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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隨祖父回鄉,當時正值桂花飄香之際,祖父來了興致,帶我釀制了幾壇子桂花酒埋在后院的桂花樹下。”
嚴承悅臉上多了一片回憶向往之色。
那時候的他身體健康,是祖父母的寵兒,在嚴家要什么有什么,又素有天才之名,是人生中最得意之際,可現在呢……
“這壇酒是我照著祖父所說的方法自己釀制的。”嚴承悅笑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倒還不錯。”
李鸞兒這會兒瞧出嚴承悅有幾分傷感了,想著他必定是想到什么事情才會如此,又素來念及嚴承悅對李家的照顧,也不能瞧著嚴承悅心里不痛快不管,就端起酒杯站了起來:“既然是嚴大少親手釀制的,那就不能浪費,今兒天色好,這客棧的后院雖說地方小了點,可環境還不錯,能夠在這里碰到嚴大少,也算是一種緣份,為了這緣份,咱們今天索性就反這壇子酒喝了,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李鸞兒說的豪邁,嚴承悅也不甘落后,又倒了一杯酒和李鸞兒碰杯。
兩個人同時舉杯飲盡杯中酒,相視一笑。
李鸞兒拿起燒餅吃了一口:“果然咸酥可口。”
正說話間,馬小丫提了食盒過來:“大娘子,大郎做了幾樣菜叫我送來。”
她把食盒打開,就見里邊放了四盤小菜,都是家常菜,不過卻也色香味俱全,李鸞兒正餓著呢,趕緊叫馬小丫放到桌上,又添了筷子,等馬小丫走后。她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菜,自贊道:“哥哥的手藝又長進了。”
嚴承悅有些好笑,自覺李鸞兒是個真性情的人。
平常人家的女兒家誰會在旁人面前不推讓自己先拿了筷子吃菜。也不會大贊自家的菜做的好,可李鸞兒卻偏偏這樣做。奇怪的是,偏偏她這么做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失禮,反而有幾分灑脫不羈之感。
笑笑,嚴承悅也吃了幾口菜,跟著夸贊一聲:“大郎的菜做的確實好。”
這一夸獎,李鸞兒更加歡喜:“哥哥的手藝自然好。”接著,又勸嚴承悅多吃些。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李鸞兒填飽了肚子。就有閑心思關注嚴承悅,見他雖然在笑,可神情間總有幾分郁郁不得志,心知這等天資絕倫的人物必也有滿腔的抱負,只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實現,自然胸有郁氣。
只可惜,李鸞兒不懂醫術,也醫治不了嚴承悅,只能眼看他失落也無法可想。
不說李鸞兒,就嚴承悅這樣的身體。便是金夫人怕都不能醫治的。
雖然不能治嚴承悅的病,可李鸞兒還是能說幾句話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李鸞兒又喝了一杯酒。心說這桂花釀味道真不錯,喝起來不上頭,又帶著些甜絲絲的味道,倒也可以當果酒來喝,等去了京城,弄個小莊子,里邊種上桂花樹,專釀些桂花酒供自己飲用。
一邊想著,李鸞兒不經意的問道:“嚴大少……”
嚴承悅擺擺手:“什么大少不大少的。也太生疏了些,若是大娘子不嫌棄。可稱我一聲嚴兄。”
李鸞兒一抱拳:“嚴兄不棄也不要叫我什么大娘子,就叫我鸞兒便是。”
“鸞兒妹子。”嚴承悅笑了笑:“妹子要問什么?”
“嚴兄在鳳凰縣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歸京?”李鸞兒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嚴承悅之所以到鳳凰縣城,那是因為嚴老將軍怕他在京城觸景生情,心生難過之意,這才把他送回老家的,再加上聽周管事說過,嚴承悅的父母并不待見他,也不愿意他回京,李鸞兒就有些不明白,嚴承悅也不是那種自甘受辱的,為什么會突然回京?
嚴承悅放下筷子,沉吟一會兒方道:“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便是祖父在京城給我尋了一門差事,這次回京,就是去瞧瞧我能不能干的。”
“什么差事?”這下,李鸞兒更好奇了。
“工部的一個主事。”嚴承悅見李鸞兒一雙杏眼圓睜,里邊是滿滿的好奇,使得雙眼更加的閃亮奪目,比天上的星斗更加燦爛,一時看的有些呆了,過了片刻方回神:“我曾專讀過些機關器械的書籍,對工部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官家登基,便在工部下轄之下專辦了一個火槍營,鉆研神火槍,祖父一得知這件事情,就向官家舉薦了我,官家便叫我去試試,若是行,就做這火槍營的管事。”
李鸞兒點頭,這大雍朝自來和前朝不同,并不閉關鎖國,而是對于新技術很是重視。
那官家又自來是個愛玩的,據說沒登基前就善使火槍,登基之后,聽說西邊的國家火槍更加厲害,就想要改善神火槍,務必將神火槍造的比別國更加的厲害。
只是,李鸞兒原來也沒有想到嚴承悅還有這一手,竟然精通火槍制造,心里大嘆,這要是放到現代,別看人家腿斷了,那也是妥妥的高科技人員一枚,說不定還是受國家保護待遇的那種人呢。
“那我可要恭喜嚴大哥了。”李鸞兒笑著端起酒又和嚴承悅喝了一杯,把兩個人的酒杯滿上:“只愿嚴大哥能夠改善火槍技術,造出更厲害的火槍,到時候,咱們大雍的軍隊所向披靡,一出馬就把韃子殺的喊爹喊娘。”
她這話說的倒也新奇,叫嚴承悅也跟著歡心起來:“那就借妹子的吉言了。”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喝酒,不知不覺中,一壇子酒竟然都已經下肚。
李鸞兒倒是沒覺得怎么樣,她的精神力比普通人強大許多,身體素質更是強大,區區一壇子酒哪里會把她放倒,更何況,那一壇酒還有嚴承悅分擔了半壇呢。
反倒是嚴承悅也不知道猛然間放松,還是酒量不是很好的緣故,竟然醉了。
李鸞兒完全沒有想到平常看起來很溫潤儒雅的嚴大少醉后竟然是這副德性。
她看著拉著她的衣襟呵呵傻笑的嚴大少搖頭苦笑。高聲喊著:“嚴一,嚴二……”
可是,過了好久。那兩個平常和嚴承悅形影不離的侍衛竟然蹤影皆無,這下子。李鸞兒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便是這個時候,嚴承悅拽著李鸞兒的衣襟笑了一聲:“我今天很高興……很高興,鸞兒妹子沒有瞧不起我,沒有覺得我進工部是下三濫的事情。”
李鸞兒有些無語:“嚴大哥,進工部改進神火槍是好事,我又怎么會看不起呢。”
“你不知道。”嚴承悅想要站起來,可是費了半天勁還是頹然跌倒:“父親和母親大人說我沒出息,即不能考中進士光耀門楣。也不能征戰沙場繼承先祖遺志,還說我進工部和一幫子匠人在一起實在丟人的緊,他們只會說二弟好,二弟哪里都比我強。”
這是第一次李鸞兒從嚴承悅口中聽到他的埋怨之言,不由也有幾分嘆息。
本來這人斷了腿,從天之驕子變成一個殘廢就挺叫人傷心的了,可憐的是,他的父母不但不安慰鼓勵他,還不住的打壓抱怨,嚴承悅整日生活在那種環境中。只是變的憂郁了些,沒有憤世疾俗就已經很不錯了。
若是換個心理素質不好的,說不定能做出什么事來呢。也許,會變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整日借酒澆愁糊涂度日,也許干脆破罐子破摔,變的仇恨父母親人也不一定,更甚者,有那等心理不平衡的,說不定會使個法子將他家二弟給弄死呢。
一瞬間,李鸞兒想了很多。看著這個醉的只知道笑的男人也不由心生幾分可憐:“別人自說別人的,只要我們自己覺得自己沒錯就好了。嚴大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為一點小事就被打倒,照你說的,別人說你不好,你就要死要活的,那我被崔家休棄,又被自己親人欺壓,難道就不活了,我要真有那種想法,不說我,就是我哥哥妹妹恐怕也早就尸骨無存了吧。”
嚴承悅雖然醉了,可李鸞兒的話倒也聽進去了,他笑著:“你說的對,說的對,我不如你,我真的不如你,鸞兒妹子,大哥聽你的,以后再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一定好好的活著。”
“這才對嘛。”李鸞兒開顏淺笑。
她才要去找人把嚴承悅弄進屋里,卻不想這時候陡然間下起雨來,看著醉的軟倒在輪椅上的嚴承悅,李鸞兒還真不放心把他留在這里,她又叫了好幾聲:“嚴一,嚴二。”
可卻還是無人應答。
眼瞅著雨點子大滴大滴的掉下來,小雨變成大雨,李鸞兒咬咬牙,一伸手,就把嚴承悅抱了起來,以一個公主抱的姿勢將他送進屋子里,又小心的放到床上,還好心的幫他蓋好被子。
從嚴承悅屋里出來,李鸞兒繞了些路回到自己房間不提。
只說嚴承悅這一醉倒也睡熟了去,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嚴承悅只覺得喉中干渴,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片黑暗,心知已經夜了,不過還是覺得很奇怪,他記得他和李鸞兒在院中喝酒聊天,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深夜,他還回到自己房中睡著了?
“嚴一。”嚴承悅叫了一聲,立刻,屋中蠟燭就點亮了,嚴一湊到跟前:“少爺。”
“給我倒杯水來。”嚴承悅伸了伸手。
嚴一立刻麻溜的拿了杯子,從湯婆子里提了茶壺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嚴承悅喝了杯水,覺得喉中好受了許多,這才問嚴一:“誰把我送回來的?大娘子呢?”
嚴一抓了抓頭一陣傻笑:“少爺喝醉了,外邊又下起雨來,我和嚴二都沒在,卻是大娘子好心,把少爺抱進房里來的。”
“什么?”嚴承悅一驚,想要坐起,嚴一趕緊去扶:“大娘子把我抱回房里的?”
“是啊,少爺不知道外邊雨下的可大了。”嚴一嘻笑著說道。
嚴承悅側耳一聽,果然外邊還有風雨聲,他想到嚴一說的,他是叫李鸞兒抱著回房的,仔細回想,倒還真有些印象,他仿佛記得他在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很是舒服,然后……
再后面的事情他真不記得了,卻原來,那懷抱竟是李鸞兒的。
這么一想,嚴承悅不由的紅了臉龐,之后,又想到他沉睡過去前李鸞兒說的那些話,整個人傻了似的。
“少爺,少爺。”嚴一見自家少爺不說話,怕被問罪,趕緊推了嚴承悅一把。
嚴承悅抬頭看看嚴一:“嚴一,大娘子說我去工部很好,她不會嫌棄我,她從來沒有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