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包澤涵的會晤讓陸為民心情很不錯,但是與魏如超的見面,卻讓陸為民好心情頓時被破壞了。
兩個小時的會晤,魏如超向陸為民匯報了澤口現在的情況。
對澤口的情況陸為民有所了解,但是并不夠詳細,當魏如超談了他這半年多縣委書記的感受和了解之后,陸為民感覺到澤口更像是七年前自己剛到宋州時對宋州的感覺。
澤口問題很多,按照魏如超的說法,涉及到多個領域,歸納起來三方面。
一是干部紀律作風渙散,因為前幾年里書記縣長走馬燈似的換,而且前一任書記縣長相互攻訐,一個坐牢,一個黯然落幕,所以使得局面更‘亂’。
二是基本上沒有形成像樣的產業格局,既無規劃,也無實質‘性’的動作,可以說一切都需要重來。
三是貪腐情況隱晦而蔓延,風氣非常差,魏如超到澤口半年多時間,按照他自己的說法,起碼拒賄二十次以上,有些甚至根本不知道是誰送的,這在科級干部中尤為突出。
第三方面其實是第一方面衍生出來的,但是魏如超單獨列出來匯報,足見其嚴重‘性’。
陸為民問過澤口縣紀委的情況,魏如超的回答是紀委書記周倫生是只求獨善其身的聰明人,所以才能在幾任風‘波’中未被‘波’及,但是獨善其身也就意味著根本不履職,使得澤口這種跑官要官買官賣官的現象普遍蔓延。也因為這種普遍‘性’,所以當地干部對這種情況也見慣不驚,甚至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了。你要想提拔,如果不跑不送,反而成了稀罕事兒。
即便是魏如超現在的表現,在很多人眼中,那也是因為魏如超地皮子還沒有踩熱,屬于觀察階段。
幾種情況‘交’織在一起,使得澤口情況相當糟糕。
魏如超甚至談了曲建東的問題。認為曲建東之所以翻船,不是因為他貪賄太厲害。而是因為他作為外地人,自己不太檢點,而且沒有分清楚“朋友和敵人”,所以才被常明宇抓住了把柄。一舉掀翻,而相比之下他的那點數額甚至遠不及有些人。
魏如超毫不諱言的談了曲建東之所以翻船是因為常明宇的發力,而非所謂紀檢部‘門’的作為,是因為他認為曲建東作為縣委書記收點錢在澤口被認為是‘毛’‘毛’雨,根本不算事兒,大家都在收,一個縣委書記不收才奇怪,曲建東收錢卻沒有分清楚對象,被人來了一招黑虎偷心。所以才翻船了。
能得魏如超這種評價,陸為民也能感受到魏如超的無奈和焦躁,這也就意味著澤口的風氣已經糟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但是之所以以前宋州市委里邊沒有感知到,主要還是因為以前澤口縣委縣府基本上都是本地干部,所以一般斗爭都還能控制得住,沒有捅開了來。
這個局面從宋州市委讓曲建東到澤口擔任縣委書記開始被打破,宋州市委開了一個外派干部進入澤口擔任一把手的先例,而常明宇作為本土干部卻又未能接任縣委書記。本身就不服氣,而后齊太祥又空降而來擔任關鍵要職縣委分管黨群副書記。這一系列動作破壞了澤口原有的較為“默契”的政治生態,使得斗爭陡然間‘激’烈起來。
常明宇以為他把曲建東搞掉,他就可以上位,重新恢復澤口的平穩,哪怕還有齊太祥這個外來戶,只要他掌舵,也應該把局面控制得下來,以前澤口也不無外來干部在澤口工作幾年之后,然后逐漸“融入”到澤口的政治生態中去的先例,曲建東從其表現來說,原本是可以“融入”到澤口中去的,但是他卻擋了常明宇的路,所以才“慘遭毒手”。
魏如超應該是在澤口很‘花’了一番功夫的,否則不會把情況了解得這樣詳實。
和曲建東不一樣,魏如超到了澤口之后,表現得很低調,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熟悉情況,而且和本土干部相處似乎也很融洽,很有點兒相安無事的狀態,所以這一段時間里澤口也還算平靜。
當然,平靜也意味著沒什么動作,按部就班,所以澤口的經濟增速也就一直和梓城位列全市倒數一二,上半年經濟增速比全市平均增速還要低四個百分點。
回到家里的陸為民心情很不好,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把宋州的情況想得太簡單了。
來宋州之前,他有一些預估,華東軟件園和經開區的事兒是擺在明面上的,但是內部深層次的問題是當下宋州干部‘精’神狀態存在問題,這需要扶正祛邪,重新凝聚民心士氣,這個他也有一些思想準備。
但是沒想到來宋州第一天,宋秋高速公路出的問題就嚇了他一身冷汗,現在市里邊就宋秋高速公路事故調查的基本情況已經出來了,也就是說下個星期就要進入實質‘性’的處理階段了,這里邊牽扯到多少人和事,他很清楚。
他已經接到了幾個電話,很旁敲側擊的詢問宋秋高速公路項目建設的事兒,他都以市政fǔ那邊在調查,尚未出結論為由推了,但他知道最終是推不掉的,一旦秦寶華在那邊發招,那么壓力很快就傳遞到自己身上,到時候也就是該自己出面的時候了。
這邊市政fǔ也開始拿出計劃,準備要和幾大銀行進行‘交’涉,另外市府辦和經開區也著手與拓撲方面進行最后一次接觸,算是做到仁至義盡,如果拓撲方面真的還是軟硬不吃,那么市政fǔ方面也就要按照預定的方案進行‘操’作,徹底終止與拓撲方面的合作,徹底廢止華東軟件園項目,重新考慮經開區的定位,并開展工作。
這一系列工作相當繁復,而且細節相當龐雜,需要準備足夠多的資料,并且需要專業法律人士來協助處理,陸為民也像秦寶華建議,現在都講求法治社會,那么市政fǔ也不能隨心所‘欲’,一切要按照法律來走,避免被人抓住把柄,無論是和拓撲集團還是和幾大銀行的‘交’涉,以及在‘交’涉無果之后要采取行政手段或者法律手段,都一定要在法律上站住腳,因為這個情況處理不好,極有可能要推上法庭。
秦寶華也基本認同這一點,當然可能在感受上沒有陸為民想得那么遠,但是陸為民卻很希望以此為契機,作為全市上下的一場普法課,哪怕是為此付出一些代價,陸為民覺得都是值得的。
同樣,華東軟件園還牽扯到大量基礎設施建設的工程款項支付問題,如果按照當初的合同約定,這些基建項目的工程款項都應當由拓撲集團支付,但是現在拓撲集團顯然已經喪失了兩千多畝土地的控制權,他們把這些土地抵押給銀行,同時這些土地大部分的基礎設施建設都尚未建成,這使得這些土地價值被極大的壓低了,目前這些工程建筑商背后其實也有銀行在背后助力的影子,因為一旦政fǔ拒絕支付工程款項,那么這些土地的開發將無從談起,而后續的基礎設施建設無法繼續推進,那么這些得不到開發的土地也將淪為和農田一樣的荒地。
這種‘唇’齒相依卻又相互制約的關系使得銀行和政fǔ以及拓撲集團成為了一種特殊的對立三角體,而拓撲集團地位的缺失,使得這個死結難以打開,按照陸為民的想法,如果拓撲集團真的無法承擔起自身責任,那么宋州市政fǔ應該考慮和銀行盡快達成妥協,讓拓撲集團出局,有政fǔ和銀行兩家來接手這個攤子,實現利益的重新分配,當然在這個利益分配中,也將是一場艱難的博弈,但無論如何這也要比就這樣一直拖下去強得多。‘
這是一個連環互動的工作,相當復雜而靠手藝,按照陸為民的想法,無論是他或者秦寶華都不太可能把主要‘精’力擱在這上邊,所以陸秦二人的想法都是盡快確定常務副市長人選,由常務副市長來牽頭負責此項工作。
一旦解開了華東軟件園的這個包袱,那么經開區的重新定位,產業的再培育,都將納入議事日程,這一連串的動作所牽扯的工作量相當大。
看見陸為民臉‘色’‘陰’郁,虞萊也有些驚訝,她是很少看到這個男人臉上能‘露’出這種表情的,尤其是與工作相關,印象中,這幾年里,他回來都是談笑風生,即便是有什么煩心事,也總是能夠很好的壓在心底,極少顯現出來,而今天,好像這個男人情緒特別不好。
“怎么了?宋州的情況真的就這么糟糕?”虞萊大馬金刀的叉‘腿’一屁股坐在了陸為民‘腿’上,雙手幫忙按摩陸為民的太陽‘穴’減壓,“我覺得宋州這幾年情況很不錯啊,連我們公司也都經常接到宋州那邊的活兒,去宋州表演。”
昨天有事,爭取這兩天慢慢補上!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