有聲息,她父親也被打得吐了血,幸好縣令知道給找了個好大夫,開了藥,如今好歹性命保住了。
許薇姝進去,也不管人家當娘的說,自己的女兒不肯見人,直接就踹門進去,把那女孩兒拉起來,只說了一句話:“我們靖州的女人都該有勇氣,跟我走,我讓你看看,欺負你的人會是什么下場!”
她愣是拖著人家女孩兒出了門,也不管后面女孩兒的父母怎么哭喊。
隨行的人也面面相覷,不知該怎么反應!
帶著人出來,許薇姝反而不著急了,先把府衙縣衙的官員們叫齊,仔仔細細地問,問清楚,才擺開儀仗,領著人過去。
她到的時候,臨時軍營這邊,士兵們正生火做飯,飯菜都是附近的村子提供,新的糧米,還有豬羊等肉類。
王妃的儀仗一到,那些當兵的也傻了眼,連忙行禮,蔣文都要出來見禮。
蔣文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許薇姝是做什么來的,到也不惱,簡單吩咐了幾句,讓那幾個鬧事的兵都躲一躲,自己迎上前,笑道:“王妃這么大的架勢,可真嚇到我了,怎么?來視察軍營?”
他不等許薇姝說話,就道,“王妃放心,我麾下這些人,都是百戰精兵,每個人至少殺過十個羌人,像孫副將,多年來受傷百余次,遍身都是傷疤,十年前那一戰,他率軍守聊城二十日,援兵遲遲未到,他們死戰不退,最后三萬人只剩下了一百多人,總算是等來了援軍,也因此打服了對方,換來邊疆十年大安。”
蔣文對部下的功勞如數家珍。
“這么一群精兵強將,前往西北,必然令安王爺如虎添翼,就請王妃娘娘安心在靖州等待捷報。”
許薇姝冷著臉聽,半晌才補充道:“我知道,將軍部下副將孫,柳二人,曾經合力擊殺羌國魯王,為我大殷朝立下過赫赫戰功。”
她也簡簡單單,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蔣文還有他那幫親信,最值得稱道的功勞,到讓蔣文的臉色和緩下來,也不在打哈哈,嘆道:“我知道,我的兵們或有擾亂地方的嫌疑,可是,王妃要明白,我們都是提著腦袋賣命的人,此去西北,這幫兄弟能回來多少,猶未可知,他們趁著還活著,好好樂呵樂呵,也是應該。”
蔣文說得理直氣壯,就好像他縱容那幫兵痞們禍害地方,一點兒錯都沒有似的。
“請王妃放心,這幫小子有分寸,不會鬧得太過,地方上怎么也能交代得過去。”
許薇姝知道他的意思,這幫士兵,最多也就禍害個把老百姓,搶點兒東西,不會真弄出雁過拔毛的土匪行徑。
要是換了其他地方,地方上肯定就認了,天下當兵的都一個樣子。
許薇姝沉默良久,抬起頭,看了看靖州府城的方向,忽然道:“將軍,請你把那三個士兵交出來,按照我大殷朝的律法,他們三個,帶頭的那個將被處以絞刑,立即執行,其他二人,各杖三百。”
蔣文:“……”
他頓時陰沉下一張臉,沒想到這個王妃居然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