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已經記不清每一年的春節具體有什么不同了,反正年年都在過,味道卻似乎哪里都差不多。.
中國人如果沒有這個春節,恐怕就真的不叫中國人。就以春運為例,中國人回家過年這個情結似乎在進入現代社會之后顯得格外濃重,而從中央到地方也對這個社會現象也越發重視起來了。
作為宋州市委書記,陸為民是第一次在宋州過年。
這個過年不是指在宋州過大年三十,而是指從年末開始一系列的各項工作的安排、參加、出席乃至結束,和當在豐州當市長時略有不同,市長要參加的各種具體會議和檢查要多得多,而做為市委書記,更多的則是蜻蜓點水,無論是會議還是活動,都是點到即止。
和豐州相似,宋州過年值班也是一樣,雙崗制,春節放假七天,實行雙崗制,每天市委這邊一名領導加市府那邊一名領導,聯合值班,這個時候,一般說來本地干部就要多犧牲一些休息時間了,事實上雖然名義上是從大年初一開始放假,但是年三十下午,基本上沒事兒的就可以各自歸家準備大飯了。
市委這邊只有曹振海、沈君懷是宋州本地人,當然也要把陳慶福、郁波和譚偉峰算進來,那就有五個,不過陳慶福要算在市政府那邊,但是郁波和譚偉峰雖然平時主要工作在經開區和蘇譙,但是在大節假日值班卻要列入市委這邊排班。
市委這邊曹振海、沈君懷、郁波、譚偉峰,市府那邊陳慶福、黃鑫林、霍廷江、紀曉嵐,正好四對四,從三十開始到正月初七,一人兩天。
陸為民不太習慣于那種利用春節噓寒問暖的形式,這既耽誤干部們的休息時間,也容易個人以一種作秀的感覺,但有些形式你卻不能不走。所以陸為民更主張既然要走那也就提前一些,年三十上午之前一切搞定,年三十下午,如果大家沒有事情的,就可以考慮去干別的事情了。
陸為民也想早走,但是做為市委書記他可以給其他人放這半天假,自己卻不能給自己開綠燈,那似乎就有點兒心思不純的感覺了。
“文秀,你走吧,讓德生送你一趟。這大半年了,你在宋州呆著也沒怎么回家,也不容易。”陸為民走到走廊里看了一眼還在伏案疾書的呂文秀,走到門口道。
“沒事兒,陸書記,我不回豐州了,今年的年我就在宋州過,我的弟弟妹妹也直接到宋州來,淮山那邊直系親屬都沒有了。弟妹都還在讀書,回去也都沒啥意思,我就給他們說直接到宋州這邊來,說實話。宋州這邊還熱鬧一些呢。”呂文秀抬起頭來笑著回答:“這邊過年的東西也買好了,我還打算帶弟弟和妹妹們到西塔和澤口去遛遛,聽說澤口的濕地非常美麗,這幾年春節去觀鳥游覽的人越來越多了。”
“哦?不回去過年了?”陸為民有些訝然。但想想也是,本來呂文秀父母早亡,繼母前幾年也去世了。這兩個弟弟妹妹還和他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但是卻一直負擔著弟弟妹妹的讀大學,田衛東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至誠至孝才推薦給自己當秘書,實事求是的說,呂文秀比不上顧子銘的靈性和悟性,但是卻勝在勤勉肯學,善于總結歸納,而且做事穩重謹慎,這是陸為民也最欣賞的。
“嗯。”呂文秀很肯定的點點頭,“如果時間充裕,我也就頂多抽一天回一趟淮山,去見關系要好的同學和朋友,如果他們愿意來宋州,我這半天都省了。”
“文秀,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了?”陸為民本來是最不喜歡過問別人的私生活了,因為自己的私生活就是一團糟,他甚至可以肯定,呂文秀也多多少少知曉自己的一些私生活問題。
史德生和呂文秀作為自己身畔跟得最緊,這么些年要想完全避開這二人是不可能的,但這兩人陸為民都比較放心,崔文秀年齡比自己也就小三四歲,三十出頭了,還不考慮個人問題,說不過去。
而且據他所知,想要為他牽紅線的人也不少,曹振海和常嵐都有這個意思,而且也和自己說過,女方條件也都不差,一個是團市委的一名剛畢業不久的北大的畢業生,父母都是昌北醫學院的高知,另外一個是市人民銀行辦公室的,畢業于滬上財大,家庭條件也非常好,獨女,父親是92年下海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一個從事海產品批發經營的私營企業主,母親在昌江公安專科學校負責后勤工作,家資不敢說上億,但是據說兩三千萬肯定是有的,宋州最早擁有別墅和買大奔轎車的一批人。
“陸書記,我正在考慮。”呂文秀在陸為民面前倒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那種介紹的,……”
“喜歡邂逅,偶遇,一見鐘情?”陸為民含笑問道:“你年齡不小了,還這么喜歡浪漫?”
呂文秀臉色微紅,“陸書記,沒說三十歲就不能追求浪漫了吧?”
陸為民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和呂文秀因為在年齡上相差幾歲,反而比他和顧子銘之間更放得開,“是沒說不能,但是我覺得這好像和你平時的性格有些不搭調,嗯,工作上的作風和你現在和我說的這些,簡直沒法擱在一個人身上啊。”
“保持年輕的心態,才能有更充沛的精力,這不是您經常說的么?”呂文秀也很享受這種私下和老板之間的斗嘴,這在其他領導和秘書之間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最初他也有些不適應,但是他感覺得到老板是真希望在私下能有這樣一種氛圍,似乎對老板本人來說也是一種放松,后來他也逐漸琢磨出來,畢竟老板雖然貴為市委書記,但是和其他領導不同,其他領導都基本上是四十五歲以上的中年人,在性格上已經趨于定型,承受和解決壓力的方式和老板這種年齡的人也不同,而老板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尤其是在每天充斥著各種繁重的工作和心理壓力之后,也想尋找一個釋放壓力和卸下包袱放松自己的機會,這恰恰是自己這個在年齡層次和他差不多的秘書的機會。
“保持年輕心態就是以這種追求浪漫的方式么?”陸為民笑著頓了一頓,“嗯,聽說市工行新來的那位胡行長和你是熟人,但我感覺她和你的熟悉程度超過了一般普通同事關系,你和她之間有故事?”
呂文秀知道老板遲早要問到這個問題,自己三十一歲了,作為市委書記的秘書,本身就很引人矚目,而自己這個年齡卻沒有結婚,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無論是在豐州還是在宋州,好像感情生活都是空白,自然就會有人好奇,這種情況下老板不可能不關注關心。
“我和胡藝君曾經有過一段時間戀人關系,甚至也曾談婚論嫁過。”呂文秀在陸為民面前沒有掩飾什么,“不過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和她都是淮山老鄉,而且同級,我在淮山一中,她在淮山中學,并不認識,后來一起考上大學,我在昌江師范大學讀書,她在昌江財經學院讀書,后來一個老鄉會上認識,就這么處上了,大學畢業后我們一起分回了淮山,我在一家鄉鎮中學教書,她在縣工行,……”
呂文秀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多少感情波動,但是陸為民卻很清楚,越是這種平淡背后,往往就是一段刻骨銘心且以悲劇收尾的愛情故事。
“96年她調到豐州地區工行,我當時一無所知,不過后來才知道,她有一個大學同學一直在追求她,還沒有畢業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但是那會兒兩情繾綣,根本沒往那邊想,還覺得有人追自己的女朋友那也說明自己女朋友魅力大,嗯,當時也對自己太過于自信了,或者說對感情的理解還沒有成熟吧。”呂文秀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嘲弄之色,“因為我在鄉鎮上教書,藝君在縣里,他的那個大學同學分到了豐州人行,他父親就是當時豐州人行的行長,98年調到省人行,現在大概已經退下來了吧,他那個同學仍然一直追求她,后來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藝君調到了豐州地區工行,然后98年他們結了婚,后來兩個人都調到省里去了。”
“你們再沒有聯系?”陸為民發現自己骨子里似乎也有八卦情結,尤其是對自己這個心態一直有些老氣橫秋但是骨子里似乎又有些單純浪漫的秘書感情生活頗感興趣。
“藝君調到豐州之后我就沒有和她聯系了,后來她曾經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也曾經找人想把我調到豐州地區行署,但我沒有答應。”呂文秀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我雖然可以放下這段感情,但是若是要讓人覺得我是以放棄這段感情作為交易代價換來調到地區,我真心接受不了,哪怕兩者之間并無直接關系,但做人和其他動物不同,哪怕這是矯情,我覺得也該矯情一回,不是么?”
“無關矯情,事關尊嚴。”陸為民盯著呂文秀慢慢的道:“耐得住寂寞,才能釀得出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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