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消息靈通。”
嚴承悅夸贊了一句:“官家今日才將淑妃打入冷宮,爺爺就聽到了風聲。”
嚴老將軍一笑:“我也不過是聽吳老頭說的。”
李鸞兒便知嚴老將軍必然是聽吳爵爺說的,她就聽的更認真了。
這時候,嚴保家兄弟三人也湊了過來:“父親,此事到底是怎么……兒子聽說盧家家主被官家召進宮中,出來的時候滿臉的怒色和驚懼。”
嚴老將軍搖頭:“你們當你爹是千里眼順風耳啊,宮中的事,我哪知道那樣齊全,你們問承悅去。”
嚴承悅苦笑一聲:“我又哪里知道。”
他話雖如此說,可李鸞兒卻瞧出嚴承悅必然知道些什么了。
嚴保家想著嚴承悅一個殘廢又哪里知道那么許多,便也沒再追問,不過,嚴家老少爺們還是想著淑妃被打入冷宮的事,也就沒什么心思聽戲,這除夕夜過的也冷清了許多。
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嚴老爺子才擺手叫嚴家老小各自歸家,李鸞兒這時候也有了一絲困意,便也沒有說什么,伙同嚴承悅歸家。
回到家中一進屋,李鸞兒脫了外邊的大衣裳,又幫著嚴承悅將裹著的大麾脫下來,將他安置到床上這才端了口熱茶邊喝邊問:“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嚴承悅倚著靠枕,含笑看著李鸞兒,聽她問起,一伸手捻住李鸞兒白嫩耳垂細細捏著:“淑妃小產,生下個怪胎來。”
一句話李鸞兒就明白了,她吃了一驚:“怎會如此?按理說……”
她才想說按理說不該如此,可想到金夫人所說的話。再想想淑妃這孩子是怎么來的,便也有些清楚起來:“我說呢,原來如此。”
“你先前想說什么。”嚴承悅邊說話邊順勢將李鸞兒拉到床上摟住:“昨兒守歲想來你也累了,過來休息一會兒,等會兒我們怕還要出去呢。”
“出去?”李鸞兒有幾分不解:“今年大年初一,我們不必回老宅拜年,走親訪友也不是正日子。”
嚴承悅只是笑。拽過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先休息。你一會兒就明白了。”
李鸞兒無法,只得依著他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時候。正當李鸞兒迷迷糊糊的時卻被人推醒,李鸞兒揉著眼睛一瞧,就看到嚴承悅那張放大的俊臉。
“快些起來吧,宮中來人了。”
嚴承悅一句話叫李鸞兒立馬清醒過來。她猛然坐起,掀被子下床。換了身衣裳,又洗了臉整理儀容,弄好這一切,李鸞兒還順手接過瑞珠拿來的許多小荷包裝起來。這才去見宮中來人。
她一時走一時想著,嚴承悅所說的出去,大約就是今日宮里會有人來宣吧。
她想著和李鳳兒最不對付的淑妃進了冷宮。想來,宮中必然有所變故。李鳳兒將她叫進宮中商討或者訴苦也是應有之理兒,這樣簡單的事情,她先前怎么沒想到,果然人常說的,人有了依靠,這腦子便不太好使了。
李鸞兒想到這里低頭笑了笑,這大概也是人類的惰性吧。
先前她沒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著自己改變李家的家境,一門心思的發家致富叫親人生活的更好一些,動腦子的時候自然就多,腦子好像也靈光些,可現在她有嚴承悅能夠依靠,再者,嚴承悅不管是情商還是智商都比她高,任何事情放到嚴承悅手中似乎都不算什么,時間久了,她就懶的再動腦了,這才多少時候,她智商便開始直線下降。
想是這么想著,李鸞兒心中還是有幾分甜蜜的,自從末世后她的父母親人故去,她就一直一個人艱難生活,孤寂了這么些年,如今有人信賴依靠,這感覺倒是真的很不錯。
等到了前廳,卻見宮中來的是李鳳兒的永信宮中一個小太監,李鸞兒問了兩句,確實是李鳳兒求了旨意叫她進宮的,當下,李鸞兒也不耽誤,徑自收拾了跟著小太監坐了馬車朝皇宮方向而去。
今日大年初一,街上行人極度稀少,這馬車行駛的自然也快了許多,等到了皇宮時,李鸞兒瞧了瞧天色,還沒到午時呢。
她從御花園處的一個后門進了宮,繞過御花園,走了約摸有一柱香的時間才到永信宮。
大過年的,皇宮中也多了幾分喜氣,御花園各處也裝點了許多紙花絹花,一路上,李鸞兒但見花團錦簇,嚴寒之中卻現出春光一派來,這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永信宮中一棵老梅開著花,其余干枯的樹上扎了些綠紙做的葉子,另外廊下游廊處的牛角燈也換了艷色的琉璃燈,等進了屋,卻見地上的毯子,墻上的一幅春光圖也都換了,毯子換成了銀紅織錦的,墻上的畫也換成了游獵圖。
李鳳兒正坐在游獵圖下,靜靜的泡著茶。
李鸞兒過去,李鳳兒頭都沒抬一下,等到一壺茶泡好,她倒了兩杯,一杯奉給李鸞兒:“姐姐嘗嘗,這是年節時進貢的好茶,統共只不到一斤,我這里得了二兩。”
李鸞兒接過來喝了一口:“是好茶,不過,這也不過是消遣的玩意罷了,論起解渴來,還是白水最好。”
“可不是么。”李鳳兒笑了一下,抬頭對圍在身邊的宮人道:“今日大年初一,御膳房必然了鍋子,你們大伙去領一個吃吧,人多到底熱鬧些,也全當過了年節。”
那幾個宮人笑著答應一聲,很快退個干凈。
等人一走了,李鳳兒又笑了,臉上帶著幾分酸楚,眼中含著水意,可到底沒落下淚來。
“姐姐,我的真心付錯了人。”
李鳳兒一句話道盡心中苦澀。
李鸞兒知道她心里必然很難受,不過今年是新的一年的開始,若是流淚的話可不是好兆頭,這才辛苦的忍住沒掉下金豆豆來。
想想當初在鳳凰縣里那個脾氣火爆敢愛敢恨又純真善良的小姑娘。那個在她初初醒來就對著她揮耳光,大罵她沒出息的潑辣女子,再瞧瞧眼前這個面帶愁苦的深宮怨婦,李鸞兒很是后悔。
她當真后悔,要早知有今日,當初就該攔著李鳳兒,說什么都不叫她進宮。寧可叫她恨自己一輩子。也不叫她跳進這個火坑。
只是,如今李鳳兒已經進了宮,且已經經歷了這么多。就是李鸞兒再后悔也沒用了,唯今之計,李鸞兒只能盡最大的力量來保護李鳳兒的安全。
“到底怎么回事?”
過了好久,李鸞兒才問出話來。
李鳳兒抬眼。原來明媚的一張臉現在顯的有些青白,多了幾分病態。不過,卻更顯出幾分病弱的艷質來,好看的叫人心驚膽戰。
“淑妃進冷宮了。”李鳳兒說了一句話。
“這個我知道。”李鸞兒點頭:“我聽承悅說起過,似乎是生了個怪胎。”
“怪胎。確實是怪胎。”李鳳兒冷笑一聲:“她小產的時候我可在跟前呢,官家當時嫌棄我沖撞了她,將我禁了足。后來淑妃生下怪胎來,官家倒是感激我沖撞她。叫她早產,沒叫那孽障活下來,賞了我好些東西呢,這茶也是官家賞下來的。”
一聽李鳳兒又被禁足,李鸞兒心頭不由火氣:“實在過分,他當初可是保證過要對你好的,不行,我尋他去,定要問個清楚。”
李鸞兒起身便要往外走,李鳳兒趕緊攔了:“帝王的話何時做得準的,又哪里計較得清楚,說起來,他現在對我還算不錯的,只是,我瞧見淑妃的下場,一時心冷了。”
將李鸞兒按坐下來,李鳳兒這才一點一點的講起這些日子宮中發生的事情。
卻原來,淑妃生下怪胎的事不曉得如何漏了出去,張相公便知道了這些事情,他一知道,就表示閣臣們必然也都將知道。
官家就有些急了,宮中妃子小產生下怪胎來,這就表示上天對帝王的不滿,若是真論起來,官家說不得要被閣臣逼迫下罪已詔,也會出讓許多的權利,要真是這樣,說不得年幼的官家會慢慢叫閣臣架空。
為了平衡,也為了不背上昏君的罪名,官家就想出一個辦法來。
他叫于希給淑妃安排了和人通奸的罪名,又叫人抓個正著,只說那孽胎并不是官家的骨血,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孽障東西。
如此,所有的罪名便都叫淑妃背了,且能將他早就看不順眼的盧家處置一番,狠狠出一口惡氣,再有,也能擺脫閣臣的問責,更會擺那些閣臣一道,叫他們瞧瞧,當初他們舉薦進宮的妃子如何的淫蕩無恥。
這也是淑妃被打入冷宮,而盧家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原由。
李鸞兒聽完了才明白李鳳兒為何這樣傷心失落。
雖然說李鳳兒和淑妃不對付,她也恨不得淑妃倒霉,可是,同為女人,看到淑妃的下場,而且這下場是官家如此無恥的安給她的時,李鳳兒還是很寒心的。
淑妃再如何,那也是官家的女人,甭管怎樣,淑妃到底是懷過官家子嗣的,官家能夠一點情面都不留,如此的將淑妃往死里踩,將她打入地獄也就是了,還將通奸的名頭安在她身上,叫她背負千古罵名,這不得不叫人深思官家的心冷到什么地步。
且官家不只對淑妃狠,對他自己更狠,為了利益,官家連綠云罩頂的名聲都敢背負,如此心冷硬如鐵的男人,叫李鳳兒想想都覺膽顫。
淑妃今日的下場,給李鳳兒提了醒,官家怕是對她李鳳兒也沒有多少真情實意吧,說不得哪一日她做的不對了,或者官家對她厭惡了,淑妃今日就是她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