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李鸞兒眉目間帶了厲氣,聲音也極冷清。
嚴辰逸從來沒見過自家娘親如此模樣,早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兒子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兒子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打罵兒子都成,莫生氣。”
無疑,嚴辰逸是個孝順的孩子,雖然不明白母親為何要叫他跪下,也實在想不出他最近到底哪里淘氣惹到了母親,可還是最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鸞兒不為所動,倒是眼中的厲色緩了許多:“若不是于公公提及,我還不知道你辦了件大事呢。”
嚴辰逸一聽便知定然是他整那個姓張婦人的事情給敗露了,頓時苦了臉:“娘親,兒子也是替你和爹出氣。”
“犯不上。”李鸞兒一擺手:“大約是我和你爹太慣著你們了,倒叫你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都瞞著我們學會賄賂了啊。”
冷笑一聲,李鸞兒繼續道:“張薇以前如何且先不說,她如今落得那個模樣就已經遭了報應,再與我們沒一丁點關系,也犯不著你上趕著落井下石,再者,你這么做,倒是拉低了自己的水平,和一個犯婦計較,不是將自己拉的與犯婦一樣了么。”
“娘親?”嚴辰逸還是不明白。
李鸞兒喝了口水道:“她張薇落到如今下場,便已經是從天上掉到地上,變成了爛泥一團,再沒翻身的可能了,你就是上去再踩千萬腳,她也還是爛泥,倒沒的弄臟了你的鞋子,你說這值不值得?”
“不值得。”嚴辰逸有些明白了。使勁搖了搖頭。
李鸞兒見他眉目清明,眼中就有了些笑意:“你是男兒,以后是要頂門立戶的,和一個犯了罪的女人斤斤計較反落了下乘,你要真有力氣沒處使,也該尋那和你一樣強,或者比你還強的超越。這才是男兒所為。”
“兒子知道了。記下了。”嚴辰逸聽李鸞兒這般分析,也覺他做的那些事情有些不好,如今想想。倒也臉紅。
“我知你是孝順的。”已經將兒子打擊了一番,李鸞兒也不介意給個甜棗吃:“你也是替我和你爹不忿,不過,這是我們長輩的事情。我們自有解決的法子,你還小。不用管那么多。”
“哦。”嚴辰逸見娘親臉上有了笑模樣,本來緊提著的心也落下了,也跟著笑了:“兒子謝娘親教導。”
“起來吧。”李鸞兒親手將嚴辰逸扶起。
嚴辰逸起身為難道:“那個張薇?”
“即是已經為難了,就為難到底。不然白背個小氣的名聲。”李鸞兒一笑:“只下次不能如此了。”
“是。”嚴辰逸立時高興起來:“娘親,不如兒子將張薇買下來使勁的揍她。”
“才與你說的話沒聽懂么。”李鸞兒的臉猛的拉了下來:“我已經和于公公知會了一聲,此事你倒不必插手。便是旁人說起,也只是我沒肚量罷了。總歸我是個婦人,有肚量沒肚量的旁人也不能如何,再者,我辦出來的沒膽量的事情也多了去,全也不怕這些個名聲了。”
“娘親。”嚴辰逸眼中一熱,一時低了頭:“兒子給您添麻煩了。”
拍了拍嚴辰逸的肩膀,李鸞兒笑了:“長大了好好孝順娘親便成。”
教完了嚴辰逸,等嚴辰逸出得門去,李鸞兒一陣冷笑:“好你個康氏,即是你硬要污我兒,我便如了你的意,也叫你女兒落不得好。”
卻原來張家雖然落魄了,可到底世家的底子還在,那張薇的母親康氏如今可還在京城,她一聽說張薇入了獄便去瞧,結果瞧見張薇關在大牢里被許多身強力壯的女囚欺辱,一時間氣的渾身發抖,又是心疼張薇遭難,便使了銀子買通獄卒要給張薇換個好些的地方,只那獄卒很是為難,并不接她的錢,康氏做了那么些年宰相夫人,哪里會不明白這里邊的關竅。
后來她托人打聽才知是嚴家發了話要整張薇的,康氏又氣又疼,便四處散播嚴家人心量小心胸狹窄的傳言,又說李鸞兒所生的兒子沒一個好的,小小年紀就學的歹毒,長大了可如何是好。
這事自然叫李鸞兒聽說了,她便問了刑部的官員,又問了于希,知道這事確實是辰逸做下的,如此才有了上面那些事情。
李鸞兒眼中帶著重重的狠辣:“哼,康氏,你真以為拿些錢就能買下張薇么?我偏叫你希望落空,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徹心扉。”
起身,李鸞兒換了身衣裳做車去了李家,彼時李春正帶著幾個兒子玩耍,見李鸞兒過來就笑著道:“妹子來了,過來坐,有好吃的。”
說話間,他叫了兒子們與他進廚房端飯菜,不一時,幾樣精致的點心已經上桌,另有煎魚炸雞,還有各色的果汁飲品,叫李鸞兒看了便食欲大增。
一行吃著東西,李鸞兒便叫侄兒們自去玩,她拉了李春問:“我聽說最先攻進留王府的人是哥哥?”
李春點頭:“是呢。”
“如此。”李鸞兒一行想一行說:“且等過幾日官家問起來,你便說你是在留王府抓著張薇的,另外……”
將手中一樣東西交給李春,李鸞兒笑笑:“你說這是你手底下的兵才剛發現的,這是從聞家尋出來的。”
李春素來對李鸞兒言聽計從,聽她這么一說便點頭應下,并不問為什么。
又過幾日,官家叫大理寺會同刑部審理這些犯官犯婦,李春便尋了官家將李鸞兒交待的話說了,又將東西呈上,德慶帝瞧了一時大怒,罵了好些白眼狼之類的話。
又過幾日,刑部審案,官家下了圣旨,只說聞萬宇夫妻罪無可恕,不許人給他們開脫,直接判了聞萬宇腰斬,判了張薇絞刑。
卻原來,李鸞兒交給李春的東西是仿造的證據,證明聞萬宇和張薇到了南邊就投靠了留王,且當年京城流民判亂便是這兩個人提供的各個大戶人家的位置房屋建筑結構以及宮中的形勢,并有張薇配合留王傳來假迅息,趁旱災攪亂京城的事情。
那年京城流民之事叫德慶帝印象深刻。
當時,他確實嚇壞了,若不是李鸞兒和李鳳兒進宮救駕,說不得德慶帝真的就沒了,流民在宮中燒殺搶奪的景象德慶帝現在回想還是歷歷在目,自然不會輕饒過罪魁禍首的。
康氏原來千盼萬盼盼著犯婦判了刑發賣,她已經準備好了銀錢要買下張薇的,哪里曉得旁的人都沒什么事,只張薇叫官家判了絞刑。
接到信兒,康氏就給疼昏了去,后來哭哭啼啼的求人想要救下張薇,只這事是官家親自發了話的,誰又那么沒腦子敢接康氏的請求。
便是原先受過張家恩典的人都是客客氣氣的送康氏離開,卻沒有答應她一丁一點。
康氏走動幾日,沒有尋著一個幫忙的,沒法可想之下只能等到正日子哭著給張薇收尸。
不說張薇如何,只說處決了一批犯人,德慶帝的心里暢快了許多,后來命人給了留王毒酒,留王也干脆的吞毒自盡。
德慶帝到底還是念著留王是皇室中人,且也是與他血緣很近的堂叔,倒是給留王收了尸,又厚葬了他。
至于旁的人就沒那般幸運,便是留王妃都沒落得什么好下場。
這件事情一直轟轟烈烈的鬧到入冬時分才算了結,留王這件最有勢力錢財的藩王都落了敗,德慶帝在發落好留王的人馬之后,就開始下手削藩。
旁的藩王看到留王的下場哪里還敢有什么反抗,一個個都獻上封地及王府還有許多珍藏,乖乖的帶著家人回京住進德慶帝給他們預留下來的王府之中,自此之后便被德慶帝當成豬來養著,不愁他們吃喝,只是他們也甭想再碰朝政。
如此,一直過了又有一年多,所有的藩王都搬進京城,他們的封地收歸朝庭所有,封地上的百姓又重新安置,對這些藩王屬地的百姓,德慶帝倒都采取了仁政,一時間,夸贊德慶帝的百姓多了許多。
天下太平之后,德慶帝苦于南邊沒有信任的人鎮守,便派了李春去金陵鎮守,說是金陵鎮撫,卻是監察南方各省。
李鸞兒和李春兄妹還沒團聚多少時日,李春一家又動身離開。
不過這次比上次倒是好了許多,起碼孩子們都大了,且到底是六朝古都的金陵,不是北邊苦寒的山海關可比的,金陵繁華安定,氣侯也是很好的,李春一家安置在那里倒是享福了,因此李鸞兒也不擔心,幫著他們收拾了好幾天,一直等送走李春一家才算是松了口氣。
只李鸞兒這口氣松的很不是時候,李春一家前腳才走,后腳嚴老將軍便病了。
這幾年嚴老將軍倒病過幾回,每回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以至于李鸞兒覺得老將軍是能長命百歲的,可這回病的卻是極重的,不幾天的功夫就躺倒了再站不起來。
嚴家上上下下都急了,李鸞兒更是派人追上李春,接金夫人回京幫嚴老將軍診治。
幸好李春一行還沒走出多遠去,倒也追的及時,沒幾日功夫金夫人便坐著馬車回京了。
嚴承悅和李鸞兒在城門口迎接,接到金夫人便到了嚴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