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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翠茗口中,花溪知道了洛西王世子妃符氏出自洛西望族。
符家曾出過一位宰相,三位翰林,書香門第,詩書傳家。符氏與歐陽錚自幼定親,十年前嫁入洛西王府,過門三年得了場重病臥床不起。歐陽家遍尋名醫,最后拖了半年還是香消玉殞了。自符氏去世后歐陽錚便不近女色,常年駐留洛東不回上京。符氏走后三年,洛西王妃曾想為歐陽錚續弦,卻被歐陽錚一口拒絕,足見歐陽錚與符氏感情篤深。
剛剛心頭的那點欣喜已經蕩然無存。
花溪輕撇了撇嘴,似是嘲諷,隨即低低地嘆了一聲,暗自告誡自己:哎……你自己自作多情了不是說不定他就是一悶騷型男,你不該被禮物所惑,一頭栽進去。再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是一已婚喪偶人士,你是一黃花大閨女,又不愁嫁不出去,還惦記他作甚
木犀感嘆道:“歐陽世子看著冷冰冰的,沒想到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哪家姑娘嫁給他可是有福了”
翠茗笑應道:“呵呵,上京城里像你這么想的貴女可不再少數,只是人家歐陽世子不動那心思,不假辭色。王妃也拿世子沒有辦法……就不知道以后誰有那個福氣了?”說著,含笑地瞥了眼花溪。
“姑娘,你怎么了?”木犀順著翠茗的眼光看去,見花溪神思不屬便問了一句,可花溪沒應聲,手仍放在那木雕盒子上不動。
木犀退到花溪背后沖翠茗擠擠眼,指了指花溪,張張嘴,無聲道,“吃醋了?”
翠茗抿嘴偷笑,就聽見花溪嘆息說:“舊情難忘,你們怎知以后嫁給他的就是有福?”
花溪一抬頭,看見兩人擠眉弄眼,輕咳了一聲,“一個個不干正事,瞎議論什么呢……東西都收好了。”
“是”翠茗和木犀相視一笑,眼光閃爍著曖昧不明的光,欠欠身,各自忙活去了。
花溪看在眼里,無奈道:“哎,這兩個家伙……算了,越解釋越誤會以后還是離歐陽錚遠點……”
她想起了香市和競買會的事,“反正有樊蕓在,香市可以讓他帶路,至于那競買會……”
花溪著實動心,只是她卻不想再與歐陽錚有太多交集。
上回樊蕓的事,顯然是信王交給歐陽錚去辦的,再加上以前在上京酒樓碰見兩人神秘相會和救人的事,花溪確信王和歐陽錚之間定是有什么隱秘的聯系,自己求信王辦事,信王最后還是會托給歐陽錚。
“先去香市,競買會的事先問問樊蕓再說。”花溪暗自思量,打定主意哪怕去不了競買會,也不去求歐陽錚。
第二日,花溪喚了樊蕓,詢問香市和競買會的事。
“……香市,小的熟悉,原先跟鋪子里掌柜的去進過幾次買香料。”樊蕓頓了頓,“競買會的事,小的也聽說過。那里進場的都是熟客,生客要有熟客帶,另外還要繳五千兩押金方可進場。進去后若是拍上了,扣除了手續費,出場時便押金如數退還,若是沒拍上,這里面要扣去二百兩入場費……所以一般也只有財大氣粗的豪客才進得去。像小的原來呆的那樣的鋪面想進去,也沒那個財力競價,白白貼上二百兩,還不如拿這錢去進些好賣的香料。”
花溪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從另一個方面可以看出那競買會上的東西定都是些稀罕玩意兒。
花溪心更癢了。
“可知道是誰家辦的?”
“是西月方家。初期只有西月的香料商人提供香木,大華的商人去競拍。這兩年成了氣候,大華的香料商人也開始提供貴重香木和香具,參加的人也不局限與大華,西月以西諸國和東日國的商人也有參加。”
方家,莫非就是方柳家?斗香會時尹承宗曾跟她提過方家在西月香料這一行的地位,十有這競買會的主家就是方柳他們家。可方柳年前便離開大華回了西月,如今自己想去也聯絡不上啊。轉念一想,以信王在西月的地位,給方家打聲招呼,自己不也能進去?
“我就不信,沒了他歐陽錚,還進不去那競買會了?”花溪暗自咕噥了一句,打發了樊蕓,自己去尋薄野信。
薄野信一聽,派侍衛帶著令牌去尋方家的人。到了晚間,薄野信給花溪送來了一塊木牌和一疊銀票,并告訴花溪競買會定在后天一早在城南雛鳳樓。
翌日,花溪起了個大早,準備換衣裳時,瞧見桌上漆盤里盛著的衣裳,不由愣了愣。
翠茗解釋說:“這是王爺給您備的衣裳。王爺說,岐州毗鄰西月,風俗更接近西月。衣飾也是兩國皆可穿著,而西月的便裝更方便出行,所以讓人給您準備了一套。”
花溪依言換了衣裳,西月女裝類似胡服,杏色對襟翻領窄袖袍,藍色滾邊繡著纏枝蓮,同色窄口褲,五彩軟錦靴,腰間束上褐色革帶,帶子前面綴著五條彩色小帶做裝飾。
翠茗給花溪梳了個螺髻,正好配身上的衣裳。
這種異族風情的打扮襯得花溪明艷了幾分,連翠茗和木犀都在一旁贊嘆。
花溪去與薄野信請安,薄野信看了她的打扮后,點頭贊道:“呵呵,花溪終究是我西月的女兒,還是西月的衣裳更襯你”
花溪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薄野信朗笑了兩聲,又打發了四個侍衛跟著花溪一道去了香市。
香市在岐州城南,而雛鳳樓就在香市對面。
入了香市,整條街上兩邊都是各商戶搭好的山棚,里面的攤位上擺著各色的香木和盛放香料的木盒。
花溪一眼望去,那些攤主們大多是西月人,深眉闊目,發色各異,穿著西月的服飾,而看貨的買家則多是大華人。
花溪幾人剛在市場口停了一刻,樊蕓招呼了旁邊一身材矮小的黑衫青年上前來。
花溪透過幃帽打量了兩眼那青年,樊蕓在旁邊低聲道:“行四在這里臉熟,頭前小的跟掌柜來時都找的他。”
樊蕓一說,花溪便明白了,行四是市場里的掮客,專門幫客人前線搭橋。
蕭四給花溪行禮問安,說道:“……這市場大得很,一天未必逛得完,里面的貨品良莠不齊,沒個熟人在旁邊,討價還價的都很不方便……小的每年都在香市里,哪家的品類最齊全,哪家的價格最公道,小的都一清二楚.”
花溪笑問道:“我想找些稀罕的,不知道小哥有什么好提議?”
行四道:“這市場里各家有頂尖的香料都是拿到競買會上讓師傅估價拍賣的,市場里接待的都是各地來進貨的,放的多是中等貨色樣品,給客人們做個樣,上等的留得都不多。您若要挑稀罕的那只有等競買會了。”
花溪看看樊蕓,樊蕓點點頭,示意蕭四的話句句屬實。
“哪家品類齊全,就看哪家吧。”
花溪發了話,行四帶著幾個人進了市場。樊蕓和行四走在最前面,木犀緊跟在花溪身側,四個護衛前后各兩人護著花溪不讓旁人靠近。
行四領著花溪等人轉了兩家,確如他所說,上等的香木并不多。
在第一家時,花溪尋到了一大塊比較少見的必栗香。必栗香屬于花木香,又名詹香,生在高山中,葉形如椿葉,葉子有毒,而用其制成書軸、畫軸的話,可以防蟲蛀。花溪覺得少見,就出錢買下了。
到了第二家,花溪一眼就相中了一塊金荊榴木香。純金色,質地細密,紋理盤簇,宛如織錦,自帶香氣。據那家商戶說,是從東日國帶回來的,體積不大就沒拿去競買會,就放在攤位上出售了。
花溪看著喜歡,想回去做個香枕送給薄野信。
花溪剛要付錢,忽然有人用不太流利的大華語興奮地喊道:“嗷,金荊榴木香?逛了半天,終于發現件好東西了。”
花溪嚇了一跳,沒反應過來,已經有一團白色的影子沖到攤位前,抱起那塊金荊榴木香。
花溪定睛一瞧,那團白色的身影是一異族少年,難怪腔調聽起來有些怪異。
少年長著一頭金色短發,雖然用銀色嵌藍寶石發箍固定,但上面看著亂蓬蓬,毛茸茸的,像極了小獅子狗,娃娃臉,皮膚白皙,一雙水藍色的大眼睛圓啾啾的,正盯著花溪相中的那塊金荊榴木香兩眼放光,張著嘴只差沒留口水了。
“樊蕓,付錢。”花溪可不想到手的東西落入別人嘴里,即便對方是個異族美少年。
樊蕓給掌柜付了錢,轉頭掌柜的要少年歸還金荊榴木香。
“嗷,慢著”那少年一把抱住金荊榴木香,像是護食的母雞,瞪了掌柜一眼,“我還沒競價,你怎么就賣給別人了?”
“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我家姑娘先相中了這塊,正要付錢了,你突然沖過來喊叫,抱著香木不撒手。”木犀沖著那少年說道,“樊蕓,還不把香木拿回來”
樊蕓上去與那金發少年爭搶,兩人扭成了一團,那少年就是死活不松手。
花溪無法,示意旁邊侍衛上去幫忙。那侍衛提溜著少年的后領,挾著腋下一使勁兒,少年雙腳騰空,痛叫一聲,松開了雙手,侍衛便松了手,將他放到了一邊。樊蕓則抱著金荊榴木香一個踉蹌往后退了兩步坐到了地上。
“嗷,你們欺負人”侍衛一松手,少年就返身抱著侍衛喊道,“大哥,大哥救命”
眾人一愣,不知少年鬧得哪一出。接著,就看見一個高壯的棕發的異族漢子伸手拍在了侍衛肩上。侍衛身子一矮,顯然那一掌力道很大,他反手抓住漢子的手臂轉過身來,兩人成了對峙之勢。
金發少年在那漢子出手的一瞬便松了手,隨后就被人從侍衛身邊拽了過去。
“菲力,你又惹禍了?”花溪被這男聲吸引,很悅耳,溫柔的好像和煦的春風,不似歐陽錚那般低沉。
一瞬間又想起了歐陽錚,花溪暗自甩甩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忙將注意力放到來人的身上。
只見一位身材欣長的男子拉著金發少年用花溪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說著什么。男子有一頭金色頭發,不同于少年的獅子頭,他的頭發看起來很柔順,像金色的緞子披在肩上,頭上也戴著和少年一樣的發箍,一樣的發色,一樣如天空般藍色眼眸,眉宇間有幾分相似,一看便知兩人是兄弟。可兩人的氣質截然相反,如果說剛剛的金發少年如熾熱的太陽,那眼前的男子就如溫柔的月光。站在人群中,永遠都不會讓人忽視。
男子與少年說完話,抬起頭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年少任性,剛剛多有得罪,請見諒”聲音依舊溫潤如水。
“不礙的。沒事的話,我們先告辭了。”
“且慢”
花溪蹙眉,“還有事嗎?”
男子淺淺一笑,“我叫樂依,我弟弟名叫菲力,來自芝南。家母是東日國人,我與弟弟此次到西月游歷,聽聞大華岐州香市可能尋到金荊榴木香,所以才匆匆趕來,想帶回去一塊送給家母,所以剛剛菲力才會冒犯了姑娘……不知姑娘手里的金荊榴木香可否想讓?我愿出雙倍的價錢。”
花溪為難了,芝南在西月以西,距大華路程遙遠,這兄弟二人跑到岐州尋香木,孝心可嘉……只是自己選了這快香木,是打算送件安神木香枕給父親的。
木犀對金發少年印象不佳,聽樂依這般說,忙道:“我家姑娘選這塊香木,是要送給王……我家老爺的。”
“這……”樂依失望地嘆了口氣,揉了揉菲力的頭發,“咱們再去別處找找。”
花溪看了看樊蕓懷中的金荊榴木香,盤算了一下,說道:“金荊榴木香是做香枕和桌面的絕佳的材料。做成的香枕要比沉香、檀木更好,這塊香木材料能做兩個香枕,我可以讓與公子一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不待樂依說話,菲力跳了過來,眼睛睜得溜圓,望著花溪說道:“你說了可不能反悔”
“菲力”樂依一把拉過菲力,朝花溪欠欠身,“對不住,我弟弟沒來過大華,不知大華禮數多謝姑娘美意既如此,不知我何時去何處可以尋到姑娘拿香枕?”
“你把地址告訴我的侍從,等香枕做好了我派人給你送去。”
樂依再三道謝。
花溪道不必了,臨走時忽然想起了件事,又轉身對樂依說:“后天雛鳳樓有競買會,說不定上面會有大塊的金荊榴木香。”
說完,花溪等人便離開了香市。
樂依看著花溪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菲力蹙眉問道:“王兄,王兄,人走了你還看?莫非那戴著幃帽的女子是個美人嗎?”
樂依搖搖頭,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西月迎親的隊伍三天前已到了岐州……你猜她會不會是信王剛剛認回的女兒?”
菲力不解,“為何不是公主或是隨行的侍女?”
“那女子身邊侍衛是西月人,侍女和隨從卻是大華人。大華人在自己的地方出行會用西月侍衛嗎?再說,她那侍女不是說了么,香枕是送給她家老爺的。”樂依又摸了摸菲力的頭,“走吧,去打聽打聽競香會的事。既然來了,總要想辦法進去看看。”
花溪出了香市,乘車回了驛館。到了門口下車時,卻碰見了從驛館里出來的泰王和隨從們。
雖然不喜泰王,該有的禮數花溪還是給尹元燁見了禮。
“花溪一人出門嗎?”尹元燁問道。
花溪不明所以,“是。”
身后車馬聲傳來,花溪回頭一瞧,歐陽錚從馬上下來,身后的馬車走下一戴著幃帽的女子,從身形上看好像與上回在靈州香鋪里見到的宮裝女子是同一人。
尹元燁了然,低笑說:“我還道文宣出門是為了陪你,原來是去陪符三姑娘了。照這情形看,等到了西月王都,符三姑娘的名字怕要從陪嫁的名單里剔除了。洛西王府好久都沒有喜事了,呵呵”
花溪并不相信尹元燁的話,可當看到那女子走到歐陽錚身邊說話時,心頭不免酸澀,自己何時開始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了?好在再過幾個月,就再不會與他見面了,那樣自己便能很快地忘了吧。
“文宣。”尹元燁從花溪身邊走開,迎著歐陽錚去了。
歐陽錚下馬時看見尹元燁在驛館門外與花溪說話,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見他走上前來,拱拱手,“泰王殿下”
“符三姑娘。”尹元燁沖歐陽錚身旁的女子打了聲招呼,“這是打哪里回來?”
符三姑娘向尹元燁福福身,“公主需要些胭脂水粉,旁人選怕不合殿下心意,派奴婢出去采買。”
泰王笑道:“哦?文宣何時也當起來護花使者?是不放心姑娘一人出門吧?”
符三姑娘低下了頭。
歐陽錚答說:“公主擔心符三姑娘,所以命我陪同前往。”
眼光狀若無意地往驛館大門口瞟了一眼,花溪正定定地站在那里,即使隔著幃帽,歐陽錚也感覺到她在看向這里。再看了看含笑的泰王和身旁一言不發低著頭的符三,歐陽錚不禁蹙了蹙眉。
尹元燁輕笑,沒理會歐陽錚的解釋,拉住他的手臂,“符三姑娘,借文宣一用。走,文宣陪我走一趟岐州大營。”
不待歐陽錚回神,泰王便拉著他離開。歐陽錚無法,又回頭看了眼驛館大門,花溪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泰王前面喚了兩聲,歐陽錚才悵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打馬離開了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