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錚何時離開的,花溪已記不清楚,她還一直坐在椅子上對著窗口發呆,額上溫柔的余溫猶在,可室內已只剩她一人。
“咚咚、咚咚——”敲門聲喚回了花溪飄忽的思緒,“是誰?”
“回郡主,王爺到了。”白蘭在門外喊道。
“好,我這就來。”
花溪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抬手取下發簪,放在手中摩挲半晌,那七彩雙蝶觸須靈動,宛如活物一般。中間赤金玫瑰也與她曾經穿過的那件衣裳上的花樣一模一樣。
花溪舉手又將發簪別回發間,面前的菱花銅鏡明亮,光可鑒人,她看著躍然飛舞于發間戲花的彩蝶,不禁莞爾,“你不知玫瑰之意,竟選中了這花樣……也不知是湊巧,還是你我真是有緣……”
“花溪,可起身了?”
門外傳來薄野信的聲音,花溪忙起身過去開門。
“爹,你來了。”花溪迎薄野信進門,攙著他在外間堂上坐下,“翠茗,去把從酆縣帶回來的清溪白茶拿給爹嘗嘗。”
薄野信看這女兒神色如常,未見慌亂憂心之色,心上稍安,問道:“你讓白蘭派人送信回來,如今事情進展如何?”
花溪將今日的事情說與薄野信知曉,薄野信氣得拍案而起,“白蘭,你給我進來。”
白蘭應聲而入,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屬下失職,請王爺責罰”
“爹,這事不能全怪白蘭。”花溪擔心薄野信處罰白蘭,忙出言勸阻,“白蘭這幾日都跟在我身邊,沒注意到院子里的異常,也是情有可原。爹,你就饒了她這次吧”
“我將你交給白蘭保護,她沒盡職盡責,理應受罰。今次你身邊竟有人被人收買,你沒有事前發現不為過,但她卻是毫無所覺,那就是實屬不應該。若不加以懲戒,以后我不在身邊,再遇到這樣的事,她如何護你周全?”薄野信拍了拍花溪的手,“我知你體恤自己手下的人,但這次是一定要罰的,你不要再勸爹了。”
白蘭亦叩頭謝罪,“郡主,奴婢自愿領罰,請郡主不必再為奴婢求情”
花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央求薄野信說:“爹,您要罰我不攔著,但總該要等此事了了,回天都再罰。現在罰白蘭,誰來伺候我?”
“好,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今日可饒了她,但回到天都,她定要受罰。”薄野信說完,又對白蘭厲聲道,“白蘭,因你失察之過致使有人誣陷郡主,回了天都,你自去刑堂領鞭刑一百,其他人各領三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定斬不赦。”
花溪在一旁聽著,暗自心驚,她沒想到處罰會如此嚴厲,同時越發疑惑父親手里握著的勢力到底是什么?
白蘭領命退了出去,薄野信示意花溪坐下,看她臉色不佳,問道:“你是不是嫌我罰白蘭罰的太重了?”
“嗯,有些……”花溪頓了一下,“不過一支隊伍定有他們自己的律條,否則便是一團散沙,爹你這樣處罰,一定有你的道理。”
薄野信欣慰地點點頭,“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你若是個男孩子,爹定會將手里的這些人交給你,只可惜……你不要怪爹瞞著你他們的事……”
“我省的。爹不是瞞著我,若爹真想瞞著我,就不會讓白蘭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邊。”花溪今日是肯定了薄野信手中有自己的勢力,而這些勢力不能放在明處,這恐怕也是他能助薄野佲等位,一直在朝中保持超然地位的緣由之一。
薄野信嘆氣道:“是,爹是不想你介入其中,這些人和事都見不得光,一旦深陷其中,駕馭不了,恐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爹不想讓他們成了你的負擔。”
“我知道爹都是為了我好,我是女兒家,不是能統馭這種隊伍的合適人選。”花溪云淡風輕地笑了笑,她本就不好權勢,所以對這些事并不上心。她將茶杯往薄野信面前推了推,“爹累了,喝口水吧”
薄野信接過茶杯啜了一口,花溪在旁繼續說:“不過這次的事不能全怪白蘭,我也有責任。”花溪遂將路上怡真昏迷,玉梳的異常以及荀柔之死的疑點都說與薄野信聽。
薄野信聽罷,沉思片刻,“你如何打算?”
花溪理了理思路,開口道:“一來,玉梳此人嫌疑重大,我雖然與姑母通過氣,但因為玉梳跟了姑母多年,情分不一般,所以姑母并未全信,我礙于姑母的面子,暫且沒動她,只等父王來與您商量后再行解決。再者,金環她們并非這次才被收買,恐怕是別人早有預謀,埋在咱們府里的暗棋;至于那四個是不是都是,那倒也未必,只不過她們四人經常在一處,難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逼她們就范,我想請父王再查一查她們幾人的家底。”
薄野信應說:“玉梳的事,我會交待人去處理。至于那四個丫鬟,我會連夜派人回天都查探,想來明日一早便能有消息。時間緊迫,我恐一時半會不能讓那幾個丫鬟改口。若不能在皇上派人查問前及時改口,那對指證你偷換香方一事全無幫助。”
花溪點頭稱是,“爹爹擔憂我也曾想過,其實整件事最關鍵的還是荀柔致死的原因。我猜測她所用的精油應該是被人偷換過,而沐蘭會用假香方來指認我,只不過想讓誣陷我的證據更充分一些……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現下最緊要的是證明她并非死于那些香精油,這樣她的死與香方無關,我換沒換方子也就不是重要了。那樣,就能撇清了害人的嫌疑。只是這事由我自己說出并不合適,別人會說我砌詞狡辯,所以還得請位說話有力的出來作證。我擔心,驗尸之人不可靠,那樣就很難翻身了。”
“爹,這次皇帝大伯派了誰來驗尸?”
“是刑部的仵作和一位太醫院的醫政。”薄野信蹙眉,“刑部仵作是荀家的人,而另外的那個何醫政卻是有名的軟骨頭,最怕惹事,我就怕他來個兩不相幫,那樣麻煩就大了。不過為今之計,也只有從他身上入手了。”
“我又不是要他做偽證,只不過是要他說出事實而已。”花溪又說,“怕就怕荀家的人從中作梗。”
薄野信暗忖,這事從開始就不是針對花溪而來,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要挑起荀家與信王府的矛盾,再想讓一向保持中立的志都王與自己交惡,一石三鳥,只是薄野信想不透的是,誰能從此事中漁利?
他抬頭對花溪說:“此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派人去做。不過有一事我想問你,你從何處知道荀柔的死另有原因?”
花溪一滯,眼神飄忽,暗想猶豫要不要告訴薄野信是歐陽錚查得的?
薄野信見花溪不言語,神情不似平時淡然,笑了笑,“那爹猜猜如何?你看看爹猜的對是不對?”
“嗯,是菲力、樂依還是歐陽錚?”
看著薄野信曖昧的笑容,花溪額角跳了兩下,無奈道:“爹,你不要逗我了,我告訴你就是了……是,是歐陽錚”
“他不是一早就走了嗎?這事是他幾時告訴你的?”
“哎,他一直沒離開別苑,一直等到你們來了以后才離開的。”
“嗯”薄野信了然地點點頭,目光掠過花溪發髻,抿嘴一笑,“看來,歐陽世子還是個有心人。花溪,你老實告訴爹,你對他是不是也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