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調香師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父女

宴會開始前,皇后派了宮女尋了怡真和花溪回了臨波亭。

薄野佲、薄野信和朝臣們都已經到了。不多時,大王子薄野宗扈、二王子薄野宗扉帶著一些年輕公子也跟著過來了。

“花溪過來,見見你大哥和二哥。”薄野佲往倆人身后瞧了瞧,“宗啟哪里去了?”

薄野宗扈臉色有些不自然,訥訥地沒有說話。

薄野宗扉上前一步,狀如無意道:“父王,宗啟前幾日上街受了風寒,這兩天一直在府里修養,所以今日未來赴宴。”

“風寒?”薄野佲面色不虞,沒再詢問宗啟的情況,只瞟了眼皇后,“開宴吧!”

眾人等皇帝、皇后入座,怡真在花溪身邊的位置坐下,示意花溪與她同座。

花溪的座位并未設在此處,一時猶豫是否應該坐下。

因薄野佲一輩,在平定大皇子薄野億叛亂后,死亡、流放者不在少數,朝中只余下薄野信和怡真兩位皇族,而怡真又與薄野佲同母,所以地位更加非同一般,可以說是西月最尊貴的公主。薄野佲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寵愛有加。去年怡真與志都王幼子定了親,卻因她一句想要多在天都住兩年,便推遲了大婚,而且婚期未定。

花溪的身世除了皇帝薄野佲知曉之外,并未公開,荀皇后等人也只是猜測而已。花溪對外仍稱她是薄野信的義女,所以在外人眼中并非嚴格意義上的皇族。而怡真此舉,無疑是向眾人提了個醒,將花溪視為皇族宗室看待,并非一般意義上義女。

薄野佲含笑地點點頭,“怡真是你姑母,你初來乍到,難免生疏拘謹,就坐她身邊好了。”

花溪看向薄野信,見薄野信輕輕點了點頭,便在怡真身邊坐下。

怡真與花溪同座,自然引得各家側目。荀皇后微微色變,但很快就恢復了臉上的笑容,而荀柔的臉色卻是不大好看。

在場的眾人也都在暗自揣測怡真公主的心思,更確切的說是皇帝的心思,連帶看花溪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探究和好奇。

薄野佲宣布宴會開始,又將花溪正式以信王之女的身份介紹了眾人。

在場的哪個不是有心人,敏感地注意到了薄野佲的態度和措辭,信王義女和信王之女,雖是一字之差,聽起來像是口誤,但再細瞧過花溪之后,都會恍然發覺“原來如此”。

花溪從坐下到開宴都沒在意各方投來的各色眼光,氣定神閑地坐著,目不斜視,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場中表演的西月民族樂舞。

“皇兄擔心你會緊張,我倒是瞧不出你有一點拘謹。”怡真比花溪大十歲,今年二十五歲,與花溪說起話來更像是平輩論交,絲毫沒有長輩的做派。

花溪側頭說道:“再看也還不是一個鼻子一雙眼,生不出花兒來。他們既然愿意看,就讓他們看就是了。總之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初時因為荀柔的關系,花溪對這位年輕的姑母并沒有什么好感,但今日怡真卻為她解圍,倒讓她有些意外,后來在林中閑聊時怡真有意無意地提及父親,話語間顯得十分親近,不像作偽,倒讓花溪覺得她雖與荀柔相交,但本質上并不相同,所以說起話來,放松了不少。

怡真低頭輕笑,“就你那模樣擺出來,再加上這份淡然處之的氣度,假的也能被當成是真的。”

花溪啜了口茶,“那姑母說是假還是真?”

怡真抬眼望向薄野信,神情有些恍惚,“我這輩子最敬重的是皇兄,最……信任的是六哥。外面的人都以為你是他尋來的擋

箭牌,一個大華皇帝送來的擋箭牌,可了解六哥的人都知道即使外人施壓他也不會輕易屈服,更不屑于尋個弱女子來做義女敷衍荀家。他不遠萬里尋你回來,只怕是因為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的那個叫貞嫻的女人吧?”

怡真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花溪,花溪微笑著看著她,說道:“不錯!你說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娘。陛下賜號中便應了父王的要求取了娘表字中的一個‘嫻’字。”聽到從薄野信親近的人口中說出慕向晚的名字,花溪大感欣慰,也為慕向晚感到高興,誠如爹所說的,他雖辜負了娘的等待,卻沒有辜負她的感情。

怡真眼中閃過錯愕,隨即眼神一黯,嘆道:“未能一見真是遺憾……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像六哥一樣,十多年里只記掛一人,能得到六哥的青睞,真是她的福氣。”

很難想象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怡真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花溪微微一愣,轉頭又看著場中熱鬧歡快的舞蹈,回味起兩人剛剛的談話,越發覺得怡真說話時眼中帶著幾分落寞。

宴會順利結束,在經過西月舉足輕重的各路人物目光的洗禮后,花溪隨薄野信離開皇宮回到了信王府。

馬車噠噠響,花溪斜靠在車壁上,看著一側坐得筆直閉目養神的薄野信發愣。

“看什么呢?”薄野信嘴上問道,卻沒有睜眼。

花溪湊了過去,用手撐著頭,大眼睛望著薄野信,好奇道:“我只是在想,這么多年你就從來沒想過再找個伴兒?”

薄野信睜開了眼睛,用手揉了揉花溪的頭,悠悠地說道:“我這副殘破之軀……不想再拿去害人。”

花溪又問:“那么,若當年您并未受傷,你還是會不會再找個伴兒?”怡真的話勾起了她對薄野信和慕向晚往事的興趣,她從未與薄野信深談過關于他與慕向晚的舊年情事。

一個男人,可能會把回憶永遠深埋在心底,而一個女人,更多的時候是愿意傾訴給她想要傾吐的人。

以薄野信性格,花溪不問,他是不會主動說出口的。

薄野信有些猶豫,生怕花溪會因此惱了他,卻又不愿對女兒說謊,“也許會再找……不過再找,也找不回你母親了……”

花溪大抵擦出他心中所想,說道:“娘在最美的時候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回憶,你會一輩子記她在心里,有這些也就足夠了。人活著不能永遠沉溺在回憶中止步不前……”

薄野信被花溪的話勾起了回憶,“離開你母親就被送到了青石嶺,八年后離開那里,你母親已經去了。我孑然一身上了戰場,想拼了這條命,報了圈禁之仇,戰死沙場。……結果,最后上天也沒在戰場上收了我這條殘命。皇兄那時說,既然經歷了九死一生還是活下來了,就不要再想著去死。我本打算離開西月去大華,尋找你母親的墓地,為她守墳。只是那時薄野億雖然身死,但叛黨余孽還頻頻滋事。外有大華、烏孫虎視眈眈,內部朝局未穩,皇兄正是用人之際,卻并未出言相留,而是派人送我去大華。皇兄以前待我有恩,我思來想去,只得用這副殘破之軀助皇兄一臂之力。不過……”

薄野信話鋒一轉,“若我未受重傷,從戰場上回來助皇兄平定內亂后,我也會去你母親墳前守三年再離開。到那時,我定也會知道你的存在,想法設法帶你回來,那以后還會不會再找個伴兒也很難說……”

花溪心中一暖,嬉笑道:“說實話,我自是不希望會有繼母來分去您對母親的感情。但女兒可能會嫁人,不希望剩下你一人孤苦,所以你若真要找,怎么也要先把我嫁出去了才行。”

“我就你一閨女,不行,咱們家入贅一個好了。”薄野信笑了,眼中有難以言喻的寵愛。

花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是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薄野信點了點花溪的額頭,“爹只是說說,能入贅的又有幾個是才俊,我家的閨女要配就要配個最好的。”

花溪搖搖頭,“才俊未必就好。怡真姑母今日還羨慕娘,說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也想找個能像爹對娘那樣對我的男人……不求聞達天下,只求真心相待……”

“只是,這世間能有幾人會如爹這般長情專一?”花溪直起身子,望向窗外喃喃自語,愿望美好的,卻不知能不能在殘酷的現實中得以實現。

耳畔,薄野信低聲道:“會的!爹會給找個能一心一意待你的人。”

花溪只當薄野信安慰自己,卻未把這話當做是一句承諾。

自宴會后,顏金留在宮里沒有回來,而玉蕊兩個丫鬟也被薄野信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去了。花溪再沒在府里瞧見。

信王府上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帖子邀請花溪去游園、賞花或是做客,都是上次宮宴上的各家的貴女們。花溪瞧了瞧帖子,不是名字陌生,就是知道名字根本對不上臉。花溪懶得應付,全都打發人婉拒了,腦子里琢磨著另一檔子事。

以前在大華寄人籬下,根本沒有實力和財力去實現,從德裕大街香鋪開張后,花溪才開始盤算此事。世事變幻,自己后來卻來了西月,如今漸漸開始適應這里的生活,日子過得悠閑,花溪開始琢磨布置間專門提煉精油的香室。

花溪忙碌了起來,直到錦成婚禮的日子定下來,有客人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