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春

第二百零七章 招兵

此間,李氏并未從內室出來。

劉嬤嬤低眉順眼的瞧去芊芊,方靠近老夫人身側,低語問道:“老夫人,那要將她去哪個院子做事。”

老夫人斜睨了芊芊一眼:“就先去雜役院罷。”

雜役院的丫鬟都是三等苦力丫鬟,老夫人將芊芊打發到雜役院,也是給足了李氏的面子。

雜役院一聽,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去處了。

芊芊垂首未應聲,只是幾不可見的往沈平元身上看了眼。

沈平元臉色難堪了幾分,他猶疑不定,終是沒有開口,只當沒有看見芊芊遞過來的眼色。

還不及芊芊與他訴情話,劉嬤嬤便已經出聲:“芳草,你現在就領著芊芊去雜役院好生安頓吧。”

芊芊被打發到雜役院,這府中上下心知肚明,老夫人不過是給她一個能吃飯的地方,她縱是沈弘的生母,那她也是沈府內最低微卑賤的三等丫鬟。

芊芊我見猶憐的咬緊了下唇,她柔弱的起身,深深的望了沈平元一眼,楚楚可憐的跟著芳草出了上善院。

她身后的跟著的貼身婢女迎絲連忙提著包袱也跟了上去。

雜役院在內宅最偏僻的位置,院外雜草橫生,其內多是犯錯受罰被打發過來的仆婦丫頭。

雜役院的管事嬤嬤是一五大三粗的中年婆子,面色蠟黃,長得兇神惡煞。

雜役院的小丫鬟無一不懼怕。

芳草她只停在了雜役院外,雜役院烏煙罩氣,她還覺得晦氣。

“……你們這幾個賤蹄子!不想活命了!還不麻利的給老娘起來干活!這些衣物留著給誰看呢!今夜里洗不完,誰也不準吃飯!”

肖嬤嬤凌厲刺耳的聲音遠遠就傳了出來。

芳草是福華院的一等丫鬟,院內一仆婦瞥見芳草在院外,忙殷勤的湊過臉去:“肖嬤嬤,福華院的芳草姑娘來了。”

肖嬤嬤冷瞪了那仆婦一眼,待看向院外站著的芳草時,原本一張黑泱泱的臉色,立即喜上眉梢,笑瞇著眼睛,扭著身段往芳草那邊方向去。

“是芳草姑娘啊,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肖嬤嬤腆著張臉,笑說著,又看向身后跟著的芊芊與迎絲,知道芳草肯定是過來送人到雜役院的。

“肖嬤嬤,這兩位是老夫人親自交代留在雜役院做事的,你好生安頓下。”芳草掩了掩由雜役院傳來的潮氣,瞥了身后的芊芊與迎絲。

肖嬤嬤灰溜溜的轉了轉眼眸,打量了眼芊芊,上前一步,用寬大的袖角掩著,塞給芳草幾兩碎銀,提前打聽道:“老夫人吩咐的……芳草姑娘,不知道這兩位是犯了什么錯。”

芳草掂了掂手中的銀兩,遂道:“也沒犯什么錯,她們二人是四老爺帶回來的,你明白了吧。”

說著轉首與芊芊說:“在雜役院,有什么不懂的,去請教肖嬤嬤,跟著肖嬤嬤去吧。”

四老爺帶回來的人,肖嬤嬤不由多看了芊芊一眼,知道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才是主子,她心下明了,與芳草會心一笑,又躬著身送了芳草。

待送走了芳草,立即吊下一張冷臉,瞅著芊芊陰陽怪氣道:“跟我來吧,我可不管你們之前是什么身份,進了雜役院,就是我肖嬤嬤手下頭的人,你若是好好做事,我肖嬤嬤必有獎賞,若是偷懶甩臉子!也別怪我不給你們留情面!”

肖嬤嬤從雜院后巷選了一間耳房:“收拾收拾就出來做事!”這是一間十分小的屋子,屋內一覽無余,共兩張木板床對擺著,大抵是屋內許久住人,推門而入,灰塵就撲面迎來,嗆的芊芊直直往后退。

“小姐,這不是欺負人呢!您怎么也是小少爺的生母,她們怎么敢這么待你!奴婢去找四老爺為您做主!”迎絲揮了揮手,抱打不平的開口,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迎絲,老爺現在說什么都沒用,能留在沈府,就一切都不晚,進屋吧。”芊芊說著,先一步進了屋。

芊芊本就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千金,與她之前流落街頭,吃這點苦,根本不算什么。

她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要收拾。

忙被迎絲攔了下來:“小姐,您先歇著,奴婢來,奴婢來。”

硬是將芊芊推到了木板床上,迎絲嘴里又怨恨的念叨著:“依奴婢看,多怪那個沈家姑娘,若不是她多嘴!小姐您也不至于落到這種地步!”

迎絲口中的沈姑娘正是沈容。

芊芊不見其然的抿唇一笑,“我倒是覺得這個沈家姑娘推瀾助波,讓咱們留在了沈府,只要待在沈府,只要我是沈弘的娘親,我還怕沒有翻身的一天?”

迎絲不由看向芊芊:“您已經有了主意?”

芊芊抿唇,冷笑著:“先將雜役院的活做好,總不至什么都未做,就先死在了雜役院,去將我的那些首飾都拿出來。”

迎絲驚詫的張了張嘴,雖有不舍,但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好應聲而去。

須臾芳草就折身回了上善院。

老夫人瞧了眼各房各院的人,又看向眉頭緊皺的沈平元,遂道:“平元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沈平元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恍惚了會:“娘,弘哥兒呢?”

“怎么?還怕他受了委屈不成!”老夫人剜了他一眼,看向屋內眾人:“既然你今兒回府,那你們也都留下來用膳,就當是給平元洗塵接風了,劉嬤嬤去吩咐下去,讓廚房開始準備。”

這個節骨眼上,沈平元不宜與老夫人頂撞,只好默不作聲,點頭作罷。

沈惠沖沈容擠眉弄眼笑了笑,姑娘們以她為首,都去了偏廂房。

老夫人留其他幾房的夫人說話。

又不讓沈平元離開,讓他進內室陪著李氏。

偏廂比正房只小了一個次間,屋中一應俱全,沈容臨窗而坐,半開著窗戶,院外一切瞧的清清楚楚。

隱隱約約似乎還能聽見沈弘的哭啼聲。

沈英悻悻的縮回了腦袋,無意間瞥了眼沈琳,看她雙眼通紅,想起她方才是哭過得,不由多看了幾眼。

沈琳抬眸而起,對上沈英探究的目光,不禁冷下臉來,瞪了她一眼。

她知道沈英是庶子嫡女,與她相較,那是上不得臺面的。

“阿容,你在看什么?”沈嵐坐了過來,循著沈容的方向,只能看見上善院內幾個二三等的丫鬟聚在一起,時而左右張望,時而低言碎語。

沈容笑了:“這里的風口好,我閑其他地方太悶,坐在這吹風呢。”她轉身,沈琳一人坐在軟榻上,她問:“五妹妹,怎么不見你那貼身的婢子?”

沈琳腦子飛速的運作,仔細想著沈容為什么說這話,等她準備回答時,下意思看了自己身后一眼,才發現,自己竟不知道漣漪什么時候不見了。

她張了張口,目光堪堪落在矮幾上的彩瓷茶盞上,道:“她去忙后廚的事情了。”

沈容隨即笑了,粉嫩細白的臉蛋上露出淡淡的笑顏,漣漪……她點點頭。

沈琳下意識握緊了雙拳,這個死奴才,又不知道去哪里偷閑了!

沈惠沿著沈嵐身側坐下,嘆了聲氣:“自我嫁人后,倒是發覺與妹妹們的話題也少了些。”

她是當真覺得自己與沈容她們無話。

既不能太過明顯,又要與她們親近,沈惠自己都覺得沒了臉面。

“是大姐你自己這樣想。”沈嵐道。

沈惠訕笑。

晚膳時,沈武沈喧他們也都過來了,一一給老夫人行了禮。

老夫人看向沈武與沈衡,自然盼著他們能中個狀元,給沈府長臉,問:“你們這兩日準備的如何了,鄉試馬虎不得,這些日子更不可貪玩,喧哥兒,你性子頑劣,不許纏著你兩個哥哥。”

沈喧抿了抿嘴角,在老夫人面前,收斂了性子。

沈祥與他年紀尚小,課業也未用功,遂這一次的鄉試他們未參加。

老夫人就留著沈武,沈衡二人,考他們的課業,其間沈平元聞聲而出,笑道:“鄉試是小試牛刀,武哥兒與衡哥兒沒問題,您也不用太擔心。”

沈武一身翠竹色長袍,神色明朗,俊秀的五官又帶了幾分玩世不恭,嘴角間笑容浮夸更甚。

沈喧與沈祥二人早早的從上善院出來,趙氏帶著沈容與沈嵐也要回錦林院去。

沈祥小心翼翼的望了眼沈容,不禁凝眉,呆滯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探究,看著沈容行走之間,不失溫婉,側首談笑時,笑容溫柔,仿若四月暖春吹來的徐徐春風,讓人心頭不由一滯。

他神情呆愣,納悶的揉了揉雙眼,竟覺得一向惡毒粗魯的沈容變得不像從前了。

但沈容走近時,他還是下意識的縮了身子。

這一幕落在沈容眼里,嘴角微抽,她不就是小時候揍過他一次,不至于現在看見她,就和看見兇猛野獸一般恐怖吧,她掀了掀眼皮,走過沈祥身邊時,看他小心翼翼,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就不禁笑出了聲,“祥哥兒,我又吃不了你。”

“阿容!”趙氏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眸中的意思好像在說,祥哥兒膽子小,你就甭嚇他了。

她悶著腦袋撇了撇嘴角,沈喧大步追了上來:“阿容。”眉頭沖她亂挑著。

她不禁慢下腳步,瞅著沈喧一臉賊兮兮的模樣:“什么事情?”

“阿容,哥哥又不是有事情才找你。”沈喧白了她一眼,湊著腦袋過來:“你知不知道西北又起戰事了。”

西北……

西北……

沈容仔細回想起來,西北邊境外時常有匈奴蠻子入侵,沒隔幾個都會進行一次招兵,西北是一直由謝鯤鎮守,而西北起戰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大事,。

但看沈喧這副神情,她不禁皺眉:“你莫不是想要……”

沈喧瞪著烏溜溜的眼眸,眼巴巴的合著下巴,一副阿容你知我的神情。

她立即壓低了聲音,又怕引得趙氏的主意:“你瘋了!娘親是不會同意你去的!何況以你現在的功夫……”

不是沈容瞧不起沈喧的那兩腳功夫,而是他武功當真不行,不過仗著在白馬城當大爺,沒人敢欺惹,又多奉承,真要上了戰場,那還不是打頭送死的。

沈喧上一世也有這個從武的念頭,不過被打消,踏踏實實的從文了。

“所以我這些日子都勤于苦練。”沈喧想了想,連忙補充道:“顧行之他還不如我呢,他還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