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姝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到來

說是太孫要來江南,可也不是立時就能到的,又過了兩個多月,才得到準確消息。

太孫的車駕確實已經進了江南地界。

人馬還沒到寧縣,整個寧縣就一派熱鬧景象,綢緞莊日日接到大頭生意,各地的繡娘天天趕工,好些人家都裁制新衣,街面上都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天天有人灑掃,連那些小攤販也早都不許隨意擺放。

好在縣令是個腦子清明的,沒做直接不許人做買賣的事兒,只是提了幾句不許高聲喧嘩,派出衙役日日巡邏。

因為這件大喜事,連大牢里的犯人都多了幾頓肉吃。

太孫駕臨,在這座小縣城,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就是萬歲爺御駕南巡,也沒來過他們這一塊兒。

許薇姝每每一出門,入耳的多是談論這個。

外面還有人說,寧縣大戶,還有縣太爺,周邊郡縣的那些官員,尋了好幾個美人,想要調、教好,到時候進獻上去。

今天風很大,許薇姝帶著玉荷去徐峰娘那兒吃剛出爐的糕點。

論起點心,許薇姝身邊的廚娘做得也好,但江南這邊風味不同,徐峰他娘親做了大半輩子,做出來之后,味道極佳,她也吃過兩回便惦念上。

徐峰他娘親一聽說娘娘愛吃自己的手藝,當然高興得不行,但凡做了新鮮吃食,就送去給娘娘品鑒。

兩家走動得多了,許薇姝也就主動登門,不怎么客氣。

正吃著,外面就來了客人,她也沒和徐老娘見外,自己帶著丫鬟們研究糕點,讓徐老娘出去見人了。

來的是徐秀秀,還有她的母親。

桌子上的茶水續了兩回,徐老娘心下嘆息,忽然覺得有點兒煩躁,她向來好熱鬧,也樂意幫襯親戚,可今天也不免很想把這人趕出去。

要她說,徐秀秀那張嘴,就是隨了她的娘親。

“聽說太孫以往出門,都不中意那些瘦馬,喜歡良家女子,好些人家的女兒都找門路想要……咱們家秀秀今年十六,你瞧瞧她這模樣,不也挺會長的,眉眼都挑著咱們徐家人的長處長,人也伶伶俐俐的,不比那些個小門小戶的丫頭強?”

徐老娘:……

她們家也是小門小戶,徐秀秀大字不識一個,也就繡活做得還行,比起人家琴棋書畫培養出來的小戶千金差了十萬八千里……不對,這個和她有什么關系?

“老姐姐,您在咱們寧縣,向來有面子,朋友多,這種時候,總要表現表現,太孫殿下來了,不招待好怎么能行?你就薦了咱家秀秀過去,將來秀秀要是有大造化,肯定忘不了您老人家的好處。”

徐老娘:……

她家里住著王妃,然后她上趕著給王爺找女人?

徐老娘瞠目結舌,忍不住掃了徐秀秀一眼,再想一想自家王妃的容貌……連忙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都胡思亂想什么,這也是能相提并論?連琢磨一下也覺得褻瀆!

偏偏徐秀秀居然沒覺得這個主意怎么不靠譜,臉頰飛紅,雖說低著頭一言不發,可看她不光是戴了珠花,還化了妝,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錦衣坊新出的時新樣式,顯見也有這個心思。

徐老娘嘆了口氣,板起臉,抬頭盯著徐秀秀和她娘親看,一直看到這倆渾身不自在,才開口:“大妹子,我今天叫你一聲大妹子,你若是再不把你那糊涂心思收回去,那你就只管自己去折騰,我們家的大門,就不要再來了。”

她這話說得極平淡,也是第一次說這樣冷漠的話,徐秀秀嚇得一縮腦袋,她娘親臉色也大變。

徐老娘想了想,都是親戚,還是點了一句:“你們當太孫是什么人?人家那般貴人,什么樣的美人兒沒見過?就你們家秀秀這樣的品貌,說難聽點兒,別說在江南,就是在咱們寧縣也算不上出挑,就別做白日夢了。”

說完,便端茶送客。

這娘倆心下憤然,卻也無可奈何,還想再說點兒什么,奈何人家直接翻臉。

徐老娘被惡心的不行,許薇姝這邊,卻飛來一只海東青,還是帶著信件的海東青。

這次的信很厚。

許薇姝摸了摸,覺得差不多得有十幾張信紙,要不是海東青送信,換成一般的信鴿,累死也帶不來。

在徐老娘這兒也沒什么顧忌,她不怎么想等,便讓玉荷和寶琴出去守著,只說要歇一歇,便打開信來看。

信上的字特別小,一看到它,許薇姝的心也就不覺軟了一軟。

這段時日,她嘴里不說,其實對方容還是有那么點兒怨言的,任誰碰上一個長久不著家,給自己帶來煩的丈夫,也不會不怨,可今日接到這封讀起來情意綿綿的信,那點兒怨念,也就自然而然消失無蹤。

女人嘛,哪怕是自己,也照樣心軟,愛聽男人的甜言蜜語。

這一封信,顯然不是一日寫成,斷章很明顯,里面有時候寫一點兒方容當時的心情,寫他的煩悶,他的快樂,他的思念,偶爾寫一點兒他拿著虎符去為萬歲爺調兵,見到軍中將士荒廢訓練,精兵日漸減少,心中苦悶,特別想念自己的王妃,更多的卻是瑣事,每天看見什么,聽見什么,遇見了什么人和事兒,很瑣碎,很繁雜,卻是脈脈溫情。

許薇姝把信收好,隨手拿了個茶杯,喂海東青喝了點兒水,就抱著它出門而去。

玉荷和寶琴連忙帶著幾個小丫鬟跟上。

一直送了自家主子回屋歇下,玉荷才抹了把汗,笑道:“咱娘娘今天挺高興,我看,晚上該給上一壺酒。”

寶琴也笑了。

就在剛才,自家主子出門時一張臉艷若桃李,美得她都不敢直視,這般容光煥發,想來心情不錯。

晚上王妃果然點了一壺酒。

寶琴早早給溫好了奉上,她家娘娘但凡高興了才喝酒,從不借酒澆愁,這是個好習慣。

日子一天天過去,中秋將至。

太陽還是很毒辣,在外面稍微站一站就一身大汗,寧縣縣令,縣丞,還有各個鄉紳早早就站在碼頭上迎接。

道邊擠滿了人群,就算是衙役們都在轟趕,還是有很多人擁擠在一處。

因為有功名的秀才舉人都在,衙役官兵也不好太過分,只能讓他們就在道邊等候。

孫秀才拉了拉衣袖,總覺得身上黏黏糊糊,剛做好的綢衫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的汗水太多,竟覺得有點兒變色,他也只能盡量整理一下衣襟。

這會兒,他等了差不多有三個時辰,還沒見到太孫的人影,河面上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橋縣耽誤了。”

暗地里嘀咕了一句,孫秀才摸了下荷包,想要買杯水喝,可一杯水要兩文錢。

再一看周圍和他同窗的夏秀才不光是有婢女在旁邊伺候,打扇,喝著酸梅湯,還有上好的點心,他就是狠狠心想買杯水喝,也有點兒覺得掉價。

不知道等了多久,衣服上的汗水干了三回,終于聽見前面一片歡呼聲,又戛然而止。

高大的船終于來了。

十幾條大船由遠及近,浩蕩而來,人群一下子就亂了,孫秀才也跟著向前面擁擠,腳面上不知道讓踩了多少下。

擠了一下子,船隊上下來一排身著甲胄的士兵,一下來就鎮住底下這些人,很快把前面的老百姓都給驅散開,連大老爺們給準備的歡迎隊伍也都轟走。

船隊靠岸了。

太孫帶著人下了船。

太孫上了輦車……

前面隱隱約約有消息傳來,孫秀才只能看見高高的黃旗,還有和房子差不多的輦車。

他到仿佛看到了太孫殿下的一片側影,瞧著不太高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他看見的那一瞬間,整個腿都不會動,要不是后面的人推著走,他得抖擻得和篩子似的。

太孫殿下肯定不會見他們這些人,可人群還是不肯散開,遠遠跟著輦車。

孫秀才其實有點兒想轉頭走人,跟著人家后面有什么好跑的,可他心里這么想,身體還是不聽指揮,一直跟著輦車進了大門。

寧縣是小地方,縣令張瑾早早把自己的宅子空出來,這會兒殷勤地跟在明顯是位公公的大管事身后,小聲道:“寒舍簡陋,不知太孫殿下住不住得習慣,若是有什么別的需要,公公盡管吩咐。”

趙三點點頭:“先把宅子空出來晾涼,等會兒讓小的們檢查,你們別跟著了。”

張瑾唯唯應是,抹了把汗,也不敢問這會兒殿下這是要去什么地方,人家去哪兒,難不成還要向他報告不成?

不過,太孫殿下趕路趕得到是挺著急的,他在后面跑得腳都快斷了,居然沒跟上,眼瞅著陛下的輦車一路就沒了影兒,那個管事瞧著到是胸有成竹,一點兒都不急。

張瑾腦子里正胡思亂想,前面的隊伍就停下,整整堵了一整條街,不一會兒,前面探路的衙役就過來回話,說太孫殿下停在徐家門口了。

徐家?

一開始張瑾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才想起,最近寧縣徐家好像又出來個大人物,似乎叫什么徐峰,在外面混得很好,好像還是哪個王爺身邊的人……哪個王爺來著?

張瑾想了想,猛地一拍手,安王,那不是太孫殿下身邊的人?看來,以后要對徐家更可氣些,好像徐峰還沒有成親……

等了片刻,一個衙役連奔帶跑過來,氣都喘不勻稱:“縣太爺,太孫,太孫殿下被堵在門外了,徐家沒人,大門也沒開,太孫殿下在外面等著呢。”

張瑾:“……”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