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茗站在君家門口,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給自己鼓勁,又把李鸞兒教他的話回想了一番,這才上前敲了門。
“你是誰?”
門房打著呵欠開門,看到顧茗瞪了瞪眼:“君相公今日不在,你若有事改日再登門拜訪。”
顧茗一笑,手中的扇子一轉插到腰間:“即如此,你去通報一聲,不管與你家哪位主子說都是一樣的,就說與你家大公子訂了親的顧家來人了。”
“顧家?”門房上下打量顧茗:“對不住了,小的可沒聽說過什么顧家。”
“是嗎?”顧茗把臉一拉:“少廢話,速速稟報,若是遲了,你家主子怪罪下來可就不好了。”
那門房見顧茗頗有氣度,穿的又很華貴,便也不敢再羅嗦,說了一聲稍等,一溜煙的跑了。
顧茗搖了搖頭,心說果然君家發跡時間不長,對待下人管理方面還不如自家,整個一暴發戶的作派,這樣的人家又何來規矩體統一說。
他這里正胡思亂想,早有君家管事帶了人迎出來,一見顧茗便問:“可是顧家公子顧茗?”
顧茗點頭:“正是。”
管事的笑了笑:“我家老爺正說顧家怎么還不來京,左盼右盼的,可算是把公子給盼來了。”
當真虛偽啊,顧茗知笑,心中對君家更加鄙夷,他家來京城多長時間了,他偏不信君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等了這么久,君家一人都沒登門,偏他來了,偏就拿這樣的話堵他,著實沒意思的緊。
只是,迎出來的到底是下人,顧茗還犯不著與一個下人計較。
“是啊,我們一家子早就來了京城,原想著拜會世伯的,哪知道世伯這般繁忙,竟不知道顧家到京城的事,也是我的不是,臨來的時候沒有提前投個拜帖。”顧茗一邊說笑,一邊隨管事進了君家大門。
那管事尷尬一笑:“您這是什么話,旁人投拜帖,您可不必行這一套。”
“也是。”顧茗點頭輕笑:“我記得世伯對我們一家最是照顧不過的,若不是這些年離的遠,通信上又不便,世伯也不會連父親這世都沒派人吊唁。”
管事終于沒話說了,只能小心的在前引路,心里卻道,看起來,顧家對自家老爺是有怨言啊。
又一想,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也覺得自家老爺這事做的不地道,再怎么說,當年顧大爺也救了老爺一命,還幫他辦妥了公事,不說兩邊是兒女親家,單這份恩情就不該把顧家放到一旁不管不顧的。
這君莫為瞧著是相公,可因著他太過注意表面形象,把自己塑造的太清高了些,因此上,顧家的宅子并不算很大,不過是普通的五進宅子,顧茗隨管事穿過一進二進宅院,便到了一間書房內,卻見君莫為穿著一身青衣,頭上并無戴冠,只用簪子馬頭發挑起,拿著書本坐在書房內讀書。
猛的一瞧,顧茗也要贊嘆上一聲這君莫為實在長的好,身形挺拔,面目方正,氣質上又顯的極清潤,倒像是個翩翩君子,也難怪當年金夫人會嫁給他了。
“這便是顧賢侄了吧。”看到顧茗進來,君莫為一揮手,那管事便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君莫為和顧茗了。
顧茗笑著上前見禮:“見過世伯。”
“好,好。”君莫為親手扶起顧茗,贊道:“還記得初見賢侄時不過黃口小兒,一晃眼竟長這般大了,見到賢侄,就如同見到當年的顧賢弟啊。”
顧茗低頭冷笑,抬頭時卻滿臉的真誠:“父親臨走的時候還念著世伯,只說還想再與世伯把酒言歡,只是因隔的遠,這么些年竟再沒見過世伯幾面,難免遺憾。”
“勞顧賢弟惦記,君某怎么敢當啊。”君莫為也是一番感慨,又拉著顧茗的手坐下,詢問他幾時進的京,可都安置好了,又道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幫忙千萬莫客氣,話里話外說的很親近,可卻一句都沒說到兩家的親事。
顧茗早看透了君莫為的為人,當下也不推辭,站起來行了一禮便道:“這次登門,正是有要事想要問問世伯。”
“你這孩子忒多禮了,趕緊坐下。”君莫為笑的一臉慈和:“有事就直說,我與你爹的交情難道還會不管你們么。”
“多謝世伯。”顧茗道了謝坐下,直接開口:“前兒夜里侄兒家中遭了賊。”
“哦?”君莫為一臉的吃驚:“可抓住了,丟失了什么東西么?”
顧茗趕緊擺手:“東西沒丟,賊也抓住了,說起來家里也沒什么損失,只是侄兒的妹妹與娘親卻是嚇著了,侄兒一時氣憤,便親審了那賊,賊人受刑不過,竟招供說是,說是……”
“說是如何?”君莫為急著問。
顧茗一臉為難:“說是世伯指使他去的,還說是世伯不樂意與我家的婚事,叫他毀了我家小妹的清白。”
“胡言亂語,賊子當真可惡。”君莫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顧茗也趕緊站起來:“侄兒也不相信啊,可就是打死了那賊,他也咬死了不松口,侄兒就想著過來問問世伯,是不是與什么人結了仇。”
“唉。”君莫為嘆了口氣:“你也知我素來清高了些,在官場上難免得罪什么人,說不得這賊是誰派去的,要挑撥我們兩家的關系啊。”
“可不是么。”顧茗笑了笑:“侄兒也信世伯這話,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樣?”君莫為一臉急色的詢問:“世侄有什么話就說,便是說了不中聽的,我也不會怪罪。”
“世伯好性子。”顧茗夸贊了一聲:“只是前兒鬧賊已經把我家妹子嚇病了,我實在心疼的緊,世伯也知我年紀小沒擔當,實在是經不起事的,我怕世伯的仇家再派什么人來家中搞出事來,便想著,索性我們顧家與世兄的婚事并沒有換瘐帖,也沒有下聘禮,并不算什么,不如,我們兩家退了親吧。”
“什么?”君莫為一聽這話,臉上立刻變了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瞧著顧茗:“世侄怎么說這話,這是你爹在世的時候訂下來的婚事,怎么說退就退的。”
“不是侄兒違抗父命,實在是我顧家經不起折騰了。”顧茗當下垂頭,拿手抹著淚,哭的好不傷心:“世伯又哪里知道侄子的艱難,當初父親過世,家里一個撐門面的都沒有,我們家早被那些叔叔伯伯們搜刮的不剩什么了,后來侄子帶著母親妹子在家守孝,生意上的事情又不懂,便沒怎么理會,三年下來,鋪子莊子不知道被人侵吞了多少,實在是在家鄉過不下去了,這才變賣了家財想著到京里投奔世伯。”
說到這里,顧茗似乎說不下去了,坐下來嚎啕大哭:“哪里知道世伯的日子也這樣艱難,侄兒實在經不得世,不想把僅有的一點家底也賠進去,侄兒自己倒沒什么,可母親妹妹總是要過日子的,侄兒求世伯大發慈悲,就把這親退了吧。”
君莫為越聽臉色越是陰沉,到最后也沉默下來。
他原想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顧家一代豪富,就是顧大去了,顧家的錢財也是盡有的,可今兒聽顧茗這話,顧家竟是大有家底耗盡的勢頭,如此說來,與顧家的親事還真是應該早棄的。
他原和崔氏商量著家里正缺銀錢,不如拿婚事吊著顧家,再想個法子慢慢的把顧家的錢弄了來,再把顧家母子弄死便是了,等有了錢,再給自家兒子說門好親,如此,君家財勢雙得,再好不過的事了,可顧家如今沒了錢,他原先那些計劃倒真沒必要實施了。
“賢侄啊……”君莫為長嘆一聲:“實在難為你了,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親事,不做也罷,說起來,這事還是我對不住你父親在先啊。”
“是侄兒對不住世伯。”顧茗趕緊抹著淚拱手為禮:“都是侄兒的不是。”
君莫為一副傷痛的樣子,從書桌里拿出一個盒子來,把里邊裝的一封信抽出來遞給顧茗:“這是當年我與你父親定下的約定,與你吧。”
顧茗也趕緊從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來:“這是當年世伯寫與父親的,侄兒與拿了來。”
等君莫為接過信,顧茗才道:“那賊人侄兒回去就送到衙門去,世伯還是早做打算。”
“我盡知了。”君莫為擺了擺手:“我心里不好,也不留賢侄了,以后有時間賢侄再來吧。”
“侄兒告退了。”顧茗捏緊了信行禮:“世伯多保重。”說完話他就告退出去,一出門,嘴角勾出一陣冷意,心道,金夫人說的對極了,這君莫為當真是個偽君子呢。
不過,顧茗又捏了捏那信,如今和君家的婚事已經退了,他盡可放開手腳去做,君家算計他家的仇,無論如何他都是要報的。
便是不為別的,就為了母親與妹子的平安,他也要搏上一搏,今兒他見了君莫為,已盡知這人便是一條毒蛇,說不得什么時候探出頭來咬人一口,為了不被蛇咬,他只能盡力將這條蛇殺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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