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往復似翻塵
第二七二章往復似翻塵
出了永濟寺,霍柔風就看到了霍家的馬車,除了她來時坐的那一駕,還多了一駕,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姐姐的馬車。
沒等霍柔風跑過去,霍大娘子已經從車里下來,她連帷帽都沒有戴,徑自迎了過來。
“姐,我沒事。”霍柔風邊跑邊說。
跑到一半,她就被霍大娘子一把按住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霍大娘子這才松開手,對她說道:“上我的車,你的車在外面凍了一夜,不如我的暖和。”
霍柔風想起霍江,她轉過身去,見張軒背著霍江健步如飛,就跟在她身后,霍江正看向霍大娘子和她。
她壓低聲音對霍大娘子道:“姐,那人就是霍江,昨天是他救了我。”
霍大娘子聞言,站在原地,對霍江行了半禮:“承蒙先生對舍弟出手相救,霍氏在此謝過。”
霍江還在張軒后背上,他沒想到會在此遇到霍柔云,霍沛然的親生女兒,他正不知要說什么,便見霍大娘子一禮之后,對張軒道:“用九爺的馬車,你們送霍先生回府。馬車不要停到門口,你們扶霍先生走進去,可懂?”
張軒點頭:“大娘子,小的懂得。”
霍大娘子又沖霍江頜首,便帶著霍柔風上了自己的馬車。
霍江暗暗吃驚,這位霍大娘子果真是有些見識的,她讓人把他送回去,是盡禮數;卻又不讓馬車停到霍府門口,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被另一個霍家送回來的,再讓人扶他走進去,更是要成全他的體面。
不過是粗粗一面,這個商戶女子便能面面俱到,又不卑不亢,霍江苦笑,恐怕世家出身的閨秀們也不如她做得更得體了。
他閉上眼睛,由著張軒把他背上馬車,他的腦海里回想著從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一切,再次苦笑,他虛活了四十年,竟然還比不上霍九這個孩子。
霍九之所以去后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給她那個不知要送給誰的竹牌開光。
然后,歪打正著,在自己看到完全不可能的情況下,她真的把這件事情辦成了。
而且,圓通大師許偌給霍九的,并非只是尋常開光那么簡單。
霍九不懂,他卻是懂得,之所以讓霍九一個月后再來取,那是要把那竹牌在佛前供奉。雖然供奉的時日不多,但是由圓通大師每日頌經加持,這個竹牌便已不再是凡物。
霍九應該是有些福氣的吧,否則圓通大師也不會在明知她聽不懂的情況下,還要對她講因果。
因果?圓通大師說前世因,今世果,六道輪回,自有因果。
而自己,就連今世的因報到了今世的果,卻不知若還有來世,可否重新來過?
馬車停下,霍江睜開眼睛,他聽到外面傳來張軒的聲音:“霍先生,小的扶您下車吧。”
“不用,我能自己走。”他淡淡地說道。
這一次張軒沒有用強,他跟在霍江身后一步,陪著霍江走了進去。
早有人進去通傳,他走到二門時,霍思謹已經候在那里,卻不見長子霍炎。
霍江早已見怪不怪,天色尚早,若是霍炎這個時辰能起床,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也不知這幾年他在泰山書院是怎么混過來的。
霍江無奈地搖搖頭,何須問人是怎么混的,他又不是沒有上過書院,但凡是功課好天份高的學生,在山長和夫子眼中,做什么都是對的,都有道理。
可惜,他雖然高中狀元,卻自幼便不是天份高的學生,一直都不是,世人都說霍炎霍輕舟是遺傳了他,他也只有一笑置之。
霍炎還沒有他少年時一半的用功。
霍炎大多數的時間都放在玩樂上了,聽說他在泰山書院,今天學古琴,明日學舞劍,甚至還曾跟著一個車把式學了一天趕大車。
“父親,您的肩膀怎么了?”他正在想著,耳邊便傳來霍思謹驚恐的聲音。
霍江這才記起他的右肩被霍九拙劣地包扎了,他雖然穿了外袍和斗篷,可是霍九包扎得太厚實,從外面看上去,右邊肩膀上鼓起一個大包。
“一點輕傷,已請大夫看過,無妨。”他淡淡地說道。
霍思謹的眼中噙滿淚水,她抽泣著說道:“父親,讓女兒服侍您回去吧。”
霍江腳步不停,道:“我回來換衣裳,還要出去。”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向書房的方向走去,張軒早在進二門之前便已向他告辭,他身邊沒有一個服侍的人,獨自去了書房。
謹姐兒和霍九差不多的年紀,性格卻完全不同,言談舉止更是像相差了十歲八歲。
他在謹姐兒身上已經看不出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而霍九,卻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而已。
霍江長長地嘆了口氣,累,真累,太累了。
而此時,霍大娘子已經知曉了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事,她沒有埋怨霍柔風,只是朝著妹妹的鼻子捏了一把,佯怒道:“下次若是再這般莽撞,姐姐就罰你去抄心經了。”
霍柔風吐吐舌頭,她才不要去罰抄心經,什么經都不想去抄,霍九爺最煩寫字了。
她把白白胖胖的一雙小手在姐姐面前比劃著:“我的手只能用來拿馬鞭子,拿不起筆來。”
霍大娘子白她一眼,又道:“說來也怪,霍江雖然如今是在翰林院,可是他的二品官階還是在的,這么大的官兒,為何出門連個隨從都沒有,再說他一夜未歸,霍家甚至沒有到永濟寺來找他,還是咱家的車子送他回去。”
霍柔風道:“咦,是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是在方丈室里,他和方丈大師似是很熟,或許他經常來永濟寺,有地也在寺里過夜,霍家的人見怪不怪了呢。”
霍大娘子點點頭:“想來如此吧,無論如何,他雖然就肯承認他認識父親,但是也救了你一次,算了,這件事上就扯平吧。”
霍柔風哈哈大笑,姐姐只讓張軒送霍江回府,卻壓根未提往霍家送禮品酬謝的事,原來和她想的一樣,扯平了,既是扯平,那還送什么禮啊。
給多少銀子就賣多少東西,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